关于温槐这个从未闻名和见面的“小舅子”来说,谢屿在李卿和温诗槐的话语片段里已经有所了解。
但听温诗槐哑着嗓子诉说那年自己闯下的祸,以及之后一系列的灾难,气氛还是免不了沉重下来。
谢屿:“你的原名叫温诗。”
温诗槐点点头,“弟弟失踪三年后,我改了名字,叫温诗槐。”
那年,温诗槐18岁,考上了龙城最好的大学。
而李卿和温正平的关系已经趋近于崩裂,李卿的精神状态已经很不好。
温诗槐在18岁生日之前,主动提出要在名字里加上“槐”字。
她的这个举动,又遭到了温正平和李卿的辱骂甚至是殴打——因为怪她诅咒弟弟找不回来了。
然而,就算温诗槐不说,所有人都不说,这样耗费无数金钱力气人脉寻了三年,都没找到的人,大概率就算回不来了。
温诗槐带着一身伤,改完名后,温诗槐去了龙城读大学。
谢屿就是龙城人,但对于这个城市却没多大的关注度。
听完温诗槐的倾诉,他点评道:“没想到,名字是你自己主动要改的。”
“嗯。”温诗槐说自己曾经对父母发誓,“这辈子只要我活着,不会放弃寻找弟弟。不管弟弟以后能不能回来,我会把他的责任都负担起来。”
谢屿的眼神带着淡淡的怜悯,“没有人有义务背负另一个人的枷锁活下去。”
温诗槐倏地抬眼看她。
她以为谢屿这么聪明的人,会理解她的痛苦和为难,甚至赞赏她的决定。
却没想到从他的话语里听出了不赞成。
温诗槐较真起来,“谢屿,我弟弟是被我弄丢的。”
“知道。”就算温诗槐今晚没有把前因后果说出来,也很容易猜到这一点,“你是应该弥补赎罪,但没有人可以要求你成为另一个人。”
在名字里加上温槐的名字,背负他,成为他,就是温诗槐弥补赎罪的方式之一。
谢屿却不以为然,“你也只活一辈子短短几十年。”
“难道就因为‘成为温槐’能让你讨好所有人,你就可以理所当然地抛弃自己的人生么?”谢屿这样问道。
温诗槐一时无言以对。
18岁前,她是温诗,18岁以后,她是温诗槐。
虽然,不像谢屿话里所说的,“成为温槐”能够讨好所有人,但确实如他所说,她放弃了自己一部分的人生,不再是纯粹的温诗。
所有亲近的人都知道温诗槐改名的渊源。
贺故深、贺司燃、许栩……
但没有一个人,包括温柔宽和的贺故深,像谢屿这样,对温诗槐说,“你也有自己的人生”。
温诗槐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谢屿,看到眼眶发热,撇开眼睛,掩饰自己的情绪。
“谢屿,你不懂至亲之人因为自己而丢失的滋味。”
那确实是一种……恨不得以身代之的滋味。
假设温槐没有丢失,他会成长在一个富裕丰足、夫妻和睦的家庭,而不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如果可以,温诗槐愿意跟他交换人生。
谢屿嗤了一声,“我怎么不懂?”
他的声音原本就低沉,在刻意压着嗓子的情况下,温诗槐没有听清这句话。
但谢屿的语气不难从他的肢体语言和表情中看出来,他那不知从何而来的戾气。
温诗槐第一次和谢屿有一种话不投机的感觉。
这一场倾诉,虽然排解了一部分温诗槐堵在胸口的情绪,但因为谢屿的几句点评,又添了几分别的情绪。
温诗槐简直气闷。
还不如不跟他说了。
夏虫不可语冰!
谢屿一看就“独”,他当然理解不了她想要迫切让家人重新接纳她、让家人都能稍稍开心一点的心情。
哪怕是需要她一个人付出代价。
……
这天到后来,两个人的话题就那样不上不下地结束,回到书房,各占一边床铺。
第二天醒来,温诗槐在出门前,先从疗养院雇了两名平时照顾李卿的护工,白天在家帮她照顾李卿。
而她自己,则约了温妤见面。
温妤大概是有恃无恐。
在温诗槐放下狠话,找不到李卿就报警抓她的情况下,温妤昨天竟也能做到一整天连个询问电话都不打。
温诗槐说到做到的性格,温妤不是不清楚。
所以,温妤不可能不关心李卿有没有找到。
温诗槐更倾向于相信,那天开着面包车去抓李卿的人,很可能是温妤派去的。
正因为如此,所以温妤不必来问她,就知道李卿已经被找到了。
至于温妤为什么要抓一个神志不清的老妇人,温诗槐在见到温妤之前,心里也已经有数了。
温妤穿着一身雾霾蓝的连衣裙,扎着公主头,任谁看上去第一眼都觉得这人很温柔。
她在看到温诗槐的第一眼,就端出一副关切的面容,问道:“小诗,昨天妈妈找到了吗,她还好吧?”
温诗槐不吃她做戏的这一套。
“你也知道是昨天的事,昨天为什么不来问?”
温妤面对温诗槐的咄咄逼人,面色分毫未变。
她抬手捂着自己脸上的伤口,“我昨天去整容修复医院面诊去了……你也知道我脸上这道伤口很严重,大概率要留疤的。昨天在医院查了太久,就耽误了。”
温诗槐看都不看她脸上的疤一眼。
“不必装模作样,也不用假惺惺。”温诗槐直接点破她,“你前天晚上去刺激我妈妈,昨天又想把她抓走,无非是为了拿她作伐,用来拿捏我。”
温妤放下手里的咖啡杯,忍气吞声的样子,“小诗,她也是我妈妈,为什么要把我想得真坏?再说,你是我妹妹,我拿捏你做什么?”
温诗槐反问,“对啊,你做了什么亏心事,至于这么心虚吗?”
温诗槐不就在饭桌上,隐晦地威胁了一下温妤,她和吉光之间那些卑劣手段被藏不住了——温诗槐随时都可以去森陆揭发温妤。
温妤当然着急,恶意商业竞争这种事,往大了说是违法行为,往小了说也可能被南天开除。
所以,会做出用李卿威胁温诗槐的事,不奇怪。
温妤除了最开始一阵脸色苍白之外,后面却慢慢镇定下来。
因为她发现,温诗槐不管怎么掰扯,始终没有拿出温妤和吉光暗中勾搭的证据。
如果温诗槐手里有证据,凭着之前遭受的那些不白之屈,她肯定早就把证据甩到自己脸上来了!
温妤露出一点得意的笑容,“我本来就没什么可心虚的。你想说什么,可要有真凭实据哦。”
温诗槐放在膝上的手蜷了蜷,指甲陷进掌心。
温妤太狡猾了,温诗槐抓不到她和吉光来往的确凿证据。
就当温妤眉毛一挑,要继续暗暗讥讽温诗槐的时候,忽然温诗槐的手机响了一下。
温诗槐拿起手机一看,脸上的神情就变了。
温妤也跟着微微变色。
因为她发现,温诗槐脸上——是一种胜券在握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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