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韩馥好不容易从一首《满江红》的意境中挣扎而出,冷不丁郑玄来了这么一句,韩馥当时就有点发懵了。

    “韩非这孩子,我很是喜欢,老朽有意收他为关门弟子,不知文节意下如何啊?”郑玄微微一笑,口中与韩馥这般说着,目光却是落在了不远处韩非的身上,仅一首,短短九十四字,却是字字入他心怀。

    “愿意,当然愿意!”韩馥几乎是跳了起来,忙不迭的连声应声道:“您老看上了我儿韩非,不仅是他的福气,也是我韩馥的福气!只要康成公愿意收我那逆子,哪怕是不传授学问,只列名为弟子,我韩馥也是愿意……”

    能拜在康成公的门下啊!

    只是想一想,韩馥就觉得激动不已,一时间,竟是有些手足无措,他是真的高兴,高兴得有点语无伦次了。然而,却无有一人笑话他什么。

    非但没有笑话之人,更多的,却是羡慕。张邈等与韩馥交好的诸侯,此刻,皆是纷纷上前,“文节兄,恭喜了啊!”

    康成公的关门弟子,又有哪个不眼红羡慕?韩非之名,从今而后,一步登天!

    再看看袁绍等人,那才叫一个羡慕嫉妒恨。

    韩馥听着耳中的祝贺,老脸像极了一朵绽开的菊花,也忘记了儒雅风度,见韩非还杵在那边,大马猴也似的跳到了跟前儿,一巴掌拍在了韩非的肩膀上,也不知道他那文弱老迈的身体哪来的那么大的力气,一下子,竟是险些将措不及防的韩非拍得坐在地上,半边胳膊发麻,“傻小子,我的好儿子,你居然有这等的好福气,被康成公看中……”

    韩馥是发自内心的高兴,想想也是正常,他虽然也是出身世家,但并不是高贵的那种,韩家,也就只能算是一个即将没落的小世家罢了,若不是这一代有韩馥撑着,恐怕……而韩馥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名头,也就是袁门故吏。

    就算是他现在的这个冀州牧,明面上是董卓封的,但其中,又有没有董卓有意笼络袁家的意图在内呢?

    世人的眼中,他韩馥,就是袁门故吏。

    先是袁门,然后才是他韩馥,他韩馥,早给打上了属于袁门的烙印,一直是生活在袁门的阴影之下。

    可如今,他的儿子韩非,竟被康成公郑玄看中,欲收为关门弟子……不真实中,韩馥更有了一种可以跳出袁门阴影的感觉。

    郑学,不是袁门。

    “呵呵……”韩非微微一笑。

    随着最后一笔写下,韩非就知道,这一次,他又过关了。想想也是,《满江红》这样的千古绝唱,只要应了景,即便是在不兴宋词的大汉朝,也足以使人拍案叫绝。

    所以,韩非并没有什么意外的感觉。

    “……康成公德高望重,虽说他未必在意什么拜师礼,可是如果不拿出点有分量的拜师礼,又怎对得起康成公的垂青?世人也将笑我韩文节……哎呀,这用什么做拜师礼好呢?”韩馥说着说着,渐渐转为了自言自语。

    只不过,他这自语声有点大了,大到乃至整个厅堂的人都听了个清楚,等他缓过神来时,见众人都在看着他,当即,老脸更是一红。

    郑玄看起来,也很是高兴,似是不忍韩馥这般羞窘,微笑着说道:“天子蒙难至今,为人臣者不能为主分忧,已是多有不该,今虽是欲收佳徒,然岂可忘君之危?又安敢受礼耶?依老朽之意,当一切从简方是!今日恰得诸位将军、太守在此,不妨就给老朽做个中人(这个中人是不是有点太多了?),至于这酒宴,就权当作是拜师宴了吧。”

    众诸侯互相看了一眼,道:“康成公有请,敢不从命?”

    当下,无人再有疑义,郑玄带来的人手本就不多,又是人生地不熟,故尔,原此间的主人张邈此刻却是忙碌开了,指挥着下人又将厅堂草草的布置了一番,主位上,这次只留下了郑玄的一个位置。

    随后,又使人带着郑玄、韩非下去沐浴更衣,古人将拜师视为了人生的头一等大事,甚至比结婚生子看得都重,郑玄如此高的威望,虽然说一切从简,但是,礼却不可废,沐浴更衣,是必不可少的。等二人再回到堂上时,众人已是等待了多时。

    堂上,郑玄高高坐在了上首,慈眉善目,一部花白的胡须飘洒胸前,正襟危坐,外罩一席白色长跑,给人一种长袖飘飘的儒雅之气。

    一番仪容,足以让任何人为之倾目。

    纵是四世三公。

    “弟子韩非,拜见老师!”韩非大踏步上前,在沮授等人的指点下,来到了郑玄的面前,撩起衣角,堂堂下拜。

    弟子拜见老师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也是确立师生名分的铁证。只要这一跪下去,征玄受了这一礼,那以后就是想赖也赖不掉了。

    韩非的身体,因为激动而隐隐有所颤动。

    一下子就解决掉了他最大的难题,韩非又怎能不激动?要是早一些时间拜了这样的名师,他又是何苦来哉的冒着甚至是掉脑袋的危险去和关二爷抢什么人头。

    这丝颤动,恰恰给郑玄看在了眼中,当下心中一阵宽慰,郑玄误以为这是韩非因为能拜师求学而激动的。

    点点头,受了韩非这一礼,又喝了敬上来的拜师酒,教训了韩非几句后,简单的拜师仪式就这么结束了。礼毕,韩非刚准备起身,却给他那便宜老爹又按回了地面,只听韩馥道:“康成公,非儿今年一十有六,尚未有字,馥本想待他年二十时再行冠礼。如今,难得他拜得名师,能否请康成公赐字?”

    “呵呵,文节,你这做父亲的不为自己的儿子取字,怎么反倒求到了老朽头上?”郑玄愣了愣,不解地问道。

    一般而言,一个人的字,往往都是由家中长辈赐下,虽然也有师长所赐,但毕竟是极少数。

    “馥胸中文墨,实难登大雅,却是惭愧。”韩馥讪讪一笑,又道:“而师者如父,康成公即为犬子师长,为犬子赐字,又有何不可?”

    郑玄连连摇头,他乃是守礼之人,若是韩馥不在,倒也罢了,韩馥即在,又岂能逾越?只是无奈韩馥坚请不移,最后,郑玄只得点头答应了。

    盛情难却啊。

    “非者,不同也;《荀子·劝学》有言:登高而招,臂非加长也,而见者远,非,也有‘远’之意。汝投我门下,乃是为学而来,而学又当以致远,若依老朽拙见,不妨就叫做‘学远’吧!”

    韩馥大喜,忙拍了下还跪在那的韩非,道:“竖子,还不谢过康成公赐字?”

    “谢恩师赐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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