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墨寒做事从来不是拖沓之人,何况这事已经开了个口子,后面的他说与不说,顾清涟都会知道,不如就由他开口。早点弄明白,好早有个心理准备。
若是从别人那里得知,加油添醋的版本还不定要闹出怎样的误会。
“你爸爸犯了事,做假账、收贿、恐吓还有几条人命,总之罪无可恕,判了死刑。”
这些个旧历,萧墨寒把夏天支出去,然后点了几件重要的做了详细说明,其中顾清漪的身世也被带着一笔略过。顾清涟听完后,又惊又悲,她本来大病就未愈,这接踵而来的打击,差点没让她晕过去。
紧紧拽着胸口的衣襟,好像那里扎了把刀,痛得喘不过来气。萧墨寒给她倒了杯水,坐在床头喂她喝下去缓缓。顾清涟机械地张嘴,然后泪眼婆挲地抬眸:“墨寒。”
“我在。”
顾清涟一头扑在他怀里:“我没爸爸了,我没家了。”
她早没了母亲,现在又没了父亲。顾清漪又疯了,张玉兰死了,爷爷中风,大伯和堂哥顾廷风又在营地,怪不得她醒了数日,顾家无一人探望,原来他们死的死,疯的疯,走的走。偌大的帝都,只剩她一个了。
“你还有我,我会照顾你的。”萧墨寒抬手,在她背上拍了拍。
顾志远是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但他欠顾清涟的,他得还。所以只要顾清涟需要,他会永远做她坚强的后盾,以亲人的身份。
但顾清涟要的可不是这些,她哽咽着,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哭倒在他怀里:“我只有你了,你千万不要离开我!”
萧墨寒:“……不会的。”
秦歌带来消息,说是后天顾志远正式入土。顾清涟为了能参回父亲的葬礼,见他最后一面,起早贪黑的训练。除了夜里睡觉时间,白天几乎都泡在康复室。
萧墨寒全天候地陪同,这是顾清涟要求的,他不得不答应。
他整日呆在医院,宋婵那边就忽略了。他心里有愧,晚上,他会抱着宋婵,轻抚她的背,用从来没有过的温柔跟她说话,用以弥补。
他还承诺,等忙完这段时间,就带着她去外面转转,包括她心心念念地那个乡下篱笆小院。
宋婵没接话,回乡她是愿意的,但要跟萧墨寒一起,她是万分不想。
他让小青的魂魄不得安放,又有什么资格去踏足小青生前住过的地方,他配么?不配!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跟你说话都没反应?”萧墨寒见她不答,抬起她的下巴,没有开灯,没有月光,她的眼睛仍然璀璨地像星星一般,万千光华尽被她攘括了去。
萧墨寒心怦然一动,情不自禁俯首在她眼睛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当初,当初他就是先被这双灵动无双的眼睛给吸引的,才有了后来这么多年的羁绊。
他找回了初见的感觉,但宋婵却只觉这个吻让他恶心。头一别,甩开他的手,宋婵下意识就想背过身去,忽又想到这个男人变态般的霸道,愣是忍住了。她缩着身子装作很冷的样子往他怀里缩去:“等你忙完差不多就是春节了,顾家如今这样,你放心让顾清涟一个人在帝都过年?”
等他忙完,指不定就要和顾清涟忙着办婚礼,她算什么,她到时候被扔哪个角落,发霉发臭了说不定都没人管。
“吃醋?怪我最近冷落了你?”萧墨寒最喜欢她在他胸口拱了,像只猫,软软的暖暖的,有点撒娇的味道。
宋婵内心嗤笑,自恋的人听话永远只能听出自己想要的意思,不会去真正体会其中的含义。她是吃醋么,她是提醒他,别把话说得太早,也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以为他给的,就是别人梦寐以求的。
殊不知他现在施舍的,早就不是她想要的了!
她巴不得他天天呆在顾清涟身边,一辈子冷落她。
可这话能说么,一旦说了,萧墨寒这霸王脾气,今晚别说是生理期了,就是病的伤的奄奄一息,他估计都会把她按在床上来个浴血奋战三百回合。
“我不是这意思,天快亮了,赶紧睡吧,明天不是还要陪着顾清涟去宝台山么?”
宝台山是有钱人的葬身之地。死后的人烧成骨灰,不用和别人挤在像青宝山那集体安放骨灰盒的一个小格子里,它可以入土,拥有单独的一方之地和供后辈祭拜的墓碑。
因此,这里的地价,堪比黄金钻石,贵到超过贫穷人的想象。
一大早,萧墨寒便着一身黑衣去医院接顾清涟,她也被夏天特意打扮了一下,除了衣服全体用黑色,头上还别了一朵小白花,脂粉未施,唇色带着病态白,袖子上用暗针缝了个半节黑色袖章。
整个人不是白色就是黑色,衬得顾清涟那张本就羸弱的脸更加弱不禁风。再加上红肿的眼睛和泪悬于睫的模样,任谁见了,都会爱心泛滥,想要把这个女人纳入自己的羽翼下好好保护,狠狠疼惜。
萧墨寒若不是遇到宋婵,萧顾两家联姻,他或许也会将就着跟顾清涟做夫妻。顾清涟是个好女人,除了身子骨太虚,几乎没什么缺点。
豪门联姻不需要爱情,他父母之间就没有爱,只有相互扶持和相互包容忍让。
顾清涟性子温和,又识大体顾大局,她会是个很好的贤内助,与她结合,一定能相敬能宾的走下去,比跟别的女人在一起要容易让他接受许多。
可人啊,就是这样。一旦遇到真爱,原本可以将就的,就再也将就不了了。原本以为眼里能容得下沙子的,进了点灰尘,都觉得硌得慌。
宝台山在帝都的最北边,这里的雪,比市中心厚很多。山上的松树每一根枝都被压弯了腰,像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躬着背,驼着腰,拄着拐杖,悲凉孤独且又无望地守着这片地。
一股冷风钻进脖子,浑身透心凉。
夏天留在山下没有上去,秦歌也留在了车里。只有萧墨寒在旁边作陪,两人刚上一个台阶,白九棠和苏陌白相继到达。分别从自己的车子下来,看到彼此,一个欲言又止,一个冷漠地别过头,眼神左闪右避。
白九棠无声地叹了口气,他是真不知苏陌白闹的是哪门子别扭。原先看到他,无话不谈,现在生疏得就好像从来不认识一样。
苏陌白内心苦闷,以为避着不见,就会不想不念。他把自己麻痹成工作狂,刻意封锁脑子里时常浮现的那张脸。好不容易压制住了,可此刻一见,所有他建立起来的封印不过是自欺欺人。
那种思念,如龙卷风回旋,吹得他眼睛涩涩地,竟然有点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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