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墨寒终于停下脚步,回头转眸。他的眼神很淡,淡到里面随时蕴着股秋风的萧瑟,冬天的冰凉。
四季里,他占两季,常年保存。
“萧墨寒,我想见小青,必须见到她。”宋婵跛着腿,疾步上前,苦苦哀求,“就让我见一面吧,我保证,见了就走。”
萧墨寒抿着薄唇,一言不发。
宋婵急了,双手交措着,绞着衣角,咬着嘴唇,一个重大的决定盘桓良久,终于被迫而出:“你不喜欢她回来,我就不带她回来。你把她送到别的城市去,或者让她去照顾我妈,我都可以,只求再见一面。”
见萧墨寒还是不答应,宋婵又道:“往后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答应你,再也不逃了。”
“这可是你说的?”萧墨寒薄唇微启。
“我说的。”
宋婵重重点头,唯恐轻了,誓言不重,他不信。
她深知让萧墨寒再信她一次,有多难,所以她很珍惜,也暗暗告诫自己,既然怎么也逃不掉,那么余生如果小青和母亲能够安好,她把命葬在这里又如妨?
哪个子女,不为父母做些打算。
就如同,哪个做父母的,不为自己的孩子做规划一样。
宋婵回到房间欢喜地换衣服,着装。死水一般的心,这一刻难言的激动。她要努力把自己打扮得漂亮一点,让小青看着别那么担心。
因为这可能是她们此生最后一次见面。
包里的夹层有一张银行卡,是她所剩不多的唯一资产。小青以后不能跟着她了,能为她和母亲做的,便是在经济上提供最后的帮助。
柜子里还有一些首饰,都是萧墨寒之前为了让她陪着参加舞会买的,价值不扉。原先自己走的时候,为了跟萧墨寒彻底分割,她一样未带。
现在不必纠结了,全部拿走。
找个城市,看病,买房,买地,小青结婚生子,母亲养老,后半辈子的生活保障,够了。
宋婵捯饬自己的同时,把小青和母亲未来一并规划好了。
萧墨寒在餐厅默默吃着早餐,看到从楼下下来的宋婵,那浅妆淡抹,眉眼含笑的模样,令他怔了一怔。
还记得大学毕业晚会那天,她第一次化妆,也是这般,胭脂水粉,面如桃花,所经之地,无不一片倾慕赞叹。她生得极美,却媚而不艳。青纯却不傻白甜,张扬并不跋扈,自信并不自恋。
有人曾评,宋婵的美,是春天的风,夏天的穗,秋天的果,冬天的阳,是充满温暖和智慧的,能轻易感染别人。
他自己活在世上二十来年,冷漠地看着身边的一切,不喜不悲,不厌不弃,却也没有多少真情实感掺杂在里面,不激烈,不留恋,却因为她,爱了一回人间。
可惜啊,爱因她给予,也因她而抹杀。
地狱黑暗,人间又有几度阳光。
宋婵并没注意到自己特地收拾好的心情会带给萧墨寒这么大的冲击力,她同往常一样,低头井水不犯河水的吃着早餐。
饭毕后,何司机驾车,带着他们缓缓驶出郡豪园。
宋婵看着外面渐行渐退的路景,不安再次袭卷而来,她扭头问萧墨寒:“还有多久才能到?”
萧墨寒抬起腕表看了看时间:“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
帝都城不大,从南到北,从东到西,直径走,也就一个多小时。半个小时的车程,说明小青所呆的地方,很偏了。
然而等车子开向环山公路时,宋婵才后知后觉,这条路分明就是当初她带小青打算离开帝都找的第一个落脚的地方。
那个农家民宿!
宋婵惊讶地回头看着萧墨寒,眼里的惊慌和失措无与伦比。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原来她撒的那个谎,早就被戳破,只是没有当面拆穿她罢了。
怪不得那晚他会把她带到檀山别墅,关黑屋,放狗恐吓。他早就知道了吧,而以他的气性,欺骗等同杀人一样罪大恶极。
那晚没要她小命,是他的仁慈。
萧墨寒闭着眼睛,淡漠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仿佛在嘲笑宋婵的愚蠢和自作聪明!
“少爷,小姐,到了。”
车子没有停在民宿门口,那边有条小巷,车子开不过去。何司机就停在一家宾馆门前,稀稀拉拉的行人,斑驳的太阳,几只婵落在树上,吱吱地叫着,哀鸣一般控诉六月的炎热和冷清。
“婵姐!”
小青在街对面,秦歌陪在身侧,另外还有两个保镖。
见到宋婵,她努力挥手,灿烂的心情溢于言表。
“小青。”
宋婵也很高兴。那日分开后,一直担心她的安危,怕萧墨寒的怒火在她身上发泄不够,转移到小青身上,如今见她安然无恙,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今早那种不安所带来的阴霾也一挥而散。
两人久别重逢般,不管不顾地冲上街道向彼此跑去。
萧墨寒下意识地往街头两头望了望。
忽然他瞳孔骤缩,本是无人无车的街道,猛地窜出一辆银色面包,直冲冲的朝宋婵撞去。
“宋婵!”
“宋小姐,小心!”
秦歌也察觉到了,立马飞奔跑向宋婵,企图制止她。萧墨寒也是在第一时间上前,伸手欲拽她远离死亡线。
可是他们距离都太远,完全不够时间。
“婵姐!”
等宋婵意识到危险逼近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近在咫尺的车头,让她感觉到死神召唤,她吓得除了闭上眼睛受死,已经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突然,一声急刹刺破耳膜,一双手猛地推向自己,身子就这么往后退了出去。
落地的时候,并不感到疼痛。
可是脸上无端端撒下一层温热,睁眼,只见小青的身子像断了线的风筝,从空中落到地上,沿着地面,滚出好几米远,血从她的鼻孔里,嘴里,如泉水一般喷涌而出。
“小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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