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洒满大地，黄灿灿一片。
苏云清看着屋内不断忙前忙后的人，垂眸思索了片刻才开口，“阿宁，听说极山之巅景色极美，玉树银花，你今日要不要与我一同过去看一眼？”
拿着瓷勺的手顿住，顾宁有些疑惑，但还是点头，“好，等我收拾一下就出发。”
离开的时候，顾宁回头深深看了一眼云中阁，直到苏云清在前面喊叫，他才把门关上，心底不知为何会有一股不好的感觉。
极山之巅离无极门不远，御剑过去大概也就一个时辰。
刚落地，一阵狂风夹着雪花肆意刮过，苏云清冷得忍不住抖了脖子就往后缩，刚退两步就撞入一个温暖的胸腔里。
“师尊太过着急了。”顾宁微叹着气，把貂皮外袍搭在他肩上，又从储物戒拿出像石头那般的东西，塞到他手上，“这是以前碰巧得到的，能暖手。”
像是暖宝宝那样的东西，拿在手上并不会太烫。
苏云清低头看着，他隐隐记得自己曾经在藏书阁里看到介绍类似此物的书册，到底叫什么他不记得，但有一点记得很清楚的是，像这样的东西唯有在火焰山深部才有，而火焰山是人间十大凶兽山之一。
“是被冻到了？”
顾宁见苏云清眼角有些微红，以为他是挨冻了，忙将他拉入自己怀里，用外袍将他挡得严严实实，“若是受不了我们今日就先回去，反正日后我们还有许多机会能来，嗯？”
“不要。”
苏云清埋头吸了吸鼻子，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变得平稳下来，“师兄在许多年前就跟我说过这里，我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现在才不要那么快就离开。”
顾宁失笑，还是一如既往的执着，亲了一下他额头，“好，不回去。”
满天飞雪中，两个人手握着手，掌心传递着温度，偶尔飘走清脆笑声，在身后留下不深不浅的脚印。
像是不知疲惫那般，一路走走停停，堆过雪人，砸过雪球，抖过枝条上的雪花，甚至还差点掉入不知何人挖的坑里。
直到日落西山，两人才朝着那一处的茅草屋走去。
脚步停在门前，苏云清只是定定看了两眼。
“不进去？”
“不了，片刻的温暖容易让人沉溺，像这样，吹吹冷风就挺好。”
掌心不知是否因为那块石头的原因而沁出一层薄汗，苏云清举着手就往顾宁脸上蹭去，碰上的瞬间如同冰火接触，心间都微颤了一下。
顾宁有些贪恋地蹭着他的手心，双手自然圈在他腰间，“师尊是不是有话想要对我说？”
四目相对，淡褐色的瞳孔里都映出彼此的模样，那些欢喜的，那些惊慌的，那些期待的，都无法错过。
苏云清能清楚地看到笑意明显褪去的自己，逐渐化为平静，他忙错开视线，低头将手中暖洋洋的石头塞到顾宁手上。
“拿着吧，等会离开的时候别把自己冷到了。”
也许就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他的声线早已染上了嘶哑。
顾宁侧手刚好错开，石头滚落在地上，砸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坑，在凛风中与寒冷作斗争，未能被风雪覆盖，亦未能融化一点冰雪，但就是砸出一个无法被忽视的坑。
两个人都没有俯身拾起的意思。
苏云清忽然笑了笑，对上顾宁并不好看的脸色，他双手捧着顾宁的脸，在他唇角上亲了一下就往后推开几步。
“确实有话想说。”
“你陪我走了那么久，我很感激，但，往后的日子，我并不需要你了，关于姻缘石的事情，我会斩断的，你无需担心，日后不会再与你扯上联系的。”
“为什么？”
起初一点点的震惊，到最后猩红的眼眸布满了痛苦，顾宁哑着嗓子，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为什么，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会丢下我了？”
饶是明知顾宁一直在欺骗自己，此时心脏处还是不断传来持续的钝痛，苏云清垂眸低声笑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后才仰头。
“我答应你了，那你呢，你还要骗我骗到什么时候？”
他真的是差点又要被顾宁的演技骗过去了，什么狗屁的深情！
顾宁那一瞬间的惊慌并没有逃过苏云清的眼睛，他眨了眨眼，让原本模糊不清的视线再次变得清晰起来，一点点描摹着眼前人的样子。
“是重生好玩一点，还是把我当成傻子那样骗得团团转好玩一点？”
“你记得前世所有的事情，后来看着我将你护在身后的时候，看着我对你表白心意的时候，看着我一遍遍无条件相信你的时候，你是不是觉得我滑稽得像一个小丑？”
“师尊，不是这样的……”
顾宁往前想要抱着他，但被苏云清后退一步避开了，落空的手缓缓握成拳头放下，“真的不是这样的。”
“那你是不是重生了？你是不是在明知前世的结局后还要处心积虑靠近我？你就说是不是？”
视线交叉错开，顾宁没有作声，他反驳不了，也知道自己无法反驳。
不管自己是否恢复前世的记忆，他都不可能放弃师尊，更不可能将师尊让给沈夜，不管是处心积虑靠近也好，还是强行捆绑也罢，师尊都只能跟他一起。
苏云清还盼着他会解释两句，说自己是有苦衷的，说自己是迫不得已的，只要顾宁说，他就信，可是没有，一句都没有。
用力擦了一下眼角，牵强地笑了笑，“你赢了，即便我如今得知真相，也不怨你。你骗我也好，你把我当成小丑也罢，我都不怨你。”
“都是欠你的，总归要还给你。”
风声呜呜刮来，刺到沾湿的肌肤上，钻心入骨。
“顾宁，前世我待你如何，你又待我如何，你我都清楚，我确实不配爱你，日后，你无需勉强自己假装爱我了，我也不会再去纠缠你了。”
比勉强更痛的是，苏云清把顾宁的一切行为都定义为报复。
即使失去了某些记忆，可苏云清依旧清楚前世的自己对顾宁并不好，更是将顾宁推入魔族的罪魁祸首，所以这一世，他对顾宁的态度始终抱着亏欠，给予更多的宽容。
可这一切建立的前提是，顾宁并没有重生，若是他早已重生，一切都变味了。
这一场以爱之名设下的骗局，只有他一个人入局了。
“别再跟着我了。”苏云清朝身后一直紧跟的人冷冷喝了一声，唤出宝光剑准备御剑离开。
顾宁疾步过去，紧握他手腕，“你去找谁？你要去找谁？”
骨头被握得有些发疼，甩不开顾宁的手，苏云清有些恼怒地拧着眉头，“那你觉得呢？”
“沈夜？不准去找沈夜！”
顾宁心底慌乱得很，从自己重生的事实被揭穿后，他是恐惧的，得知两人同时重生后，他是兴奋的，可得知师尊对前世的记忆并非完整时，他不知该如何办了。
师尊应当同他两情相悦的。
顾宁整个人几乎要黏在苏云清身上，嘴里念念叨叨，“不准去找沈夜，不准不准……”
“你明明说过让我来寻你的，你明明说过的，为什么不认，为什么不记得了……师尊，我一直都在等你……”
这一出闹掰不太成功的戏，苏云清看着心底也不好受，可沈夜并不爱他这个认知狠狠刻在心间，微扬起的手最终还是慢慢落回身侧。
“顾宁，别闹了，不管我日后是否去找沈夜都与你无关。”
说起沈夜，这三日的时间也足够苏云清去理清沈夜那些不正常的地方，打着为他着想的名义，想尽一切办法将他跟顾宁分开，却暴露了那一份道岸貌然。
日后若非是系统要求，他应该不会主动找沈夜了。
寒风依旧在呼啸，裸露在外面的耳朵冻得发红，苏云清叹了一口气，认命般地伸手帮顾宁捂了一下。
苏云清自认他是一个有原则有底线的人，可那一些原则和底线一旦遇到顾宁往往会往下降一个level。
也许是因为有三天的时间用来缓冲，他这一次是这样解释给自己听的。
“西北的荒漠，你日后定然能遇到真正想要共度余生的人，那时你再让他陪你一同前往。”
“我前世待你不好，你今生如何报复我，我都认了，但你没必要为了报复我而欺骗自己的感情。”
“至于沈夜，你既然费尽心思设计让我看透他的真面目，那我自然不会轻信他的话，所以，你不必担心我会干涉你们之间的过节。”
“阿宁，日后，别再见了。”
“听说魔界大动荡，前任魔尊被斩杀挂在魔城门上三天三夜，死得极其惨烈。”
“那不死得好么！那魔尊统治的时候攻打仙门的次数可不少，前几年都来到山门脚下了，幸好掌门提前做好准备我们才能不损一兵一卒。”
“眉山仙门灭门惨案听说也是前任魔尊做的，对了，那现任魔尊好像叫……叫顾什么的，跟白玉峰里的顾师兄好像同一个名字，不过那顾师兄也是许久未……嗝仙仙仙尊好。”
两个正讨论得兴致昂扬的外门小弟子慌忙起身作揖。
苏云清轻点了一下头就离开了。
自从那一天闹掰以后，苏云清再次从别人嘴里听到顾宁的这个名字的时候，恍若昨日，又恍若隔世。
正想着，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吵杂声。
抬眼便瞧见为首的刘志鹤，苏云清自觉晦气，脚步刚往后退几步就听到后面传来响亮的一声，“白玉仙尊，好巧。”
刘志鹤将身边的人屏退，有些得意地走过去，“听说新任魔尊叫顾宁，跟你那小弟子同名同姓，巧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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