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来了。

    户部出手,果然不凡,送请贴的人,并不是什么小厮,而是市署的官差,商人的命脉就捏在他们手里,由他们亲自来送帖,哪个敢不接,又哪个敢不重视呢。

    要是连这点觉悟都没有,那就别在长安混了。

    刘远的嘴角微微一笑,上面没说募捐,只是说行业聚会,务必出席,否则开除出行业协会,看那时间,啧啧,还真够霸道的,时间就定在当天的午时三刻,真是一点时间也没让你准备和交流,以防串通。

    “有劳差大哥了,到时准时出席。”刘远一边把请帖放好,一边微笑着说。

    “不敢,不敢,小的,先行告退。”虽说刘远的态度不冷不热,但市署的官差也不敢造次,很有礼貌地行了一个礼,接着去通知下一家。

    刘远坐的是清河崔氏的马车,工部的大匠听凭他调动,一看就是不简单的人,市署的人又怎么不知道?所以那送帖的官差一直夹着尾巴,一直都不敢有一丝的不敬,换作另一家,估计就不会那么好说了。

    有意思!

    这就是特权的好处。

    聚会的地点就选在西市的醉月楼,这时午市差不多散去,当刘远准时出席时,醉月楼上却是人头涌涌,近百名金店的掌柜齐聚一堂,都是在商量着一会该怎么办的,毕竟要商议什么事,很多人还是一无所知。

    自己差不多己经是最后一个到达了。

    金巧巧坐在酒楼里,有点坐卧不安的感觉,往年的行业聚会时,她都会很活泼,凭着自己是长安首饰行业协会的会首,拿着酒杯到处呼朋唤友,杯筹交错,但今天她有点郁闷,甚至有点骑虎难下。

    往日聚会,都是同行的交流。商量一下日后的发展、处理一下同行之间的纷争,但这次不同,这次她得替市署背黑锅,这次不是为了同行业的发展和赚钱,而是想方设法从同行的口袋里。把银子掏出来。可以想像,那些有损失的同行,对自己肯定是颇有微词了。

    “刘掌柜,你怎么来了。来来来,这里给你留着一个位置呢。”金巧巧一看到刘远,心中一动,对刘远马上就是妩媚一笑,盛情地邀请道。

    自己只负责主持、带头。但是请帖,那是市署的人负责的,请了哪个,自己都不清楚,现在看到刘远,简直就像看到宝一样,她心里暗暗有了主意,那就是把刘远下水,因为刘远有崔氏的背景。很容易就让人把他和官府联系起来,到时就把逼同行捐款的事推在刘远身上,尽可能把自己摘身事外。

    “金掌柜,你错了。”刘远一脸认真地说。

    “哦,错了?”金巧巧瞄了刘远一眼。笑脸如花地说:“不知奴家,哪里说错了呢?”

    “在下己脱商为士,虽说以前曾做过掌柜,不过己经陈年旧事了。”刘远面不改色地说。

    脱商为士?真是脱商为士。还有把那金店开在老娘的对面干什么,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痛。厚着脸皮说谎不脸红,金巧巧心里暗骂道,不过她表面一点也不表露,还是笑着说:“哦,那这次是我长安首饰行业聚会,不知小郎君来这里,意欲何为?”

    刘远微微一笑道:“听说金掌柜美艳动人,刘某特地来一睹风采,你信吗?”

    “咯咯咯”金巧巧一手轻掩着嘴,笑得花枝招展地说:“不信,平康坊的姐儿,又白又嫩,一掐就能出水,小郎君怎么能看中奴家这种残花败柳呢。”

    金巧巧笑得很夸张,连胸前那两团“雄伟”上下抖动,波涛汹涌,一时间,酒楼内不少人的眼睛都亮了,特别是几个老掌柜,双眼半眯着,盯着不放,就差没流口水了。

    “不信就好,你说得对。”刘远一脸真诚地说:“听说金掌柜,哦,不对,应叫金会首有颗爱国之心,近来边境不急很忧虑,特地把同行们都请来,全力为大唐募捐,此心可昭日月,刘某听闻,深受感动,故特地赶来,响应金会首的号召。”

    刘远扭头一看,好像这才看到有一个市署的官史在,大吃一惊地说:“金掌柜想得就是周到,连市署的老爷都请来见证了,真是太细心了。”

    “你”金巧巧面色大变,刘远那么一大盆脏水泼过来,自己竟然什么也不能说,因为市署的人就在一旁坐着,自己戏说自己残花败柳,按理刘远应反驳这个观点,再恭维自己几句,可是,他那句“你说得对”是什么意思?不就是暗示自己就是残花败柳吗?

    金巧巧气得银牙暗咬。

    众人“哄”的一声议论开了,不少人用愤怒的目光盯着金巧巧,他们心里都有一种感觉:自己被眼前这个女人欺骗了。

    说是什么同行聚会,没想到是募捐大会,连那个刘远都知道这种要捐款的,可是自己一干人等什么都不知道,很明显,会首金巧巧欺骗了自己,一看坐在墙角,悠然自得喝着酒的官史,众人心里想的都是,姓金的为了讨好官府,拿自己同行开刀了。

    尼玛,钱多没地方放啊,官府都没说要捐,自个为了拍马屁,主动要捐?要捐怎么不自己捐啊。

    刘远懒得理她,自顾坐在金巧巧对面,一脸笑容,这把金巧巧气得真想咬他几口,再揣他几脚。

    虽说金玉至尊也有后台,而且后台还不小,不过这商人募捐是户部暗中发下来的,而这又是小事,自然不好麻烦那些贵人,香火就那么多,烧一次香那就会少一次“求神拜佛”的机会,最后只好忍了。

    虽说人还有吵吵闹闹,但是人数也到齐了。

    金巧巧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那市署的官吏面前,小声地说:“大人,人都集了,请你训话。”

    “好。”那个官吏也不客气,站起来,走到众人面前,大声说道:“近来边境贼子猖獗,军队甚苦。朝廷甚忧,国库压力甚重,幸有金会首主动提出募捐钱银,以为眼前危机,还请本吏前来见证。真是精忠报国。诸位都是好样的,好了,你们继续,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完。头也不回,径直回自己的位置,继续品酒、吃点心。

    这话说得有水平,用了三个“甚”字。

    这可是不是后世,后世要那些有钱人捐点钱。做官的求爷爷,告奶奶,就差成孙子一般了,但这是在唐朝,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仅比奴隶高,所以自然得不到应有的敬重。

    用周世石这种老顽固的话来说,国家肯接受这些银子,也算是给商人面子了。

    那市署的官吏一走开。众人又把不满的目光投向金巧巧,坐实她为了邀功请赏,把全行业的人都绑上马车,虽说给国家捐点,也不是什么不可以。但众人最不爽的,就是一直蒙在鼓里,事前一点商量也没有。

    金巧巧心里把市署的人骂个狗血淋头了,又要脸子。又要银子,可是又没拿你当人看。说什么就是什么,一点商量也没有,自己两头夹在中间,左右不讨好,偏偏商人的声音太弱,连反抗的声音也发不出。

    或许这就是,商人的悲哀。

    算了,先把这事弄好吧,事后慢慢解释,他们怎么也会明白的。

    “诸位”金巧巧站起来,虽然心里憋闷得要死,可还是笑脸如花,很违心说:

    “很感谢市署给我们提供这么好地方,还安排了酒水,让我们有机会替家国家出力,我们在长安安居业,安安稳稳地做生意,少不了将士们在前线浴血奋战,为他们募捐一点钱银,让他们可以拿更好的武器、更坚固的兵甲去打败敌人,这样我们才有一个好的环境,可以安安心心的经营,诸位,你们说对吗?”

    好地方是临时借用、不花钱的酒楼,安排酒水,那是官在品酒,商在喝水

    “对”众人有气无力地应着,心里盘算着,这得出多少银子,一来不会太心痛,二来也会脸上有光。

    金巧巧那如花的俏脸抽了抽,摊上这种事,又没有办法。

    “金掌柜,金至尊首饰行业公认的翘楚,里面的首饰,件件都是精品,生意兴隆,银子就像猪笼入水,日进何止千金,现在又积极组织在场诸位募捐,不知道,金会首准备捐多少呢?”刘远抬起头,饶有兴趣地问道。

    “对啊,金至尊捐多少呢?”

    “就是,这么积极,那肯定得多捐一点”

    “金至尊就是拨根毛,都比我那小店的腰还粗,这可以不能少啊。”

    一众同行都对金至尊不满,这叫这什么,卖同行求荣了,又不是每个同行都像它那样日进斗金的,听刘远一说,众人都起哄了。

    金巧巧不慌不忙地说:“这银子,金至尊自然不会吝啬,不过我倒是有兴趣问一下,曾经坐享扬州第一首饰店,娶了清河崔氏之女,做了崔家乘龙快婿、现在又主动跑来捐款的刘小郎君,你又准备捐多少呢?”

    众人闻言,不由吃惊地看着刘远,要说做了扬州第一,在场的人也不觉得有什么,正所谓山中无老虎,猴子也能称大王,但是做过商人,还能娶得崔氏之女,那运气不是一般的好了。

    很多刚才看不起刘远的人,也不由高看一眼,尼玛,祖坟冒青烟啊,简直比天上掉下一块金元宝砸中还难,这也太好运了。

    刘远话一塞,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只代表个人,哪能和你们这些大商人有得比呢,只是略尽绵力而己。”

    金巧巧心中一动:果然,自己没有猜错,看他做了崔家的女婿,居然还要抛头露面,肯定是在崔家地位太低,崔家看中的,就是他的经营才能,所以才招他为婿,一个商人进了崔家的大门,地位还不如得宠的下人呢,这样说来,他手里能动用的银两肯定有限。

    嘿,年青人就是年青人,脑髓还没长全,就凭一腔热血,没权没势的,还想来捐钱,出风头?

    金巧巧嘴角出现一丝诡异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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