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瑀欣然点头。
“太上皇想怎么赌?”他问道。
李渊呵呵一笑。
“若朕赢了,你便无条件答应朕一个要求,无论朕要求你做什么,都不准拒绝。”
他道,
“反过来也一样,朕亦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只要是朕能够办到的,朕便一定办到!”
“如何?”
萧瑀听到这话,心中不由得一喜。
这太上皇怕是活在梦里,正愁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呢,他倒是自己亲自送上门来了!
“好!”
萧瑀当机立断,爽快答应道,
“太上皇的赌局,微臣应了!”
“请您继续落子吧!”
啪嗒。
李渊再度扔下一枚棋子。
萧瑀的神色也变得无比的认真,每次落子之前,都斟酌良久,生怕有一步走错。
“萧瑀啊,你似乎很在意这场输赢啊?这一丝不苟的模样……真是无趣。”
李渊似笑非笑的道,
“能跟朕说说,你若赢了,想让朕帮你干什么吗?”
“事先说好,升官发财,荣华富贵什么的你来指望朕,是彻底指望不上了,其他的忙,朕也难帮你太多。”
“说到底,太上二字,不过是一个徒有虚名的称号罢了。”
虽然有几分醉意,但李渊也有清晰的自知之明。
萧瑀这严肃认真起来,纵然自己棋力有所长进,也不是对手,虽然才下到一半,但颓势已显。
自然……也就没了兴致,他反倒对萧瑀的动机十分感兴趣。
不料,萧瑀听到这话,却是忽然噗通一声,跪伏在了李渊的面前!
“太上皇,实不相瞒,微臣此来,的确有一个不情之请!”
他拱手行礼道,
“但您听了,一定会无比的震怒!所以微臣……迟迟不敢开口!”
“可现在,您要微臣说,那微臣可就说了!”
李渊露出颓然之色,摆手道:“……说吧说吧!朕也料到你来不会有什么好事。”
“微臣敢请太上皇搬出两仪殿,往偏殿居住!”
萧瑀恭声道,
“两仪殿乃是皇宫正殿,是天子居所!您虽然贵为太上皇,却不能长久居住于此地。”
“否则,便是乱了礼法!”
砰!
李渊猛地起身,一串念珠砸在了棋盘之上!
“萧瑀!”
他勃然大怒,破口大骂道,
“狗东西!你这是什么意思?!”
“朕是开国皇帝,如今皇位也被夺了,权力也没了,就剩下这个住了九年住惯了的两仪殿,他李世民也要夺走?!”
“呸!”
“还一片仁孝之心!恶心,朕现在想到他那假惺惺的模样,就犯恶心!”
“你说,是不是他叫你来的?!”
萧瑀摇了摇头。
此刻李渊的暴怒,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故而,他也有所准备。
“不,太上皇,臣不是为陛下而来,而是为您而来!为大唐的江山社稷而来!”
萧瑀言辞恳切的道,
“您应该搬离两仪殿,原因有三。”
“其一!天子当居正宫,这是正道!如今陛下偏居东宫,身为皇帝却占了太子的宫廷,那太子该往哪里去?一切都乱了套,这不是一个王朝该有的样子。”
“其二!朝廷大臣们来来往往,觐见皇帝,却只能在东宫觐见,就连召开大朝会都只能在狭小的东宫召开,这从古至今都没有这样的道理啊!这会沦为天下笑柄的!而后世史官若是记载此事,后人若是评价此事,您觉得他们会认为这是谁的不是?”
“我的太上皇喂!您若不顾及身后之名,自然可以一意孤行!但微臣知道,您是一定想当体体面面的圣明君主的!此般行径,绝对会成为您的一个污点哇……”
李渊听完这番话,重新做了下来。
心中虽然依旧暴怒无比,但他也不得不承认——
萧瑀说得,的确有那么几分道理。
现在他是可以任性妄为,但等盖棺定论之后,后世的评论可就不饶人了哇!
世人都会觉得李世民是仁孝之君,而他则是那个不懂事的,无理取闹的人!
这样的评价,李渊可不要!
但若现在就这么让出去了,他心里也不甘呐!
“当初,朕便和李世民说过,要把这两仪殿让给他,是他自己说承受不起的。”
李渊神色难看,道,
“如今,你却又来这般说辞。”
“到底是要朕怎样!”
萧瑀见他语气稍稍和缓了下来,心神不禁放松了几分。
总算!最容易失控的阶段挺过去了,他的这番话算是起作用了!
“太上皇啊,陛下当然是仁孝的,他也是心甘情愿在东宫理政的,但您应该明事理啊……”
萧瑀力劝道,
“微臣以为,您应该主动把两仪殿让出来给陛下,这样陛下绝对会感激您,他一定会给您更大的回报!”
“前阵子微臣还听说,陛下想给您修建一所豪华的大宫,用于养老,所耗费资材颇厚,被工部尚书给顶了回来,虽然这桩事没做成,但陛下对您的孝心,却是日月可鉴呐!”
“微臣愿跟您打赌,若您主动退出两仪殿,陛下一定会下定决心,为您修建一座大宫!纵然朝中有阻力,他也一定会全力推行!”
李渊听到这话,神色一动。
“还有这事?”他讶异道。
这倒是没听说。
‘千真万确,绝不是微臣胡编乱造!’
萧瑀正色道,
“太上皇若是不信,完全可以召人来问!陛下的旨意和工部尚书徐风雷的驳回奏疏,都有所封存,是有记录在案的!”
李渊:“……”
这下,他陷入了沉默。
显然,萧瑀的话,李渊信了几分,对于李世民的那股愤怒和怨气,自然也消散了不少。
“陛下,先前微臣劝您退位,是为了您的体面。现在让您让出两仪殿,亦是为了您的体面呐!”
萧瑀诚恳道,
“通明达理,父子和睦,太上皇,您应该展露给天下人一派和谐景象,如此一来,对您千秋万代之后的圣明评价……亦有利啊!”
轮番的力劝之下,李渊的目中,终于露出了动摇之色。
“……罢,罢,罢!”
他猛地一挥手,喟然长叹道,
“你说得……有理。”
“朕决不能当一个无理取闹的昏聩之君,那岂不是更显得朕输不起了?”
“你回去告诉二郎,朕,会把两仪殿腾出来,叫他给朕安排新的住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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