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启华默然点头。
回头,他对身旁一名六十来岁的男子道:“守民同志,你坐镇优雅阁,我去东城门迎候这些英雄们。”
东城门是新修的城墙门,距离县城有五十公里,有几十公里是整修出来的毛马路,勉强能通车,十分巅簸。
叫“守民”的男子连忙说道:“启华同志,您是县委书记,处理突发事情的经验丰富,理应坐镇指挥中心,这种走东窜西的琐碎事,就交给我来做吧。”
苏启华没有坚持,点头道:“路上注意安全。”
说着,苏启华又对一名身穿迷彩制服的魁梧中年人道:“敬业同志,你带几个预备役连的战士跟守民同志一起去东城门,注意,一定要保护好守民同志的人身安全。”
苏启华叮嘱这个叫敬业的魁梧中年人。
杨小山瞧出来了,昭陵县县委、县政府的四套领导班子来了一大半,可见对此次事件的重视。
叫“守民”的是县长郭守民,郭屺的爷爷,也是郭氏的族长。
而那个叫“敬业”的汉子,则是宁氏一族的,叫宁敬业,人武部部长。
人武部部长的官职并不大,但他手中掌控着二百人左右的预备役连,没人敢小瞧了他。
在这种政府官员面前,没杨小山站的地。
他识趣地没有凑上去,远远地听了一会儿,就回到房中睡觉去了。
……
后半夜,杨小山睡得正香,忽然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惊醒。
“杨大夫,杨大夫,苏大夫有请!”
护士长简丛的声音。
唉!
杨小山叹了口气,自己本不想插手,可还是避免不了。
穿衣下床,杨小山打开房门。
灯光下,简丛那张俊俏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洁白的护士服上沾满了血渍。
“杨大夫,有两位病人的血一直止不住,情况十分危险,苏大夫请你过去会诊。”
简丛匆匆说明她的来意。
杨小山知道,自己是个没有医师资格证的人,哪有资格行医?
苏明秋这是急病乱投医。
他见过自己曾用银针止住了楚惟的体内出血,于是,想让自己再来偿试一下。
这是死马当活马医了,杨小山苦笑。
不过,他没有拒绝,跟着简丛来到前院。
在一楼的大厅内,苏启华、郭守民、苏明春、宁敬业等一大批官员都还在,一个个的神色凝重。
看到杨小山走过来,苏启华眼中闪过一丝神采,但他没有说什么。
优雅阁有两个急救室,苏明春和余震各带领几名医生,同时抢救伤员。
简丛将杨小山带进一号抢救室,从衣柜中拿出一套服装来,让他穿上,杨小山没有拒绝。
接下来,又是换鞋、口罩、帽子,在简丛的帮助下,一一穿戴好,然后是洗手,一套流程下来,繁琐而有序。
杨小山知道,这是现代医学手术的流程,一一遵从。
当杨小山出现在抢救室内时,苏明秋正带着几名年青医生正在忙着抢救。
几台现代化的仪器正开启着,记录着病人的生命体症。
杨小山在优雅阁待了一个多月,对这些仪器多少也有些了解,眼睛扫向监护仪。
四四方方的监护仪上,患者的一系列体症数据转化为数字显示在上面,一目了然。
不过,情况很不乐观,监护仪一直在发出刺耳的警报。
一袋硕大的殷红色血液,通过一条透明的管道在给患者输血,滴速很快。
苏明秋忙得满头大汗,抬头让护士擦汗时,看到了杨小山,连忙招呼,“小山,你过来瞧瞧。”
“什么情况?”
杨小山走过去问道。
“撞击伤。”
苏明秋深吸口气,“胸腔受到巨力撞击,多器官被震裂出血,有些甚至已经碎裂,根本缝合不拢来。”
杨小山“哦”了一声,走到手术台前,患者身上罩着一张宽大的绿色的手术洞巾,只露出头部。
而且患者的口中接入了一根塑料管,连接到一台机器上,不时发出轰鸣声。
患者已不能自主呼吸,只能借助呼吸机维持了,情况确实不容乐观。
杨小山伸手想去摸手术洞巾下患者的脉搏。
“别动!”
一名年青医生阻止杨小山,“正在手术,会感染患者伤口。”
杨小山的手停在半途,没有坚持,抬眼望向苏明秋。
“小莫,患者的心率和血压是多少?”
苏明秋询问他身旁的一个女护士。
“心率130,血压50/30,氧饱和度30。”
这是极度危险了。
“需要我做什么?”
杨小山也不客气,直接发问。
“能否以你的银针之术,帮助伤者止血?”
苏明秋没有迟疑,说出他的请求。
“苏大夫,你是中医师,应该也懂针疚的吧?”
杨小山没有立刻答应,而是询问苏明秋。
苏明秋道:“苏家是中医世家,优雅阁又是以中医为主,苏某多少都会接触点针疚之术,不过,只懂得点皮毛。”
“认得穴位就成。”
杨小山正色道:“目前我这身体,根本施展不了银针,你来代替我行针吧。”
这时,简丛已从旁边的器具中拿来了一个布包,不知递给谁。
苏明秋让两名年青医生缝合手术时打开的伤口。
然后,他才大方地接过银针包,“有劳杨大夫指点。”
护士长简丛又递过来一盏点燃的酒精灯,放在苏明秋的身旁。
等苏明秋展开银针包,杨小山吩咐道:“25毫米针一根。”
苏明秋毫不迟疑地从针包中抽出一根最短的银针,在酒精灯的火焰上消毒。
此时,盖在患者身上的手术洞布已被拿走,露出一具赤裸、满身伤痕的男性身体。
这具身体上,腹腔有一道长长的缝合的伤口,看上去触目惊心。
“膻中穴,入针20毫米。”
杨小山望着这名患者的躯体,发出第一针的穴位名。
苏明秋深究中医数十年,对人体穴位的辨识度还是挺高的,右手握着银针照着患者的胸口处扎了下去。
捏着银针在拇指、食指及中指间轻转几下,正准备离手。
杨小山忽然道:“力道轻了,再入针2毫米。”
苏明秋愣了愣,依言照办。
“50毫米针,风府穴。”
杨小山又发出第二个穴位的名称。
……
半个小时后,苏明秋满身大汗,待感觉右手有些麻木了,终于将三十六枚银针扎进患者身上的三十六处大穴。
整个人像是虚脱了一般,一屁股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杨小山察看了一下患者的脸色,再检查对方的脉搏,对苏明秋道:“我去开个药方。”
没等苏明秋反应过来,杨小山就走出了急救室,向中药房走去。
今晚优雅阁全员值班,中药房的人也不例外,不过,没什么事,两个中年妇人坐着在聊天。
杨小山直接走进药房里,拿起戥子,亲自在药柜中抓药。
两个妇人看到杨小山一身手术服,虽然知道这不符合规矩,却也不敢阻拦。
没见深更半夜了,县里的大领导都还在守着的吗?
延误了病情,她们这些小人物可担待不起。
杨小山将药抓好,叫过来一名女护士,“大火急煎,三碗水煎成一碗即可。”
情况紧急,一些细枝末节,没几要那么讲究了。
杨小山回到一号急救室,看到患者的情况有所好转,心率已下降到120,血压也上升到60/50。
情况向好的方向转变,说明出血量小了,再加上持续不断地输血,伤情已基本稳定。
“苏大夫,再捏动银针一次。”
杨小山再次吩咐苏明秋。
苏明秋站起身来,苦笑道:“原以为,扎银针就是将银针扎入穴位就可以了,原来还有如此多的讲究。”
说着,上前,一根根地转动银针。
三十六根银针都得捏动一遍,足够他忙乎一阵子了。
这时,急救室门外响起敲门声,护士长简丛走了过去。
不一会儿,她端着一碗温热的、黑乎乎的药水回来了,“杨大夫,这药……”
杨小山望着插上呼吸机的患者,为难地道:“这也没法喂啊。”
简丛道:“可以鼻饲。”
杨小山看到,此人的鼻腔内插着一根小型塑料管,看来是用来喂食的,当即点了点头。
简丛亲自给患者鼻饲,用注射器抽了药水后,直接通过那根管子打入患者的胃中。
就在这时,急救室的门推开,一个全身手术服的人走了进来,开口就问道:“抢救过来了吗?”
是余震。
他的眼睛落在监护仪上,红红的数字还在跳动着报警,但是,数值已往正常的方向跳动。
苏明秋望了他一眼,有点疲惫地道:“还待观察。”
“用银针了?”
余震看到患者身上插着的一根根银针,十分惊奇,同时,他发现了站在一角的杨小山。
杨小山上前摸了摸患者的脉搏,略作沉吟,“一剂药下去,心脉强劲了许多,看来是稳定了。”
苏明秋问余震,“你那位呢?”
余震神色一暗。
半响才无奈地叹口气,“我……尽力了!”
余震的神情说不出的萧索。
救死扶伤,既是义务,也是现实,每个务医工作者都不得不面对无能为力的现实。
再观察了一会儿,患者的生命体症稳步上升,众人紧张的心情这才放了下来。
杨小山让苏明秋将银针拔下来。
“他内脏受损严重。”
杨小山嘱咐道:“一会儿,我开个药方,给他调理一下,十天半月左右,应该能好转过来。”
苏明秋感激地道:“杨大夫,我代表苏家谢谢你。”
杨小山摆摆手,“救死扶伤,医者本份。”
说着开始脱身上的手术服,“真他妈有点累。简护士长,你帮下忙,这衣服怎么脱啊?”
简丛笑着上前帮助杨小山脱下手术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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