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队长口中的合作社全民叫西山农业合作社,是一个由苏泽手底下的团队打造出来和农户们沟通的桥梁,是一个合作经济组织。
所谓合作经济组织,首先强调的是“合作”,然后是“经济组织”,这是两个基本要素。
说是管理机构并不恰当,只是由于西山这里的地都是苏泽的,而这里的农户都是外来户,相当于是苏泽租赁给他们的,只是没收他们租子罢了。
之所以创建这个合作社目的也是为了更好的管理,帮助和引导这些农户们更有效,更科学的去种地,将一些先进的经验教授给这些农户们,以及推广新式的粮种,化肥等。
而农户们种出来的粮食和经济作物,合作社这边也会花钱收购,农户们完全不用担心种出来的东西卖不出去,是互惠互利的存在。
如果说整个西山所有的产业是一个整体的话,农业合作社更像是西山这个集体的下属机构,相当于集团和子公司的关系。
合作社的人基本上是出自清风县,都是苏泽手底下的亲信,未来京师大学农业学院也会有源源不断的人才来合作社就业。
西山这里的农户是不用交赋税,也不用交租金的,只需要缴纳售出所得利润的一成充当管理费,而这部分管理费则是给合作社那些工作人员的。
这钱他们也不是白拿的,农户们地里田间出了什么问题,他们是要负责解决的,有任何难题都可以找合作社来解决,他们的绩效是和农户们的收入挂钩的,农户们赚的越多,那么他们的薪酬自然也就越高,两者相辅相成。
农户们虽然不用缴纳赋税,但赋税还是有人缴的,合作社收上来农产品自然是要卖出去的,既然要买卖,那么自然要交商税,相当于将赋税的压力转移到了合作社的头上,大大减轻了农户们的压力,久而久之农户们自然也就越来越富裕了。
合作社是苏泽借鉴了后世的经验搞出来的特殊产物,起码在这个时代绝对是一个新奇而特殊的产物,目前也只是在西山试点,若是可行,那么以后这种方式就会推行开来。
路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不能一切都照搬,要考虑实际情况,苏泽目前也只是在摸索,不断从中总结经验。
而王队长这类以前读过书,认识字的知识分子,又是合作社的基层干部,充当合作社和农户们沟通的桥梁,一些合作社的政策都需要王队长这样的人来传达下去,给农户们解惑。
王队长见那个鬼鬼祟祟的臭小子走了之后,又撇了一眼穿着军大衣的朱瞻基,倒是没有驱赶他,用合作社那里的人话来说,镇国卫那是自家人。
王队长站起来看了一圈,从腰间摸索出来一个小本子和一个小盒子,然后从小盒子中取出来了眼睛架在鼻梁上,随即开始中气十足的照着小册子上的名字开始点名。
眼镜不算什么稀罕物,谈不上什么高科技产品,玻璃都能批量造出来了,在玻璃的基础上弄出眼镜来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而且眼镜的历史很是悠久了,眼镜最早发现的第一人,是英国的学者培根,在十三世纪中期,英国学者培根看到许多人因视力不好,不能看清书上的文字,就想发明一种工具来帮助人们提高视力。
为此,他想了很多办法,做了不少试验,但都没有成功,一天下雨后发现透过雨珠看树叶,叶脉放大了不少,连树叶上细细的毛都能看得见。
培根因此被启发,用玻璃球切片试验成功,这种镜片后来经过不断改进,成了现在人们戴的眼镜。
眼镜最早出现于1289年的意大利佛罗伦萨,据说这项世界上最重要的工具,是一位名叫阿尔马托的光学家和一位生活在比萨市的意大利人斯皮纳发明的。
而清风县为何会出现眼镜这个产物也是因为有人视力不好,苏泽看着窗户上的玻璃一拍脑袋给弄出来的。
说起这个就不得不说古代的照明方式了,由于没有电的存在,古人的照明方式普遍用的是油灯和蜡烛,有钱的用蜡烛,没钱的用油灯,再穷一点的用不起灯油的就用火把。
到了南北朝时期蜡烛稍微应用得普遍了一些,但也主要是在上层社会,而不是一般的百姓家照明用的。
唐朝时也记载了在晋州上贡时的贡品当中有蜡烛,另外唐朝的官员还专门设置一个官员来管宫廷蜡烛。
宋朝记载有当时和西夏的边境贸易中,交易的用品就有蜡烛。
蜡烛作为外贸、对外交换的一种东西,说明虽然当时用的比较普遍,但还是比较珍贵的。
到了明朝以后,蜡烛才渐渐地走入了寻常百姓家,人们日常生活中使用的也比较多了,但是一般的灯具,像油灯、火把依然不能和蜡烛同日而语。
而且和现代蜡烛相比,古代蜡烛有许多不足之处。
唐代诗人李商隐有“何当共剪西窗烛”的诗句。
诗人为什么要剪烛呢?
当时蜡烛烛芯是用棉线搓成的,直立在火焰的中心,由于无法烧尽而炭化,所以必须不时地用剪刀将残留的烛心末端剪掉,这无疑是一件麻烦的事,苏泽恼火没有电灯不是没有理由的!
麻烦倒是其次,主要是蜡烛和油灯所能提供照明的光不足,有些昏暗,长时间用蜡烛和油灯照明,人在这种昏暗的环境下做事还好,昏暗的灯光也能行,可要看书看多了很容易就近视了,还有就是容易引起火灾。
这年头的房子大多是用木头造的,时不时的就有人家里一个不小心就走水着火了,近在眼前的就有苏泽被火烧屁股的例子。
蜡烛弄出来没什么难度,可要弄出电灯来那就是在为难苏泽了,起码暂时是没那个条件的,而清风县又是人人都要读书,还有各种考核,一些勤勉的人自然晚上也会用工,这样长时间在昏暗的灯光下读书识字可不是就多了很多近视的人了嘛。
苏泽弄出眼镜的本意是为了帮那些用功读书的人,以及那些老年昏花的老人,一时贪玩弄了副墨镜玩玩,苏泽在清风县那就是标杆,没多久就有人有样学样弄出来墨镜和平光镜。
问就是你别管,苏县令戴了那咱们也得戴,弄得苏泽有些哭笑不得,如今也被那些清风县人给带到了西山来,还开起了眼镜店。
晒谷上,随着王队长口中一个个名字响起,农户中不时有人应声,不少人有些好奇的看着王队长鼻梁上的眼睛,瞧着很是金贵的样子。
“队长,你戴着的是啥东西,能看清吗?”二狗子开始起哄,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转眼就忘了刚才的那顿打,哪里有热闹哪里有他。
王队长这次倒是没有呵斥多嘴的二狗子,而是眯着眼笑道:“没见过这个吧,这个叫眼镜,专门治眼睛不好的,你说能不能看清?”
“你们家里有老人看不清的,也可以去眼镜店买一副给家里的老人,戴上就能看清了!”
“队长,多少银子啊,贵不贵啊,瞧着就很金贵的样子,肯定是读书老爷们用的吧?”
王队长摆了摆手,有些矜持的笑道:“不贵不贵,也就十两银子一副,坏了可以拿去眼镜店修,三年内都免修,不合适了还包换!”
说是这么说,其实他心中都快心疼死了,就两块破玻璃,居然要十两银子,玻璃虽然稀罕,但巴掌大小的玻璃也才五两银子,买眼镜的钱都够买两面镜子了。
心疼归心疼,可看着围观众人羡慕的目光,王队长还是觉得挺受用的,要不是场合不对,他都想叉个腰了。
怪不得那些合作社的读书人都喜欢戴眼镜,就算眼镜没毛病也要戴眼镜,瞧着就很与众不同嘛,用那些读书人的话来说那就是“高端大气上档次”!
想到这里,王队长心中腹诽不已,也不知道那些合作社的人从哪里学来的,经常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经常搞得人一头雾水。
以前他觉得那些合作社的读书人都是假读书人,和他以前见过的读书人都不一样,有些离经叛道了,哪有读书人放着圣贤书不读去研究怎么种地的!
他是个例外,考了许多年都没考上,天赋不行,可瞧着那些年轻人也不像是天赋不行的样子,还年轻,何必放弃大好前途不要来和他们这些泥腿子们种地呢。
一开始他是有些轻视合作社那些年轻人的,一个个的功名都没有,连童生都不是,都没参加过科举,算什么读书人?
再说了,就那些瞧着没多大的毛头小子,能比他这个下地几十年的老庄稼人还懂如何种地不成?
可后来随着不断地接触下来,王老头就心服口服了,那些年轻人你虽然没参加过科举,但懂得还挺多的,尤其是说起农业上的学问,那说的是头头是道。
如何规划田地,如何选种,如何育种,如何施肥,如何培育,都门清,甚至很多东西都是他这个老庄稼人都不懂的,或许他懂,但是他不懂如何表达出来,可那些年轻人能表达出来,那就是一门能耐!
他虽然也种了许多年的地,可他要说能把种地给做成一门学问那是万万不行的。
王队长回过神来,见众人讨论的正欢,咳嗽一声说起了正事。
“家家户户都到齐了,那我就传达一下合作社的一些政策,都安静些。”
王老头由于是读书人,懂得多,还是队长,说话还是很有分量的,一开口原本还有嘈杂的人群立即就安静了下来。
王队长满意的点了点头,照着小本子上的字读了起来,这是他下午去合作社里开会做的会议记录,不然他怕忘了。
“首先是快要到了播种的时候了,家家户户都要及时播种,不能耽误了时节,种子那边合作社提供,算是借咱们的,到时候粮食种出来了是要还合作社的。”
“上次有些人说想要种辣椒,今天开会的时候我也问了,种可以种,但合作社那边担心咱们没有种辣椒的经验,所以有想要种辣椒的到时候要在合作社的指导下种,一切都听合作社的话,不能自己瞎种!”
说到这里,王队长眯着眼笑道:“这可是好事情啊,我建议咱们生产队家家户户都种上几亩辣椒,我可是听合作社的人说了,如今辣椒可紧俏的很,不但京城里的火锅店会收辣椒,听说不少开酒楼的老板也想收辣椒,可是没货,如今只有清风县才有,但清风县现在也只供应咱们东家的火锅店,不供应其他酒楼,所以种出辣椒来那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现在京城里有名有姓的人,谁不知道苏泽开的火锅店日入斗金?
而辣椒也随着火锅底料的售卖把名头打了出去,在这个辣味全靠茱萸来提味的年代,辣椒可是稀罕物,不少开酒楼的看着火锅店赚银子眼红了,四处求购辣椒。
不说也跟着弄火锅,用辣椒来代替茱萸来提味也好啊!
如今京城里那些达官显贵都不爱去酒楼吃饭了,尝过了辣椒的味道,再吃用茱萸提味出来的菜总觉得差了点味道。
可这玩意儿目前只有清风县有,一部分还要留种,剩下的能供应火锅店和做火锅底料已经很勉强了,自然没有多余的卖给那些酒楼了,这也导致辣椒的水涨船高了起来。
大明的农户以前没种过辣椒,完全没有经验,如果没人领着他们种的话,还真不一定能摸到门路,所以西山这里的农户算是捡到了大便宜,只要种几亩辣椒出来,那就能赚不少的银子。
粮食自然不用多说,在食物匮乏的大明,粮食什么时候都不愁卖不出去,卖不出去也能酿酒,所以合作社是绝对不会亏本的,换言之也就是苏泽不用自己贴钱进去。
农户们都静静的听着王队长讲话,一些原本不打算种辣椒的农户心中也有了计较,种辣椒也不是不行,不会种没关系,还有人专门指导,种子也是赊欠的,怎么听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能做!
王队长说完了辣椒的事情,继续说道:“除了种地上的事情以外,还有好事落在咱们头上,合作社那边还会借给咱们生产队十头耕牛,用以耕地,生产队自己负责养牛,以后大家耕地的时候就能更轻松些了!”
顿了顿,王队长脸色一肃道:“但是,要保护好牛,那是公家的牛,是东家借给咱们的,可不能把东家的牛给弄死了!”
王队长的话很严肃,可农户们没管那么多,一听到有牛用一个个都笑开花了,他们以前可没机会接触牛,这年头牛比人还金贵,那些地主老爷也不会大发慈悲借牛给他们耕地,全靠自己动手,如今倒是可以省力些了,这无疑是天大喜事。
朱瞻基远远的看着,刚刚的话他也听见了,他看着晒谷场中间那些欢呼雀跃农户怔怔出神。
原来这些底层农户这么容易满足吗?
只是借牛给他们,说句不好听的就是让他们帮忙养牛,至于这么开心吗?
他知道牛很宝贵,但其实他心里没多少概念,作为皇子皇孙的他,虽然不至于天天吃牛肉,可牛肉好歹也是吃过的,更别说苏泽还养了那么多牛了,牛再宝贵又能宝贵到哪里去呢?
可现在他看到那些欢呼雀跃的农户,心中有了一个概念,原来对于这些农户来说,牛真的是很宝贵的东西了!
十头牛就能满足晒谷场上这么多农户所需,苏泽有那么多头牛,能满足多少百姓所需?
朱瞻基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这个念头,随即有些皱眉,神色严肃,心中思索着,以后他不吃牛肉了,苏泽也不能吃了。
一想到他中午还吃了不少牛肉,朱瞻基就觉得太浪费了。
与其满足口腹之欲,还不如拿来满足这些百姓所需,看看那些百姓多开心啊,想必有了牛,他们耕地的时候也能更轻松些吧?
也就是苏泽不知道朱瞻基在想什么,要是知道了高低得给朱瞻基两巴掌,打不死朱瞻基个狗东西。
去你奶奶个腿儿,老子养那么多牛,自己吃两头怎么了,怎么就是浪费了?
那牛都是老子一把屎,一把尿拉扯长大的,哦,老子吃了就是浪费,你朱瞻基以前不认识老子的时候没吃过牛肉是吧?
双标是给你们老朱家给玩明白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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