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不久,就到了节日。

    白榆镇这一夜热闹起来,夜色之中挂满了灯笼,若不是地方窄一些,感觉与京城颇为相像,然而细节处却有许多不同。摊位之间摩肩接踵,有不少姑娘都带着面纱,不独袁叶离一人。

    闻墨自然不在,被那样说了一通以后,她就再也不曾接近过袁叶离,仿佛将她当成瘟疫源头,靠近就会染上不可治愈的疾病。她不觉得难过,道不同不相为谋为谋,仅此而已。

    这节日之中,确实热闹。许多商队都会停下来卖货,当中从不缺少新奇之物——在许多人不多的镇子,商队几乎就是唯一能带来新意的人。即使是来自京城,袁叶离走南闯北,走过许多路,知道纵然有些地方落魄一些,也总能发现一些有趣的玩意儿。

    除非是极其无趣之人,否则在这集市中总能看出几分趣味来。

    袁叶离却只是看,一样东西都不曾买。

    有人在路边煮着功夫茶,她反而买了一碗,捧在手里喝。功夫茶不是什么新奇的东西,但夜里她觉得冷,至少可以暖暖手。袁叶离道:“你瞧这里,倒是不错。”

    卫晟云站在她身后,听着她说话,他与她的距离是一臂之遥,看起来只有那么远。一直是她在说,他不开口。

    她将碗交回去,有喜欢的东西就停下,时不时说一两句话,因为角度的原因,听不太清,他也看不见她的样子。她说:“屋子好,偶尔会有新鲜的东西来,能看看各方旅人,而且也不算太落魄。”

    他们都来自京城,如果看见一些小地方,那很难开得了口夸那里好,多半都是不说话,是以她在他面前开口,就一定是真话,比珍珠还真。这评价对卫晟云而言,算是新鲜。他们在一起那样久,他却依然会这样觉得。

    随后,她又有些落魄地笑一笑,“大约是因为我没留下来住过。”

    半带无奈的自嘲,纵然有足够的资本自信,却还是会暴露一点点的灰暗,却还不至于惹人烦厌,反而显得通透。

    卫晟云忽然想起那无名山庄。她在那里呆了很久,然而却没有停留。

    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开心起来笑得很漂亮,然而很快又会有点低落,但无论如何,都还是那么好看。

    对着喜欢的人,他不懂得用太繁复的词语来修饰,脑海中空白之时,只剩下最后这么一个简单的词,即使觉得不够,也说不出更多。有时候遇见喜欢的人,她的每一句话都能解读出无数种意味,因为喜欢,所以乐意费心,这是一种享受。

    卫晟云看着她,走走停停,夜色一样黑,但随处挂着的灯笼,都显得那么漂亮。大红灯笼挂得很高,各大摊贩出尽心机,只为了能够将客人留下来。而客人或面无表情,或兴奋雀跃,或者与摊贩议价到面红耳热,甚至站在角落看人们模样。人的性格,谓之人性。

    在他而言,除了她,都算不得什么好看风景。

    忽然之间,她停下来。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一处摊档。那是一个卖糖人的摊子,甜食对他来说只是普通,而且在宫中长大,他出外去,看到什么都觉得格外新奇。但他很快也认出来,那是京城之中,最流行的糖人。

    曾经有一阵子,是他们小时候,像是糖人摊贩全都说好了一样,糖人都带着小帽子,最逗小孩子开心。他不了解,却知道她有多喜欢它。

    不想在这小地方里,也能够有这样的糖人卖。袁叶离站在那里,然后掏钱买了。摊贩将糖人递过来。卫晟云一直知道她喜欢吃,或者喜欢一切享受,白糖在舌尖融化,甜腻得不像话,一般人会嫌弃太甜,不够好吃,只适合看看。

    但她却不一样。

    喜欢的人的举动,落在卫晟云眼中往往都那么与众不同,她的愉快与悲哀,他都亲眼看见过。仿佛他们一直在一起,从来不曾分开。袁叶离拿着糖人往前走,很快吃光,然后看到更有趣的吃食玩物,继续往前。

    这长街并不算狭窄,依旧那么拥挤,但他却仿佛只看到她一个人。

    她一直走一直走,没有回过头来看他。

    不是因为别的什么,也许有一部分是因为情蛊,但更多的是她已经累了,很累了。卫晟云也不知道,前些日子那些话,是不是她一时兴起,抑或是她真心那么想。他对感情接触不深,只喜欢过她,只有她。

    她最累最累的时候,他都见过。是真的累,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仅仅只是木着一张脸,因为懒得做表情。不要以为应付别人不费力,对于某些人而言,比起和别人交际,他们情愿呆在屋子里看书。

    累的最好解释,是什么都不想做的疲倦,仿佛已经被这世间事,吸走了所有精气神。

    卫晟云懂得,像是那一回,他派人将她从战场上救回来,他抱着她入军营,她说了很多很多话,一句句将她的无奈说出口来。那是唯一一次,她那么明显地暴露出她的脆弱。

    后来就没有了。

    遇到了情蛊,她醒来就逃,甚至瞒骗于他,以为逃了,就能解决这件事情。但他依然没有放弃,那么努力的去追回她,即使他也没有办法解决,但至少他们可以一起想。所以他愿意留在她身旁,无论如何。

    即使像是今日这样,人总能想出千万种办法解决事情,曾是一国将领的他是其中佼佼,就算不见面,也可以离得很近。

    他们继续往前,然后看到了一个很大的戏台。

    不然看不起戏子,至少他们的戏台是很大的,高高的台子,早几十日架好了,四边密密麻麻挂着灯笼,比台下要高,又亮堂得多,仅仅为了吸引人群。过了这两日,架了那么久的台子又要拆,仅仅为了一场好看的表演。

    袁叶离手里的吃食从功夫茶换成了糖人,最后捧着几枚茶叶蛋,太热了暂时不能吃,至少可以暖暖手。袁叶离道:“这是在演哪一出戏?”

    卫晟云微微愣住,随后才反应过来,她是在对他说话。

    他道:“游园惊梦。”

    戏子演戏,自然有其行规,如今在这小镇里演出,却比京城里便宜得多,恐怕是做薄利多销之意。他们进场去,与人所想不同是,有一家大小,有老人家在角落里剥瓜子,也要小孩子吵吵闹闹。

    这毕竟是小镇,有许多人就只有这个月,有机会看看热闹,所以场场爆满。其实大多数人都不懂唱什么戏,但是喜欢和别人呆在一处,日后说话,多个话题。戏子一开场,立刻有人起哄,吵闹声那么响,终于有了几分人的味道,不那么孤寂。

    就好像过年的时候,一个人穿新衣或许也开心,但终究没有给小伙伴看自己穿的新衣那么开心。

    看完戏后他们离开,即使夜深,也不见得凄清。他们不往来路走,而往前继续走去,卫晟云忽然离开,说要去买一样东西,让她在原地等。

    就这样,她忽然看到了一处商贩。那摊贩前人不多,颇为凄清,袁叶离却走近去,想看看是什么。

    卖的东西从南方而来。在船上时候,枝凉给她看过,这是南方来的锦绣绸缎,这样金贵的东西,在小镇似乎是卖不出去,穷人家做事精打细算,新年又还没有到,自然没有人浪费钱买这样东西。

    纵观一条街,最热闹的不外乎吃食摊档,可见民以食为天这句话,当真不假。人人都爱吃,反而这样穿在身上,又不算保暖的东西,顶多也就只能够说好看。

    所以在这小镇里,他们才会显得那样显眼。

    袁叶离走进去,看到那摊档是一个年轻男子,眉眼之间颇有几分稚嫩,不像是从商之相貌。袁叶离道:“这位货商是南方人?”

    她很少在街上与人搭话,与他说话,仅仅只是见到这些货物,下意识想起枝凉,即使不认识,也想过来多问一句。总而言之,她开口了。

    “不是,”男子温文尔雅地应答,“我们的商队会到南方去而已。”

    她点点头,轻轻抚摸这绸缎,她曾经在徐州城里见过。她与人说了两三句话,那男子得知她在南方待过,要往更北之地去。他姓张,是商队中头目,同样也要往北。说了两三句话,袁叶离就往回走去,走到一路,忽然看见一个人带着面具,站在自己跟前。

    那是一张狐狸面具,半盖在脸上,只露出半张脸反而显得神秘,谁也不知道那人真正长得如何,想象力是最好的画笔。

    袁叶离愣住。

    她轻轻伸手摸上那面具去,却没有什么感觉。她知道,那是谁了。然后他递过来一张面具,她同样也带上。这面具画得奇奇怪怪,只有红色眼睛与两只狐耳,却将狐狸形态描绘得栩栩如生。

    就像画皮当中,一个人对着其他人都有不同面貌,做小伏低与趾高气扬之时,几乎不像是一张脸。

    两人一望,于是并肩,同样往前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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