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几番周折,袁叶离回到府中后,已经傍晚了。华灯初上,明月当空,宅子里竟是出奇的寂静。和公主说完话,她身心俱疲,实在没有余暇注意旁的事情,直接回到了屋里,完全忘记了该去和长辈说今夜之事。

    而且袁叶离知道,这些事情未必能说与他们听,更何况是关系到她自己的事情。

    她之所以会答应,并不单单因为那黄金百两,而是因为关乎她自己。那首曲子本来不算很难,但当中牵涉到一种技巧,是记载在某本书上的。那本书失踪了,在凌真将军的这个时代,是没有的,然而在后来,又被人在某个古墓里找回,重新传入京城,她才有机会学到。

    所以,那曲子除了她以外,根本不可能有人会弹。应该说,这首曲子,放在这个时代,不可能有人会——百年时间,足够改变很多事情,能够让很多珍贵的技艺失传,也能够让一些东西再现于人间。

    袁叶离并不怕旁的,但却心系于那首曲子。若非如此,她恐怕是要推拒了。而且此事,事关皇室,想要推也并不是那么容易。袁叶离几番思量,还是觉得如今自己做的选择才是正确的。

    她换了衣裳,除下钗环,坐在梳妆台前。白鹭慢慢为她梳着长发,坐在一旁沉默不言。这次去素香楼,小姐并没有带她去,回来后又这副模样,恐怕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康乐公主派来了一辆马车,袁叶离根本不是坐府中的马车去的。如今车子也已经回去了,她根本无从问起。她只有等康乐公主来找她,才知道整件事情的真貌。况且她觉得,公主未必会告诉她。

    她想要知道真相,只有在参与其中之时了。

    她忽然开口道:“白鹭……”

    袁叶离是在沉思,喊得很轻,而且看都看得出,她的心思根本不在这屋子里。白鹭却还是应道:“是,小姐?”

    在她应答了以后,袁叶离忽而又像是想到了另一层,皱起眉来,在两个选择间犹豫不定。最终她说:“算了,你不必多管这些。接下来这些日子,做你份内的事,旁的都不要管。”

    袁叶离实在是纠结,她连续想到几个问题,白鹭却都不可能回答。

    她一来是想问,关于那首曲子的事情。但是凑巧,那日的宴会白鹭不在,根本连形容都做不到,而她在这里即席再弹一次,又太过惹眼了。她不能问她,只能自己想。

    这样一往下想,就能想到,如今她是接了公主的邀约,往后呢?她的处境,又是如何?

    公主不可能就这样放心答应,就如同她不可能随便赴约。所以袁叶离觉得——如今的府邸里,很有可能有暗卫在。是来保护,也是来监视,感觉这会是公主的做法,因为自我代入一下,她自己也会这样做。

    她原本想让白鹭出去,自己试探一下。

    然而还是免了,这是公主派来的暗卫,训练有素,怎么可能被三两句话迫出来。如果真的迫出来了,那多半也是新手,问他反而危险。因为一个暗卫,如果能被自己一个正常人问出来,也会被其他人问出来的。

    所以最后,她只能让白鹭小心一些,因为她也不清楚,自己会遇上何事。

    就在此时,突然门口处传来敲门声。白鹭立刻起来道:“小姐,奴婢去看一看。”

    白鹭走到门前,却见到是老夫人手下的丫鬟。和白鹭也算是相熟的,直接就开口道:“老夫人要将小姐喊过去,不知小姐可有空?”

    她问的直接,似乎是有要紧事讲。白鹭没有多想,就回去了。袁叶离点点头,去了老夫人的屋子里。她已经换了衣裳,看起来又很累,形单影只,看起来颇为愁绪。到了屋中,袁叶离看见,老夫人也已经是一副准备就寝的模样了,然而脸上神情,也是一脸肃穆。

    她也是担心自己的孙女儿,因此才会是如今这个模样。她看着这个孩子行了礼,站在原地,既不坐也不跪。她心里就有几分忐忑。其实她心里,还是很不愿意直接问的。但有些事情,不是不问,就能当它不存在的。

    终于老夫人开口了:“今日……”

    可是不待她说话,袁叶离就已经跪了下去。那样一副声势,仿佛是已经不要自己的膝盖了,抬起头时,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她打断了人的话:“请祖母不要问了。”

    她是语气太决绝,像是今日听到的,是这世间最深重的一个秘密,所以她提都不能提。老夫人当场就愣住了,不是没见过这样的人,而是因为跪在那里的人,所以她就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了。

    “今日祖母应当见到,那封寄来的请帖了吧,祖母与父亲都已经见到了。”袁叶离的声线压得很低,听来简直有些阴冷感觉。“康乐公主的名声,想必不需要孙女儿来讲。”

    康乐公主是当今陛下的亲妹,名声与品德在京中是有名的。

    “名声原就是虚的,祖母应当不信。”她说着,慢悠悠的样子:“但今日见了康乐公主以后,孙女儿就信了,并不是女儿家的一时意气用事。”她觉得有点想笑,是,旁人总是要觉得她意气用事的。

    老夫人张了张嘴,却没有应答。她叹了口气,知道姑娘家如今是有自己的心思了。

    “如今这个时候,牵扯上了这件事,孙女儿真希望除了自己,无人看见过那张请帖。”她没有抬眼。因为她瞧见了,老夫人活脱脱就是她自己的祖母,即使她说不清这些是为着什么。

    她并不觉得,这仅仅因为这是一场春秋大梦。

    “可如今,孙女儿不得不劝一句,祖母莫要干涉这件事。”她字字说来,感觉并不严肃,反而有种压在心上的石头慢慢松开了的感觉。

    莫要再干涉了,此事并不因她而起,也不是围绕着她而发生的,可她就为着自己,招惹上去了。她觉得,不应该牵扯上旁人,尤其是这样的事情。“并不是任性,而是此事与朝堂后宫都无关,单单是因为孙女儿与公主自己的事情而已。”

    莫要再跟着上来了,因为上来的结果,很有可能是个死。

    她想起了华佳怡。她情愿她不情不愿的活,也不要她心甘情愿的死。袁叶离知道,她救不回她了,即使倾尽一切,都不可能救回来。还有,当初在战场上救回来的白鹭……

    她不希望再有人像她那样在她看得见的地方咽气,即使知道这样不过是奢望。

    “孙女儿知道,何事会影响朝堂与家族,仅仅是局势的变化,与权力上的变动。”袁叶离轻巧地说出这几句话来,若是从前她不一定说得出口。“甚至连公主的一言一行,都应该字字说给父亲听,由他来判断这一切。”

    是的,所谓的注重大局,就是多寻一个人来商议,不至于最终因一时意气而坏事。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她笑了一笑,明艳无比,却又带着几分凄清:“只有如此,方能不负家族培养,不让人失望。”

    因为许多事情,不是她一人所能决定的。

    可是曾经她面对的局面,比如今还要凶险许多。她不敢说自己有多大的本事,可终究是走过来了。她说:“孙女儿能够说出这些话,不是想让祖母刮目相看,而是让你放手。”

    哪怕是一次就够了,这种危险的事情,她一个人就可以。

    可是即使说到如今,袁叶离双眼依旧坚定,甚至不曾有一点悲意:“所以,请祖母放手,无论如何。”

    老夫人听着听着,竟然是听得愣了。这些话她都是烂熟于心的,从来不曾忘记。可她不曾想到,这些话是从旁人口里说出来。她看着跪在地上的人,久久没有言语。她不是在犹豫,而是在想应该如何说话。

    “你长大了。”最终她这样叹一口气。“若是如此,可就难办了……”

    袁叶离继续说话:“既然祖母不肯,那孙女儿就明说了。”她抬眼:“如今府中很有可能被人监听,而刚刚公主寄来的请帖,孙女儿已经烧了。”

    她这几句话,已经算是相当直白,而且几乎将底下的阴私都露了出来。老夫人被一惊再惊,竟然是直接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她自然知道这几句话的意思,就是说保密的程度,是到了看过的东西只能放在心里的地步了。

    他们在京城中,最怕的不过是四字:隔墙有耳。

    她垂着眼,最后说道:“你说得这样决绝,就是没有旁的法子了。甚至连说出口,也都不能?倘若如此,恐怕只有上家法,才能说了?”她是询问的口气,却也像是一种恐吓。

    袁叶离摇头:“即使上家法,也是不能。”

    说完以后,窗外一阵寒风刮过,呼啸之声,几乎教人心寒。吹落满林的落叶,雀鸟都在这深夜中被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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