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

    屋子里的气氛诡异到了至极,铜炉里的火势越烧越旺,炭柴被引燃吞噬的声音啪啪作响。

    冬雀一张脸煞白,这还是那个愚不可及的袁家嫡女么?可转念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她服侍了袁叶离好几年,这个袁家嫡女的身份看似尊贵,实际上不过是个好让人拿捏的软柿子罢了。

    咬了咬唇,冬雀胆战心惊地后退两步,放佛真的是被袁叶离这番话给吓着了:“小姐待我的亲如姐妹,泰山之恩。冬雀心里感激不尽,可要是让其他院里的人看见了,还不知道在背后如何嚼闲言碎语呢!奴婢倒是无所谓,就怕牵连小姐。”

    这张虚伪的脸孔上多么诚惶诚恐,言语好似句句发自肺腑,话里的感恩戴德之意真是想让袁叶离现在就撕开她的假面具。

    可今非昔比,她已经不是前世那个愚昧无知,只能让人无端戏弄的可悲女子了。

    风水轮流转,因果自循环。

    欠债的,是时候偿还了!

    袁叶离赞赏地瞧了眼默默立在一侧,颔首低眉的丫鬟秋鸢,不奉承巴结,不急功争赏。倒算得上一个通透的女子。

    可惜,袁家就是一个杀鱼场,屠宰弱者为乐,斩杀无辜为悦。所以,秋鸢最后只能被人栽赃陷害遭人活活打死。

    然而,活鱼逆流而上,死鱼才随波逐流。

    乾坤已覆,谁作刀俎?谁为鱼肉?还是个未知数呢?

    袁叶离心头冷笑一声,却仰首着讪笑,做出嚣张跋扈的模样:“哼!怕什么,我就是要让全袁府的人都知道,她们又能如何?”

    冬雀心里急得团团转,犹如热锅上的蚂蚁。袁叶离此话倒是打消了她的疑虑,果然还是原来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可急得是那衣裳……哪里能穿得!

    “秋鸢,那件鹅黄色的披风就赏给你了,你难不成也要跪地推脱?”袁叶离见冬雀的嘴唇动了动又要推脱,径直出口,打断她的话。见那张脸上急切如热锅蚂蚁的表情,嘲讽一笑。

    “主子怎么说,奴婢就怎么做,哪里敢有推脱之意。”袁叶离嘴上的话意思几重,冬雀得宠所以有资本,可她只是个普通的丫鬟罢了。不曾多想,秋鸢便自个儿地找到箱底的鹅黄色披风。

    见秋鸢把披风披在肩上那一刻,冬雀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又马上恢复如常。

    袁叶离拉着冬雀的手,笑颜如春风拂柳:“秋鸢都穿了,哪有你那么不好意思啊,你就是太过羞涩。人靠衣装马靠鞍,这么乖巧的脸蛋儿怎么能没有好衣裳来衬托呢!我是真心实意的想要送你的,就你最讨我喜欢呢?”

    袁叶离的这番话说得圆滑至极,先是说冬雀之前的故意推脱之意乃是羞涩所致,最后又把话都堵死,若还是要推脱,她可就是不给完全不给自己面子了啊,尊卑有序,这可是大大地不敬了。

    煞白的脸已无半点血色,冬雀努力地笑了笑,心里恨不得里面就扑过去把袁叶离咬死。已无路可走,稳了稳心神,缓缓地打开衣物。

    到底才十几岁,无论心思如何的深沉,脸上再笑意盈盈,再那双颤抖地双手还是出卖了她内心的恐惧。

    注意到那双颤抖地双手,袁叶离心下了然,内心生出不知道是悲是喜的滋味。

    唯一清楚的是,她若不绝地反击,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还是和前世一样,穿上这件衣裳的人终究是自己。

    “你手抖什么啊?”袁叶离问得意味深长,又取笑道:“看把你给激动得,过两天我再赏你几件。”她前世从不跟冬雀说赏字的,换来的是这个丫头从背后捅她两刀。

    白色的兔绒缝再领口出保暖又出尘,可惜冬雀身量太小撑不起来,反倒是显得不伦不类了。

    袁叶离看着白色裙袄里的蠕动,心头冷笑不止,只有特别注意才能看得到那些浮动,平常人哪里看得出来里面的名堂呢!她脸上淡淡一笑:,转头看向秋鸢:“你说她穿着好看么?秋鸢?”

    秋鸢瞥了眼冬雀,到没有看出任何异常,只是觉得衣裳有些不合身,但还是顺着自家主子的意思答:“这衣裳很适合冬雀。”

    听到自家满意至极的答案,袁叶离终于转头对上那张煞白的脸,由白渐渐地变成了青绿色。

    冬雀一想到自家身上披着的华丽裙袄里面藏着的东西,就浑身冷颤,那可是她亲手缝进去的!

    蚂蟥!

    上百条蚂蟥!

    她用死猪肉从河里吊起来的,再把蚂蟥饿上十几天,裹在棉花堆里,最后里缝进衣裳。只要接触到活物,蚂蟥就会疯狂地吸血,又不会钻进人的皮肤里咬出伤口,就算是大夫也只能检查出病因是因为失血过多,却找不出缘由。

    须臾,衣裳里的蚂蟥就闻到了活物血液的气息,全部争先恐后地涌进贴身之处,吸食鲜美腥甜的血液。

    哪怕现在不用闭上眼睛,冬雀都好像能够在眼前看到蚂蟥们蠕动着恶心的身躯,拼命吞噬自己皮肤底下那温热血液的场景。

    疼,上半身疼得已经麻木了,好像被千万根银针狠狠地扎着。

    太恐怖了,那么恶心的东西。

    她好恨啊!可是她能恨谁呢?这件衣裳明明自己亲手缝制的。

    她更恨了,该受罪的那个人明明应该是眼前这个笑得满面春风的袁家嫡女。

    不,她受不了,得赶快回房间换下来。

    “大小姐,奴婢……”袁叶离没有给她说完话的机会,直接打断:“好久没有去给爹爹和娘亲请早安茶了,走吧。”

    早安茶!

    那岂不是会见到侧夫人!要是让她看见这件衣裳被自己穿着,那她在袁家就再也没有安身之处了。

    冬雀像是突然失去了力气,脸色黑得像是火炉底层的黑炭灰,麻木的上半身好像连疼痛都感觉不到了。

    袁叶离径直推开门,晶莹雪白的世界浮在眼底。

    鹅毛大雪盘旋在空中纷纷舞蹈,最后落在地面上,掩盖着所有的痕迹和真相。光秃的枝桠被厚厚地白雪压得不得已弯下腰肢,只待阳光普照大地,融化千里冰雪。

    寒冬大雪天,最适合枕在榻上听戏曲了。

    你方唱罢,我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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