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处透风的小木屋里只有一张矮脚木桌,木桌上左右两边分别点着两盏油灯,桌后盘腿坐着一个神仙模样的老者。
老者捻了捻颌下的雪白的山羊胡,鬓边的白发无风自动,老者睁开眼,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桌前被迫席地而坐的怜雪,闭上双眼悠悠道:“你是替你家主子来的吧?”
“是。”怜雪点点头。
“出事的是你家少主。”
“是。”怜雪感觉有点儿惊讶。
“你家少主每到日落,便要发作,浑身奇痒难忍,水泡破了,便要传染给旁人,金鸡报晓的时候水泡才褪去。”
“是。”怜雪这时已经对尹半仙深信不疑了。由不得她不信,尹半仙所说,就像是亲眼见到过一般。
“你们少主这是中蛊了。”尹半仙轻轻叹口气,摇了摇头。
“求大师救救我们少主吧!”怜雪跪着挪到尹半仙身边连连磕头。
“能救你家少主的人,只有你家主子。”尹半仙俯下身,一双小小的黑眼珠放着精光盯着怜雪略带恐惧的双眼。
“求大师指点迷津。”怜雪将头上的珠花摘下,放在桌子上。
“我给你写个生辰八字,你们要想办法尽快找到这个人。”尹半仙说罢,坐直身子,刷刷点点在一张黄表纸上用朱砂写下了一个生辰八字。
“然后呢?”怜雪瞪大了双眼,迷惑的看着尹半仙。
“呵呵……”尹半仙突然发出低沉的笑声,笑得怜雪浑身的汗毛都炸起来了,就连呼吸都变得窘迫起来。尹半仙伸出枯树枝般的手指轻点着黄表纸上未干透的朱砂,轻声道,“杀了这个人,用他的眉心血混上他的毛发和眼泪,给你家少主沐浴。”
尹半仙的话让怜雪惊出了一身冷汗,她呆呆的看着尹半仙,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你家主子若是狠不下这个心,那就只能白发人送黑发人了。”说罢,尹半仙闭上了双眼,“井仲,送客。”
尹半仙话音刚落,站在一旁始终一言不发的瘦高男人从阴影里走出来,对怜雪虚引道:“请吧。”
怜雪看了看尹半仙,一咬牙,将桌上的黄表纸收在怀里,将斗篷重新裹好,离开了这间破旧的木屋。
看着怜雪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井仲关上门,回到了屋子里,拎着墙角阴影里的茶壶,倒了一杯热茶放在尹半仙手边:“师父,咱们这样合适吗?”
尹半仙端起茶碗,看了看一旁的井仲,抿了口茶水,道:“即便不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胳膊也是拧不过大腿的。”说着,尹半仙叹了口气,“走吧。留给咱师徒俩逃命的时间不多了。”说罢,尹半仙徒手捏灭了油灯,抬脚朝门外走去。
“师父,珠花。”井仲在后面喊道。
尹半仙停下脚步,并未回头:“钱财乃身外之物。逃活命要紧。”
“那……师父,咱们去哪儿?”井仲有些不情愿的将珠花放回到桌案上,快步跟了上去。
“随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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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几锭银子花出去,怜雪神不知鬼不觉的在天亮前回到了流云殿。
“如何?”怜雪刚进流云殿宫门,晴婕妤便在惜蕊的搀扶下快步迎了上来。
怜雪看了看四周,还没张嘴,手腕便被晴婕妤一把握住:“走,进屋说。”
进入屋子,惜蕊把屋子里的宫人都打发了出去,又关上门,守在了外面,屋里只留下晴婕妤和怜雪主仆二人。
怜雪迎着晴婕妤询问的目光,从怀中拿出了那张写着生辰八字的黄表纸递给了晴婕妤,又把尹半仙的话原模原样的说给了晴婕妤。
“壬寅日……”晴婕妤看着纸上的八字,陷入了沉思。那八字分外眼熟,甚至不用细想,一看便知指的就是前几日。可壬寅这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呢?连日的悲痛让晴婕妤脑子有些混乱。
“主子,壬寅是不是殿下被送去太医院的那天啊……”怜雪的声音犹如一道闪电划过晴婕妤的脑海,是了!就是那天,那天宫里还出生了一个孩子。
“怜雪,你明日想办法打听清楚,瑾昭仪的那个小崽子是什么时辰落地的。”晴婕妤的目光变得阴毒起来。
“是。”怜雪低声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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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林将军求见。”莫钧宸刚退朝回到紫宸殿不久,常仕良低声奏报。
“他倒是腿脚快。”莫钧宸低声冷笑道,“宣他进来吧。”
不多时,一个身着战袍,腰挎腰刀,足蹬虎头战靴的年轻将军站在了紫宸殿内,一双豹眼略带不屑的看了一眼龙书案后的莫钧宸,极其敷衍的抱拳拱手道:“末将参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莫钧宸瞟了一眼站在门口常仕良,只见常仕良一脸无奈讪笑,莫钧宸便收回目光,换了张笑脸,对林时崇道:“林将军一路辛苦,这些礼数就免了吧。坐,咱们唠唠家常。”
莫钧宸话音刚落,林时崇便看准了一旁的椅子,撩袍落座。
“你这兔崽子真的是越来越放肆了!”还未等莫钧宸开口说话,林封安怒气冲冲的闯进了紫宸殿。他径直走到林时崇面前,将还没反应过来的林时崇一把推在地上,抬脚便朝林时崇头上踹去,“你个小兔崽子,老子教你的礼数都教到狗肚子里去了!是哪个给你的胆子,竟敢穿着戎装,带着兵刃进紫宸殿!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想要弑君夺位吗?!”一通打骂下来,林时崇再从地上爬起来时,已是鼻青脸肿,嘴角流血。
“陛下恕罪!”林封安战战兢兢跪在龙书案前,连连磕头。
“无妨,无妨。国师快快请起。”莫钧宸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林封安。
林封安爬起来,一把扯掉挂在林时崇腰上的佩刀,高高扬起,拼尽全力打在林时崇膝盖窝:“老子让你跪下!”
林时崇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擦了擦嘴角的血,低眉顺目道:“末将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封安,你这脾气真该好好改改了。”莫钧宸看着林封安笑道,“孩子都这么大了,又是个将军,在沙场立下过战功的人,怎么到了你面前,你还是张口就骂,抬手就打呢?”
“陛下见笑了,是下官管教不严,让犬子失了礼数。求陛下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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