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跌跌撞撞,好不容易走到村口,傅辛龙赶紧从牛车出来,他看着一如往年一样贫穷的村子,难以想象这里居然出了三位上品学子。
当年他之所以离开,除了这地方贫穷之外,更重要的是这里的人蠢而不自知。
村子里就三家,王、李、张。
傅辛龙一家当年逃难至此,因为是外姓人,所以常年被村里的人欺负。
因此,傅辛龙发奋读书,终于通过县考入品,然后娶了镇上吴员外的女儿,自此移居镇上,不与村里人来往了。
甚至在某些事情上,还给江下村下过绊子。
比如征粮,就是在他暗示下,里正才格外重视江下村。
回忆着往昔,傅辛龙心中有些感慨,他环视一圈村子,突然指着柳园的方向,好奇的问道:“那是何人居所?”
一名家丁微微鞠躬道:“回老爷,那是柳神婆的住所。”
“柳神婆?”傅辛龙微微皱眉说道:“去年就听闻,柳神婆已经被愚民打死了,怎么可能还住在那里。”
家丁一呆,柳神婆被打死的事情他还真不知道,毕竟家丁平时很忙的,又不跟使唤婆子八卦,自然不清楚一个偏远村子的事情。
但这个家丁反应很快,立马说道:“老爷稍等,我这就去打听!”
得到傅辛龙同意后,家丁迅速跑进村子,发现大部分村民都围在柳园旁边的一户人家之中。
原来是昨日的骨汤没喝完,又熬了一晚上,今早香味飘满了整个村庄,村民们完全无法抵挡这种诱惑,又自备碗筷前来蹭汤了。
家丁走近了才听明白,这就是考中上品的那户人家。他赶紧走了进去,说了几句吉利话,主人家很开心,就给了他一管泡着骨汤的竹筒饭。
家丁也不嫌弃,拿着竹筒坐在人群中,一边吃一边听着村民们聊天。结果发现这么一份普普通通的汤泡饭居然如此美味,以至于只顾着吃饭,忘记收集消息了。
还好这是一节小竹筒饭,四五口就吃完了。然后拍着肚子,直接参与了村民们的扯淡大会,废了一番心机,才搞清楚柳园的情况。
然后家丁溜了回去,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都告诉了傅辛龙。
傅辛龙一听,便确认村子的变化就是源于现在的柳园之主。作为过来人,他觉得自己应该去提醒一下那位后来者,不要对这些愚昧之人太友好。
整理了一下衣领,傅辛龙避开了村里人的目光,绕着路走到柳园门口,敲了敲门环后,站在门口静静等待着。
结果等了小半个时辰都没人回应,傅辛龙还以为柳园之主没在家,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因为站得太久,腿脚有些发麻,一个不留神就往前踉跄了两步,下意识的想要扶个什么,谁知直接把门给撞开,人还是没站稳,摔倒在地。
欧藏华正坐在院子里看话本,颇为无奈的看向傅辛龙。
这话本是他刚刚从郡城买来的,正看得起劲儿,被人打扰了实在有些不喜。
傅辛龙面无表情的扶着门环站了起来,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扫视一圈,确认院子里只有一名青衣书生,便知道这位就是他要找的人了。
他对着欧藏华拱了拱手,语气有些生硬的说道:“老朽傅辛龙,前来拜访柳园之主,却不知柳园之主的待客之道如此别具一格。”
“你来拜访我,我就一定要接受吗?”欧藏华有些好笑的问道。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傅辛龙微微皱眉,感受发麻的腿脚,便开口教育道:“老朽的年纪,在阁下这里连个座位都没有吗?”
“年纪?”欧藏华放下话本,看着傅辛龙胡子花白的模样,淡然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比你年轻呢?”
“看起来”
“看?”欧藏华摇了摇头,说道:“眼见为虚,心听则实。等你什么时候能看到我真实的模样,再找我要座位吧!”
傅辛龙心中一凝,他知道先天武者若是保养有方的话,的确能保持年轻的容貌。
只不过他不相信一名先天武者会待在这么个穷乡僻壤的地方,是京城不够大气还是江城不够繁华?
他静下心来,神情中多了几分真诚。说道:“老朽来此,只是想以过来人的经验,提醒阁下一些事情,免得阁下重蹈老朽的覆辙。”
见欧藏华不答话,傅辛龙干脆自顾自的回忆起来:“五十年前,老朽当时还是是一个十来岁的幼童,与家人一同逃难来此”
欧藏华抬起手,打断了傅辛龙,说道:“还是直接说出你的目的吧!我对你的遭遇不感兴趣,我见过的人间惨剧比你吃过米的还多,我的内心早已坚如磐石。”
“”傅辛龙呆了呆,这人看着这般年轻,为何不按套路出牌?
他深吸一口气,冷冷的说道:“老朽想提醒你,离愚蠢之人远一点。不然的话,即便你才华横溢手眼通天,也会被愚蠢之人拖累,落入万劫不复之地。到时候,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了。”
“你在教我做事?”
欧藏华一手托着下巴,神情慵懒的说道:“你的心思,我一眼就能看穿。不过是想让我离开这里,去镇上给你的孙子讲课罢了。不必这般连哄带骗,让人瞧不起。”
“我那孙儿一岁能言二岁识字,三岁就能写了,不敢称神童,总比外面那群大字不识的泥腿子娃娃强。”
傅辛龙摸了摸胡子,仿佛同样看穿了欧藏华一般,继续说道:“王慎、张仪、李积,你应该花了不少心思。而你的目的,我所料不差的话,是为了养望吧!但你怕是搞错了一点,所谓养望,比‘养’更重要的是‘望’啊!”
“你教导我孙儿,而我豁出这张老脸,为你扬名。多了不敢说,博一个云州才子的名头,还是可以的。”
欧藏华颇为无语的看着傅辛龙,别看这家伙一大把年纪了,但脑补的本事可一点没落下啊!
“你在教我做事?”
傅辛龙得意的笑了笑,说道:“不是教,是互惠的雅事。”
“哈”欧藏华摇了摇头,然后微笑着问道:“那你敢不敢跟我赌一把呢?”
“有何不敢?”傅辛龙以为对方是在找台阶,便爽快的同意了。
“只要你能看清我手里的话本,我就去镇上教你的孙子。但你要是看不清,傅家从即日起,五代为农。”欧藏华点了点桌上的话本,神情认真的说道:“你现在还可以拒绝,不要误了子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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