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地跟在其他后勤船只后面的蓝鲸号运输舰上,那唯一的一门船尾75毫米舰炮也就位了。唐汉娜和颜显屏两人站在炮位一侧,举着望远镜看着黑水晶号轻巡洋舰在逼近海岸线三百米外落锚。只见两艘搭载的蒸汽艇被吊放下海,上百名外籍军团官兵抓着网兜依次登艇。

    “大小姐,张将军孤军深入恐怕有险。往年这岛上就有一千多号人,大小战船百艘!听老七叔言,这些年内,那郑芝龙就常派心腹潜入岛中,企图鼓动裹挟岛上之众。我颜家势壮之时,尚且可以压服,如今……”不知什么时候上了蓝鲸号的罗大,赶紧在一旁提醒着。

    “哼,一千多号人?就是万把人又能如何……重炮雨击之下,冥顽不灵者皆成齑粉!爹爹早年就不该养这些墙头草之辈!他们若真是背叛颜家,也是死有余辜!”颜显屏咬着牙,依然紧紧抓着望远镜,语气异常冰冷。

    “也许不需要炮击,陆军一上去他们就跑光了。这些是海盗吗?怎么看起来全是破破烂烂的乞丐?”唐汉娜在一边嘻嘻笑着,仿佛望远镜里的那些惊慌四措的背影根本就不能算是对手。

    愕然地看着两位年纪加起来还比自己小一岁的黄毛丫头海军小军官,罗大很是无语,在他看来大明海盗再怎么不济,也不是泥巴捏的东西。罗大深知南洋海盗的习性,风头不对马上就胆小如鼠,但逼急了也是胆敢和大明水师或弗朗机人大海船死磕的亡命徒。当年颜家就是靠着这么一种圆滑与狠劲才闯荡出后来的家业。

    身旁不远,炮位中的黄虎儿,已经指挥炮组水兵把炮口对准了千米外的海岛,然后竖起耳朵。等候着随时可能下达的开火命令。一边紧张地看着眼前的两位女军官和那个颜家的罗大。黄虎儿的手心都出了汗。

    黑水晶号轻巡洋边,两艘蒸汽艇已经发动,承载着百多名外籍军团士兵,开始朝西北面的海湾南方的一片沙滩发起了登陆冲击。视线的那一头。在海滩上修理渔船舢板的海盗们清晰可见,三三两两的衣衫破烂的海盗纷纷退入内陆方向的树林,几乎没有一个人胆敢朝海滩方向跑。

    “……听到了吗?没有命令,不许开火!”蒸汽艇上。上士于山趴站在船头,一只手支着钢盔,另一支手还紧抓着一小半块椰子壳啃着里面椰肉,“不过,如果有人朝我们开火,那就别客气!”

    四周的士兵都哈哈大笑,似乎他们也看到了远方四散而逃的背影,对这样一次登陆作战感到无比轻松。

    突然,远方滩头深处的丛林里居然冒出一股淡淡的白烟,看样子应该是一门隐藏的小炮。不过炮击的结果。只是几颗小小的石弹落在蒸汽艇的四周,溅起一朵朵可怜的小浪花。一门2磅的小炮的威慑力也至多如此了。

    “他们疯了?”

    于山愕然地看着海滩方向,以为对方活腻了。不过艇上几十名刚才还乐观得无以伦比的士兵们都吓得把身体纷纷俯下,生怕被这些不开眼的小炮给击中。

    话音才落,身后两百多米外,黑水晶号轻巡洋舰的舰炮响了,一发警告性的炮弹急射出膛,然后在离岸不远的海里炸起一团高耸的水柱。紧接着,又是几声炮响,更多经过修正的炮弹打到了海滩上那片正在修理中的渔船舢板群中,大片被肢解的木板和泥沙碎屑伴着火焰硝烟腾空而起,看起来声势十足。

    炮弹爆炸的惊人威力和硝烟,让躲在树林里只放了一炮的海盗们一阵鸡飞狗跳,刚才还胆大开炮的几个海盗炮手是抱头鼠窜,直接丢下小炮就朝林子里面钻。

    蒸汽艇在距离海滩大约几十米的浅水区缓缓停下,然后不管是壮胆还是事实上的指令传达,于山是吹着哨子连踢带拉,把一个个亢奋的外籍军团士兵推下水,看架势和马卡洛夫当初并没有什么两样。

    身后的舰炮继续开火,在对着登陆地区前方的森林深处进行威慑炮击。在舰炮的助威下,30多名背着行囊顶盔持枪的外籍军团士兵一窝蜂地涌上滩头,士兵们是熟练地往沙地上一倒,然后举着步枪四下打望。可惜的是,除了远方飞起的烟尘和炸碎的椰树,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威胁到来。

    “好了,炮击一结束,以班为单位,朝北方推进防御……咦?不对啊,说好的这次不派我第一个冲嘛,怎么我的排又是第一个?这马大猴子又反悔了,太过分了!”

    想象中的后续反抗早就被海军前期的警告炮击给打没了,左右看了看陆续上岸匍匐隐蔽的部下,于山正准备把哨子塞进嘴里重新下达新的命令,又似乎想起了什么,慢慢回过头去,看着远方的黑水晶号轻巡洋舰,忍不住又对遥远的马卡洛夫大发抱怨。

    登陆的上百名外籍军团先遣官兵越过海滩,冲到树林边缘部署防御,同时一发信号弹升上天空。十几分钟后,近千陆军官兵乘坐着蒸汽艇出现在海面,黑压压地朝海岸线压来,登陆一切顺利。

    若干被警告炮击吓傻的海盗被搜索队从椰树林里抓了出来,一个个跪在沙地上使劲磕头求饶,让围绕看管他们的外籍军团官兵们哈哈大笑。紧接着,那门引发黑水晶号炮击的小炮被人从树林里拖了出来,原来是一门明朝大量生产的小型弗朗机炮,一种可以通过更换后膛装弹装置实现快速炮击的轻型大炮。

    这大概是华美国陆军自成立以来,第一次遭遇使用火炮的对手。小兵们自然是无比鄙视这种锈迹斑斑的金属垃圾,在他们眼里,所有有效射程低于2000码的大炮都是耍流氓。但看到这种体型小巧,能够随时隐藏在角落里快速发射碎石或铁丸散弹的弗朗机炮,若干老资格的士官都面带忧色。

    越来越多的陆军官兵登上岸,一架架管风琴机枪和迫击炮纷纷寻找优势地形布置发射阵地。一队队步兵以排为单位沿着海岸线展开。主力部队朝内陆北方推进。准备进攻那座海湾小渔村。

    人来人往的登陆滩头上,赫然放着一台黄铜放唱机,若干外籍军团的士兵正乐乐地摆弄着,一首歌星珍妮1627珍藏版《像雾像雨又像风》在17世纪的东南亚海岛上空回旋。

    “……再给我一次最深情的拥抱。让我感觉你最热烈的心跳;我并不在乎你知道不知道,痛爱你的心却永远不会老……”

    队伍的后方,斯科特上尉也登上了岸,正举着望远镜打量着北方。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斯科特的身后不远,担任主力部队先头连指挥官的乔肆中尉,正和自己的营军士长马卡洛夫商量着第一批海盗俘虏的安置事务。

    “给将军和少校发报,第二营已经全部上岸,没有遭遇实质性抵抗,正在按计划与第一营部队朝北方推进,预计一个小时后接敌。”

    说完,斯科特低下身子,从沙滩上摸起一片漂亮的贝壳,阳光下。半透明的彩色贝壳晶莹玉润,造型华丽。宛如艺术品般。左右看看,还有几片更漂亮的,斯科特嘴角带着微笑一一捡起,抹去沙粒,然后小心的塞进衣袋。他准备在回国后把这些东方贝壳送给自己的女儿做礼物。一想起爱丽丝那稚嫩而可爱的脸蛋,斯科特就心里暖洋洋的。

    于此同时,北面几公里外的渔村小海湾已经被远征舰队主力控制,若干企图强行驾船逃离的海盗小船被无情地轰成了渣,十几门舰炮就这样虎视眈眈地对着大部分海盗青壮逃之夭夭、只剩下少量海盗妇孺家眷窝在家里瑟瑟发抖的小渔村,等待着华美陆军部队前来接手。

    不过没人会想到,之后看到的一切,和人们最初的设想完全不同。

    ……

    ……

    10月28日,距离登陆已经过去4天了。

    几门弗朗机炮开火了,喷出道道恐吓警告性质的火焰烟尘,依稀的张狂笑声络绎不绝。而距离山坡东面两百多米之外,上百华美陆军官兵小心地趴在草丛里,偶尔一个胆大地抬起头朝对面那个负隅顽抗的海盗防御山头张望。

    “这群海盗命真硬,难道他们以为这样可以保住自己的小命?”

    话还没说完,一声轻微的沉闷炮声从前方山头响起,然后又是一阵杂乱无章的火绳枪射击,头顶上传来一片奇特的破空声,于山下意识地就按住了自己的钢盔。

    “于山,你不是说他们很好商量吗?总指挥部居然打算为这些顽固的家伙每天准备早餐!然后这里多了一百多个胆小鬼。”马卡洛夫吐出嘴里的草叶,恶狠狠地左右看看,对整个连队上百号人被一两门“小到只能用来打兔子”的弗朗机炮和十来把火绳枪压制住感到极度失望。

    “也许是昨天那次进攻的缘故,谈判破裂了。”

    于山烂着脸,回想着昨天自己奉命向对方喊话劝降的惊悚一幕:自己刚刚站起来,对面山头的某个石头缝里就冒出了弗朗机炮的开火硝烟,远远的碎石弹虽然威力大减,但依然被一颗滚烫碎石打飞了自己的钢盔,只要再偏上一寸,估计自己的脑袋就开花了。

    “东方人很顽强,很勇敢,就像我们陆军里的那些小伙子们一样,不过,你是个例外。”马卡洛夫不知道是称赞还是咀咒,直接一巴掌拍到了于山的钢盔上,“现在,站起来继续喊话,让他们投降。执行命令,我亲爱的上士先生!”

    “你疯了,头儿!他们已经快记住我了!”于山吓得把头摇得更个拨浪鼓一样。

    “情况如何?”

    正说着,就看见身边的草丛里又弯腰钻出一个人,直接趴在了两人中间。马卡洛夫和于山几乎头都没扭,就知道是连队指挥乔肆中尉从后方过来了。

    “中尉,很不好!这些海盗似乎打算顽抗到底,他们拒绝投降!”马卡洛夫举起自己的钢盔,略微掂量了一下,然后轻轻抛了起来。结果这个动作瞬间让对面百米外的山头响起了一片火绳枪开火声。

    “您看。事情就是这样。”马卡洛夫无奈地摊开双手。

    “将军已经下了死命令。不能对他们动用重火力,必须让他们投降。”乔肆摘下军帽,从马卡洛夫的身后取下工兵铲,然后又从裤兜里掏出一根白色手绢。

    “乔肆。你也疯了!”于山见对方在工兵铲的握把一头绑好白手绢,似乎打算亲自去招降,赶紧一把拉住了对方的胳膊,“他们什么都听不进。从上午到现在,我嗓子都喊破了!”

    “那你去。”乔肆眨巴了几下眼睛,把工兵铲递到了于山的面前,居然露出一丝笑容。

    “乔肆,这不公平……我觉得我的好运已经用完了。”于山一看连队最高指挥官、曾经最亲密的同伴居然向自己下达这样的命令,顿时后悔刚才自己的动作。

    “你个胆小鬼,现在正是你学习怎么投降的好机会!”马卡洛夫在一边夸张地说着,引得四周保持警戒的士兵都哄堂大笑。

    说完,马卡洛夫抢过工兵铲,呼地一下站起来。一只手挥舞晃动,另一只手猛地把于山也提溜了起来。

    噼里啪啦的一阵火绳枪开火声又传来。对面山头冒出一排的淡淡烟尘,于山仿佛感觉身体四周全是那种弹头飞过的凉飕飕的空气激波,吓得腿肚子都有点哆嗦。不过这个距离上,十几杆17世纪的火绳枪能够命中人基本等于中大奖。

    两人就这样站着,使劲摇着手里的临时白旗。即使这个时代白旗的意义或许还可以有很多种解释,但一分钟后,理论上的第二次火绳枪射击没有出现,所有趴在山下草丛的官兵都松了口气。

    “他们的态度有转变,我亲爱的上士先生。”马卡洛夫拍拍部下的肩膀,裂开大嘴笑了。

    “可凭什么非要拉着我啊……”于山此时都快哭了。

    ……

    纳土纳大岛东海岸中部的海湾内,一座规模更大的简陋码头,在上千海盗俘虏和部分身体强壮的难民的劳作下投入使用。已经在海湾里落锚停泊了几天的后勤船队开始一一靠岸卸下各类物资。

    在颜家人的劝降下,部分被刘香胁迫的明朝小海盗团体又果断地发挥了墙头草的作风,迅速投降做了俘虏,连带喊话扩散之下,放弃抵抗的海盗人数超过了1500人,而小渔村后方的那座关押的2500多号明朝难民猪仔则在登陆当天就被解救了。

    但退向海湾西面几公里那座最高海拔两百来米的小山头的刘香海盗团伙嫡系们,则以为此次必死无疑,选择了抵抗到底的态度。不熟悉对手装备情况的华美陆军进行了一次尝试性的进攻,结果被对手用弗朗机小炮一通乱射,在两三百米距离上被打了个落花流水,虽然全是碎石散弹,准头也奇差,但依然有好几名士兵重伤。

    本来类似这样的对手,无论是舰炮覆盖还是迫击炮强袭都是分分钟解决的事,但远征舰队总指挥张春锐准将却下达了一个让官兵们匪夷所思的命令,要求必须保证对手活着投降。

    面对装备了大量热兵器负隅顽抗的明朝海盗,还不允许动用炮火,这下就狗咬刺猬无从下口了,让负责包围进攻的外籍军团第二营两个作战连的官兵都感觉十分窝火。

    曾经的海盗小渔村里,一座高脚木楼成为了临时总指挥部,张春锐领导的远征舰队海陆军例行会议正在召开着。

    “截止昨天,大部分逃散的海盗都已经投降,现在跟在刘香身边的,大约还有400多人,基本上全是刘香的死党老底子。呵呵,估计谁都没想到占了这里的居然是刘香,把我们的时间安排全打乱了。”孙阳扭头看着西面方向,面带苦笑,“如果想安全展开下一步工作,也许只能选择重火力洗地了。我们不能在这里一直耽误下去,时间和物资都不允许我们拖沓。”

    “不行!”角落里,严晓松正皱着眉头看地图,听到孙阳又在重提“最佳解决方案”,赶紧抬起头,露出了严肃的表情,“既然我们现在知道占领这里的是刘香。就更要让他活着。”

    “颜家的人和刘香是死对头。他们是没法劝降的。我们这么突然登陆占领了他的地盘。他更不会认为自己有什么活路,他当初就是这样对待反抗者的。”游南哲这次也站在了孙阳的一边,对负责外交的严晓松那种过于“政客”的态度有点无法接受。

    “刘香并非和郑芝龙一路,作为明末东海‘十八芝’之一。他是个非常有野心的人,虽然历史上他最终还是败亡在郑芝龙手下,但这种有野心的人,只要不是走入绝境。是比谁都珍惜机会的。他有资格、也有能力成为我们东方代理人计划中的一颗重要棋子!”

    严晓松似笑非笑地说着,一边看偷偷看着张春锐的脸,期待这个老成的远征舰队总指挥能够坚持这几天下来的政策。

    “严哥,你想让刘香继续走上和郑芝龙对立的路?”孙阳摘下帽子,玩味地看着窗外,远远地能够看见若干海军官兵在渔村里和一些大明难民在一起,“你这样做是不是太明显了?恐怕颜家的人第一个不会放过刘香,没听说那个七姑的老公就是在澳门死在刘香的手下吗?颜显屏那小妮子可是天天都在问我什么时候杀到台湾去呢……”

    “不是我是否想的问题,而是刘香就会如此选择,我们在登陆后掌握到的情况就在证明这一点!至于颜家。他们会明白这里面的道理,如果颜思齐还活着。他也会这么做!”严晓松拿起桌面的一份文件,环视着在座的海陆军官,“别忘了我们来这里的目的,我们不是来帮大明朝清扫海盗,更不是单纯来给颜家报仇的,我们是要建立新的秩序,能被我们掌握的秩序!这才符合我们将来在明朝沿海的根本利益!”

    “每次听到你说‘利益’两个字,我就会哆嗦一下,严哥……”第一步兵营的指挥邓剑少校,此时难得地笑了。这种半开玩笑的语气,让会议室里的气氛为之一松。

    “呵呵,如果是苏子宁说出这种话,估计你还想打人……而且,你们不觉得让一个历史上死于1635年的海盗首领提前好几年挂掉是一件多么‘不尊重’历史的行为?”严晓松也恢复了风趣的笑容,坐在位置上的同时,用手指向了北方,“为什么我们现在还没有急着北上去救台湾的颜家?因为郑芝龙也不是个傻子,只要颜家还在台湾存在,他在大明朝廷的作用和地位就会越加稳固,他从来就没打算对颜家赶尽杀绝!他的战略,和颜思齐当初的选择一模一样,甚至更加稳健!在自己的羽翼还没有真正丰满前,养着一个已经被自己削弱、没有多大威胁的对手,远比到头来自己成为大明朝廷的眼中钉更有意义。”

    “好吧,那我们继续等吧。现在黑水晶号已经在周边战备巡逻了,就拿荷兰人当开胃菜吧……我去下战俘营,看看审讯的那些个荷兰商人有什么收获。”

    说完,孙阳站起来,戴好军帽,对着张春锐行了个军礼,就走出了木楼。在孙阳的带领下,海陆军官们也纷纷推出,十几秒后,会议室里就只剩下了张春锐和严晓松两个人。

    “你和苏子宁的狐狸尾巴还会变出多少根出来?嗯,我承认你说的一切,都是目前对我们最有利的方案。但你想过没有,岛上突然多了几千张吃饭的嘴,我们管还是不管?我们能在这里坚持多久?”

    “我们所有的食品补给,计划内只能维持最多6个月,现在来看,再怎么节省,也许3个月都支撑不了,必须花更大价钱依靠马六甲和马尼拉来补充。燃煤存量更是有限,只够全舰队在南中国海活动两个月,剩下的仅仅够我们返航。不想指望几千海里运煤过来的话,你必须尽快找到就近的燃煤供应,否则我们只能重新变成风帆船。更别提我们要还承担这个岛的长期经营存在……你想做的事是那么多,已经远远超出了远征舰队的维持能力。战争为政治服务,这个道理我也明白,但我要为整个舰队两千多号人考虑,为整个国家的承受能力着想。”

    张春锐站起来走到窗边,深深叹了口气。

    “老张哥,我理解这次国家赶鸭子上架的难处。”严晓松眼里闪过一丝愧疚。但随即又面露坚毅。“虽然我们可以选择一种更加轻松的态度袖手旁观。但又何尝不能选择一条和大明息息相关的美好未来呢?我和苏子宁,甚至是和您在这个问题上都是对立的,我知道自己有点一厢情愿,不知深浅。但既然国会批准了这个计划,我想大家应该而且可以同心协力一起做好。我想您在接受出任舰队总指挥的那一刻,也是这样想的吧?”

    “呵呵,你这种想法的国内还少吗?甚至就在这支远征舰队里。都能抓住一大把出来。但千万别把这种事当儿戏,我们的国力还太弱了……好吧,接下来就继续配合你们的外交行动。我准备让运输船队卸下全部物资,调整下分工,等物资卸货完毕后,饕餮号和囚牛号前往马六甲和马尼拉采购给养;现在印度洋进入西南季风期了,敖广号、敖丙号、敖顺号三艘船将按计划马上返回南山港,否则国内的海运会出大事的。”

    说完这些安排后,张春锐也离开了木楼,只留下严晓松一个人呆呆看着地图。

    ……

    渔村内外。多达一个营的华美陆军官兵在休整,一个连的外籍军团官兵排着整齐的队伍。在《外籍军团掷弹兵进行曲》的引导下,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过,一群渔村的海盗家眷都畏惧地缩到一边,只有妇女膝下的小孩子们个个露出好奇的表情,似乎并不怕这些私下里能讨到几颗冰糖的“西洋番兵”。

    登陆解救了2500多号大明难民,以及上千的海盗俘虏,瞬间就让远征舰队的后勤问题提前出现隐隐的危机。登陆作战中缴获的那点食品基本上几天内就全散发出去了,舰队本身经过精心计算的食品给养预计维持时间,也瞬间缩短了近一半,而之前的安排里,舰队携带的补给中还可能要预留部分送到台湾。海盗们束手就擒倒是蛮快的,但就别指望他们能够短时间内老老实实地走海路从大陆运回粮食。

    另外,部分身染重病的难民不得不动用医疗船的药物进行治疗,但一下子出现的数百号病人,让编制仅仅只有30多人的医疗队根本忙不过来,陆军和战舰上的医疗单位也必须投入其中。

    面对卫生防疫水平低下的本地人群,远征舰队不得不拨出有限的战备库存用于改善当地的卫生条件,否则只要一点点疫病苗头出来,就可能导致无法收拾的后果。除严格规定日常生活的卫生标准外,用于热带作战的蚊帐和驱蚊药只能满足一小部分难民的需求。

    如果再要加上迟迟没有解决的刘香海盗残部还未投降的问题,整个远征舰队将在这个纳土纳主岛上浪费更多的时间、精力和物力。这样的后勤压力出现,也难怪让舰队总指挥张春锐提前做出改变的决定。

    渔村一侧,一行海军军官在一队水兵的陪同下,在大明难民的营地里缓缓走着,偶尔还停下脚步,两位少女军官从水兵的手里取过罐头、面包、馒头或蔬果,递给身边的老弱妇孺,结果引得难民营里一片片磕头。

    “女菩萨啊……”一个妇女搂着孩子,惶恐地从颜显屏手里接过一块馒头、一听牛肉罐头和水果罐头,连连称谢。除了略微发凉的馒头面香扑鼻外,另两个冰凉的金属圆筒让人有点摸不到头脑。再看看四周几个捧着馒头小心吃喝的难民,妇女不由得红了脸。

    颜显屏微微一笑,蹲下身,掰过罐头旁边的小罐头起子,三两下就撬开了牛肉罐头的盖,顿时一股油蒙蒙的香气冒了出来。四周的男性难民都被香气吸引了,纷纷挪动着身子,吓得妇女捧着罐头连连哆嗦。

    “乡亲们别抢,这些都是给老人、女眷和幼孩的。”颜显屏赶紧站起来张开双臂,安抚着现场的人,“有力气的汉子都去码头做工,出力就有饱饭吃。”

    “军爷,我们要回家!”一个男子虚弱地在不远处嚎了句,四周一片应和声。无论是何种理由来到这里,经历了不亚于大陆上天灾**的凄惨生活后,几乎没有一个难民再对所谓的“南洋讨个活路”的说法报以信心。

    “会回的,会的……”看到眼前惨兮兮的难民那一片片绝望的表情。颜显屏忍不住鼻子一酸。眼泪就有点控制不住了。

    “应该调点陆军部队过来。不然很容易发生事情的。哼哼,谁要是不守秩序,哄抢物资,就地枪毙!”唐汉娜撇了眼四周蠢蠢欲动的部分壮汉。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让他们发吧,小屏你不去照顾老七叔吗?”孙阳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四周的海军官兵都纷纷立正行礼。

    “长官……”看到这个似乎经常喜欢和自己套近乎的长官又来了,颜显屏脸上一红。赶紧抹了下眼角,准备立正敬礼。

    “好了,和我就别这么客气了。”孙阳伸出手,轻轻地挡开了颜显屏敬礼的手,然后笑眯眯地用手指擦掉对方眼角的一滴水,“刚才军事会议讨论了,过段时间我们就会派出军舰,先去荷兰人的巴达维亚,然后就去大员。”

    “真的?!那刘香呢?!”颜显屏一听就激动,差点去抓对方胳膊。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又拘束起来。左右看看,才发现唐汉娜已经不知道去哪儿了。其他运输舰上的水兵更是提着食品箱走远了。

    “你不属于战斗部队,恐怕……”孙阳若无其事地说着,带着颜显屏朝难民营外走去,“刘香的问题,打算延后处理,但我敢保证,一定对颜家有好处!”

    孙阳此话一出,颜显屏才热起来的脑子又是一凉,沮丧地垂下了头,脚步也不走了,就这样原地站着呆看着脚下。

    “不过,可能我需要一位熟悉大员的少尉军官做副官,到时候安平堡那边会有许多事情需要人来接洽,等舰队主力出发时候,你就到共和号报道吧,先熟悉下。”孙阳欲擒故纵一番后,得意地笑了。

    “谢谢长官。”颜显屏脸上又是一红,虽然朦朦胧胧知道对方早就对自己有意思,自己对此也一直很惶恐,但想到这是唯一能够随战斗部队前往大员的机会,也只好点头。

    ……

    除了超过4000号意外增加的负担外,唯一有点价值的收获,大概就是滞留在岛上和刘香搞人口贸易的荷兰自由商人罗兰了。这个倒霉的鹿特丹人之前一直跑巴达维亚和日本的生意,这还是第一次经人介绍来做人口贩运,结果第一笔买卖还没交割,自己就做了俘虏。

    一艘荷兰商船成为了战利品,从船舱里搬出的货物让孙阳大吃一惊,整整三百多支明显由西班牙王国生产制造的21b型燧发步枪赫然躺在一个个箱子里。荷兰人通天的走私手段可谓无孔不入,不知道西班牙王国知道他们花费大量金钱从华美国引进的生产线正成为荷兰人的发财机器,恐怕会郁闷死。

    按照罗兰的交代,这种针对明帝国“海上权贵”的生意早就持续了两年多了,但从去年底开始,所有的华人猪仔贩卖生意已经被荷兰东印度公司接手垄断,而且只能运往巴达维亚。

    这个“意外收获”让严晓松苦思冥想了许久的大员问题解决方案有了新的突破口,一个替颜家“赖账”的想法慢慢成型。比如现在,“人证”和“物证”就有了一部分,剩下的就是前往巴达维亚去彻底做足……

    严晓松突然变脸的质问,让随远征舰队而来的荷兰州长联合会代表面红耳赤。其实这个荷兰政府代表早就清楚自己国家的东印度公司是个什么样的德性,只是没想到连其他荷兰的普通自由商人都被他们把控着。

    联想到登陆后在关押华人猪仔难民营里看到的一片凄惨景象,担任审讯记录的颜显屏是气得当场发飙,要不是孙阳阻拦即时,前者差点拔出手枪嘣了眼前的欧洲肥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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