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漂亮的客厅里完全变了副摸样,一副狰狞的驼鹿头骨被挂在墙上,几大片兽皮铺在客厅地板上,一位夸张打扮的印第安老妇人握着一根木杖在客厅驼鹿头骨下嘀嘀咕咕扭个不停。

    才分娩不过三日的娜答,抱着自己的儿子跪在了母亲面前,低着头嘴里喃喃自语。

    客厅的另一头,李想和他那位也是一身夸张打扮的老丈人肯拉顿面面相觑,从老丈人的眼里可以读出某些意味出来。

    “李想,孩子永远是我们部族的未来希望!”老丈人捏着香烟,盯着女儿娜答怀里正咿呀做声的小外孙,眼里泛着慈爱的目光,“愿神保佑他将来成长为一名勇敢的战士!”

    郁闷,这是我儿子,怎么成你部族的未来战士了?李想微张着口,对丈母娘那让人头晕目眩的祈祷仪式感到全身无力。

    李想还是无法接受德拉瓦印第安部族那北美硕果仅存的母系氏族传统,但强势的丈母娘目前是不能得罪的,所以只能从妻子娜答那里慢慢改变丈母娘的传统思想。

    开明老丈人肯拉顿,已经对全村迁徙到曼城市新区东南侧的印第安自然村社区表示了支持,但顽固的丈母娘和少数年老的村落长老们依然反对,理由就是这有可能会导致他们心目中的某某神从此遗弃他们。

    现在已经有好几名德拉瓦少女成为了曼城市居民的配偶,甚至以后还有更多其它部族的女性会被接受,但关于纯正民族血统的言论始终在整个新生的国家中占据了相当强势的地位。

    被曾经惨痛的民族历史熏陶过的文青们,在重新开始的17世纪依然保持着强烈的警惕性和类似受迫害妄想症般的历史危机感。且不论这种看法是否适宜,但华族作为中华美利坚共和国唯一主体民族的思想是包括李想自己在内都无法摆脱的。

    即便更多的类似娜答这样的印第安少女能够融入华族,也不代表未来的华美会真如血肉同胞一样平等对待所有的印第安人。

    从佩科特人战争到摩和克人战争,舆论几乎一边倒地支持着强硬手段解决一切,而对待身边已经关系亲热无比的德拉瓦族的态度,则更像是一种全面警惕中的缓兵之计。

    周边七八个村落、超过三千人直接为这个新生的袖珍国家做着低级劳力雇工,整个宋州版图内的德拉瓦人部族村落更是间接成为了这个国家的外围保护屏障,相互依托生存的局面几乎在未来相当长的时间内无法改变。

    国内的相关立法目前明显在回避这些敏感的概念,算是最含糊其辞的。如果不改变国内的现状认知,恐怕终会发生类似乔大强那样类似的恶**件,那时候又能怎么做呢?

    “夫君,老公!妈妈给孩子取了名字,就叫‘巴亚’!”

    就在李想发呆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小妻子娜答抱着儿子挤到了身边,满脸的兴奋。

    巴亚?!我勒个去,这在德拉瓦印第安语里意思是“白色的树皮”!难道丈母娘以为自己的小外孙是因为出生在医院的白色病床上,才追根溯源想出了这么个名字?

    “我已经给他取了华族的名字,李殷林。因为德拉瓦人是几千年前的华族殷商王朝的后裔。户口昨天就在民政部登记了,巴亚就作为小名吧。”

    看了眼坐在客厅地板上似乎跳累了的丈母娘,李想用极小的声音嘀咕着。

    “可是,部族孩子的名字都应该是……”看着丈夫那认真的表情,娜答停住了话,失望地低下了头,将儿子的小脸贴在了自己脸颊边,紧紧咬着嘴唇。

    突然闭眼休息的丈母娘起身走了过来,居然第一次对着李想露出了微笑。

    “孩子,巴亚他们即便成为了华族,请依然让他记得德拉瓦人的先祖!”

    说完,猛烈地咳嗽起来,然后拉着自己的丈夫肯拉顿走进了隔壁房间。

    他们?大概是指以后所有和华族人通婚出生的孩子们吧……李想算是听明白了。

    北美印第安部族之间的战争,往往以一个部族的男子全被杀死为结果,更是为抵抗殖民主义而死伤惨重了几百年,一代代以延续部族血脉为使命的印第安人就这样挣扎在不可逆转的北美历史进程之中。

    一想到这些,李想就感到惶恐不安。

    不,我的儿子,还有其他即将诞生的孩子,以后不能成为屠杀流着和他们一半相同血液的印第安人的刽子手!

    轻轻将妻子手里的襁褓抱到怀里,手指触碰着怎么看都是黑头发黄皮肤黑眼睛的儿子,李想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娜答,以后我一定会让德拉瓦人和华族成为真正的一家人!我们都有着共同的先祖!”

    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搂紧了小妻子,李想脑子里已经想好了一些东西。

    第二天,李想向总理齐建军提交了一份报告,建议合适的机会向国会提交一部专门针对印第安部族的《殷族归化法》,建立法律上的合法归化关系,与最新颁布的《国民法》配套,以适应不可阻挡的华族与印第安人的长期接触。

    也许即便有了这样的法律,恐怕以后这个国家与印第安人的关系依然要走一段很长很长的路。

    1621年10月22日,周五。

    在企业号与自由号两艘轻巡洋舰的伴随下,六艘装载着今年最后一趟出口商品的风帆盖伦开始缓缓开出海湾,朝着亚速尔群岛进发。只要年底再次返航,就能刚好完成1621年度欧洲贸易物资进口的任务指标了。

    已经经过一个季度强化海训的企业号轻巡洋舰,除了担任这次欧洲贸易的武装护航外,还将进行第一次真正的跨大西洋远洋作训。

    为此,除了已经是新成立的海军司令部司令的王铁锤准将亲自坐镇自由号相送外,企业号所有72名参训人员全是从现有的160多名海军官兵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当然,其中大部分都是欧裔。

    前企业号代理大副兼水兵长蒙提军士长,被破格提拔为海军临时中尉,调任刚服役的自由号轻巡洋舰的代理大副兼水兵长。

    企业号的现任代理舰长孙阳上尉,大副是曾经跟随卡特琳娜的资深老水手、前五月花号代理船长安德鲁海军临时中尉。

    和拉拢感化阿德莱德还花了几百上千英镑不同,有着25年海上大风大浪经验的37岁的安德鲁朴质沉稳,在跟随苏子宁荷兰之行的几个月里几乎没有谈及过任何物资条件,一直表现得极为忠诚。

    这位差点和卡特琳娜成为真正海盗的丹麦裔汉子,如今被海军司令部授予了海军临时中尉的军衔,将协助代理舰长孙阳上尉负责企业号这次远海战备训练和护航任务。

    这位“建国有史以来”第一个直接被苏子宁推荐的欧裔军官人才,据说还差点在众议院例行听证会上引起一段不小的风波。

    而第三艘已经在舾装工程尾期的东方号轻巡洋舰,则会面临建造工程结束后无人操控的下场。这也是导致第四艘德拉瓦号轻巡洋舰开建之后,国会坚决不再批准新造海军舰船的理由。

    四艘企业级轻巡洋舰,就是新生的美国海军的唯一海上战斗装备,但却极其尴尬地面临只拥有两艘战舰编制配额官兵的囧境。

    10月中旬一次贸易往返后,除去实在不能再超负荷出航必须彻底大修的五月花号外,几乎被海军抽光大部分老手的剩余六艘风帆盖伦船,平均水手数再次低于20人。这也直接导致国会和内阁异常重视本年度最后一次欧洲贸易远航,企业号轻巡洋舰的护航正好解决了大家的担心。

    “部长阁下,看样子我们必须降帆减速,否则阿德莱德船长他们无法跟上。”

    望着西面那一串芝麻绿豆大的船影,苏子宁曾经的老跟班安德鲁中尉不由得暗叹企业号的在这个年代堪称变态的航速。即便是侧风航行,也几乎在7节速度以上,和后面掉队的风帆盖伦船队那可怜的4节航速相比,就如同一个小伙搀扶着五位老太太一样束手束脚。

    “安德鲁中尉,你是指那艘‘中远国际贸易公司’的‘雯雯号’?嗯,确实像一个老太婆!”苏子宁笑嘻嘻地回头看着身边脸色不好的任长乐,毒蛇习惯又来了,“任总,你这次到底收了多少破烂货,居然能装满雯雯号?”

    “你少管我的生意。”任长乐翻了下白眼,然后迅速露出一脸烂相,“我的股东杨雯雯大姐,坚持不能浪费所有空间。这不,除了铁器工具、瓷砖、火柴、肥皂这些常见商品,她还把化工仓库里还没用完的鲸骨粉、烟熏鲸肉什么的都买来了,花掉了近6万!我敢打赌现在货仓里臭得连老鼠都活不下去!”

    “卖出去至少价值10万的货啊,应该好销。你公司本钱不少嘛?”苏子宁一愣,哑然失笑,“老实交代,到底拉了多少人的股份?能让你一下进那么多货。”

    “除了你这个外交部长吝啬鬼的500,董久楠那里入了1000,周君庭投了800,刘老最大方,入了1500……”任长乐似乎有点不满,一样的无奈,“我说,当初一人30000美元的股本金怎么算都不够用啊!怎么就那么少,我总觉得当初国企的固定资产怎么也不止1600万的盘子吧?”

    “你知足吧,这次有孩子的都自己家养着,只有16岁以上的人才分到了全额股本金。”苏子宁轻轻笑着,目光落在远方的海面,“一瞬间,整个国家出现了400多个资本家,彼此掺沙子入股,大家都牢牢栓在一起。”

    “这还不是你和刘鑫两个人出的鬼点子,还说……不过这不正好吗,省得互相眼红。说实在的,大数的不说,到底有多少人入了我的中远国际贸易公司的股份,我还真一时间想不出了!”任长乐也感慨地叹了口气,“等刘鑫那什么鬼商业投资基金弄出来,过不了多少年,我们就真正都藏在这个国家后面了,嘿嘿!”

    看着好友那意淫的笑脸,苏子宁一脸严肃:“嗯,那时候,你就成了名符其实的肮脏的资本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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