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两侧地面上不知何时起了一道壕沟,数十弓弩手提前埋伏在其中伪装起来,尔后趁王霖不防,猛然蹿出,冲着王霖扣动了弩机。
用的都是军中制式的短弩。
如此短的距离内,如此措不及防,数十死士数十弩齐发,东南西北任何角度都被封死,按照常理,没有人能在这种必杀之局中逃生。
而在王霖身后的燕青岳飞等将,救援也是不及。
来送别种师道的西军诸将也都大惊失色。
燕青率麾下的虎神卫不顾生死纵马前冲,却亲眼看到了王霖好整以暇犹如闲庭信步般迎着箭雨而上,一个眨眼的当口,箭雨就像是遇到障碍一般,在他身前分开,尔后嗖嗖射落在地。
而几乎是与此同时,王霖身形暴起,腰中宝剑出鞘,半空中剑光纵横,血气盈空。
一颗黑衣死士的头颅在空中掠过,重重落在地上。
血雨洒过。
盛怒之下的虎神卫此刻也冲至阵前,手中强弩瞄准两侧黑衣死士射出。
数十黑衣死士没有逃,而是死战,尽管如此,在虎神卫手下也没坚持多久。
王霖亲自诛杀了三四人,其余悉数死在虎神卫手上。
他提着滴血的长剑,缓缓往前行去。
燕青率一群虎神卫如临大敌,将他团团护卫在其中。
其实当时的凶险之处远非王霖表现出来的这么轻描淡写。
若非系统的示警,他将难逃此劫。
技能紫气东来在危急时刻的全力开动,还有神行技能的叠加,才让他险之又险避开射杀。
而尽管如此,他也是浑身出了一身冷汗。
他若反应稍稍迟缓一些,必定会被射成一个刺猬。
此刻,王霖心中没有愤怒,有的只是警示和懊悔。
他不得不承认,随着他成为大宋事实上的掌舵人,掌控政权军权在手,还得到了文人社会的拥戴支持,再加上权力的烘托,让他情不自禁有些飘了。
警觉,警惕,戒备,都较以往有了一定的退化。
这是非常危险的征兆。
岳飞调大军将这段官道团团包围。
种师道颤巍巍从车上下来,种家子弟也都面色各异跟随在种师道之后,而前来给种师道送别的西军诸将则都一脸惊骇之色站在原地不动。
竟然出现了公开刺杀燕王的事。
这群黑衣死士来自西军无疑。
在场的,种家人,包括西军诸将都难以摆脱嫌疑。
然而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王霖居然能在如此必杀之下从容逃生,箭雨居然为之避让……这几乎等同神迹!
西军诸将心中震撼,心情难以描述。
果然世之神将,上天庇佑的大气运者!
大概,也只能用天神下凡来形容了。
折可求和姚古纵马过来,翻身下马,跪倒在王霖身前道:“王爷,末将有罪!”
王霖笑笑,手中剑倒插入鞘。
“起来吧,这与你们无关。不过,你们还是得仔细查查这群杀手的来路,想必很快就能查出一个结果来。速去查查,查明真相,也好让种老相公赶紧上路。”
……
种师道叹息着拱手:“王爷,此事老朽不知,也绝非我种家人所为,还请王爷明察。”
王霖笑笑,环视种师道及身后种家子弟,淡然道:“老相公放心,孤不会牵连无辜,只会诛灭首恶。
至于你们……”
王霖扭头望向自发聚集在另外一边的西军诸将,目光锐利却又平静道:“孤知你们这些军将,对孤多有不服,且对孤清查空饷心怀怨愤。这不打紧。毕竟,牵扯到你们的个人利益,这也很正常。”
“但是孤希望,你们不要因私怨而废公务。你们为朝廷供养之将,食国之禄,就要为国分忧,既然从军,就要刀口向外,而不是动辄挥刀砍向自己人。
这不是你们的本事,而是耻辱!”
众将低头无语,心中惊惧。
西军接连出了这么多事,起兵哗变未成,今日又出行刺主帅一事……西军至此,岂能不遭到血洗?
姚古奉命带人去清查杀手来路,折可求心中暗叹,经王霖被刺杀之事,即便王霖不予追究,但燕青岳飞这些人绝不会坐视不管。
一定会将西军翻一个底朝天,杀一个人头滚滚。
眼前这群明摆着为种家心腹的军将,怕是多半都保不住。
种师道的次子种溪再也忍不住,突然站出来拱手道:“燕王,我种家人虽然被解除军职,卸甲归乡,但我种家对大宋忠义之心,天日可表!
没错,我种家人承认,是对燕王处置空饷之事多有不满,但今日行刺之事,却与我种家及诸将无关!”
“种将军不必烦躁,稍安勿躁。孤从未说此事与你们有关,但既然出了此事,也不好不查吧?”
“其实孤从未怀疑过种家对大宋的忠义之心。甚至可以说,在孤谋划的抗金大业中,种家人本来是孤要倚重的力量之一。
但是,种家在为国戍边的同时,积累下敌国家资这也是事实。
当然,你还会说,吃空饷之事为大宋军中常有之事,无人可以例外,几乎西军诸将都在如此,为何单单拿种家人开刀?
军费庞大而靡费,已经超出了朝廷的供养极限。若此风再不扎住,朝廷何以供养数以百万的大军?
所以,孤若不壮士断腕,治沉疴用重典,早晚有一日,朝廷供应中断,我军便会军心大乱。
而那时等待着我们的,便是金人的铁蹄践踏我国土,凌辱我同胞!
也不要再说什么军风素来如此的话,西军诸将如韩世忠、吴玠吴嶙这些人,便是铁骨铮铮不喝兵血之将,正因此,反而成了西军中的另类而不受待见。”
王霖目光炯炯,他沉默了好一阵,又缓缓道:“不是孤一定要夺你们种家的兵权,而是抗金大业当前,我军必须号令统一,才有胜算。
孤不驱逐你种家,西军便不会听孤军令,战时,这将是我军致命之隐患!……
孤今日与你们推心置腹说这些,不是怕你们如何……而是不忍见世代将门种家,因为一时头脑发热,私心作祟,而遗臭万年,背负上千古骂名!”
种师道嘴角一抽,轻道:“王爷,老朽可以保证,我种家绝不会出现背叛朝廷和大宋子民的罪人,即便我等解除军职归隐乡里。”
“是吗?”王霖淡淡道:“那是最好。老相公,国难当头,当以抗金为重,避免内讧。
我们的刀,应该对外而非对内。本着这个原则,孤已经一再容忍……
其实也不止对种家。对朝中一些人,如阴谋撺掇皇子起兵谋反的唐恪、耿南仲等人,孤也念其才,网开一面,从轻处置。待日后金人入侵,都可充入军中为国出力。”
“川蜀的皇八子正在归京路上……所以,建议诸位还是莫要白跑一趟了。”
王霖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说的种家子弟中不少人面色骤变,身心巨震。
他们中有些的确怀了投奔蜀中另起炉灶的念头,结果却得到了唐恪兵败的消息……而王霖既然公开这么说,说明他对种家人的异动和谋算都一清二楚。
一切尽在王霖的掌握之中。
听了王霖的话,种师道猛然回头怒视着自己身后的种家子弟,有七八人冷汗津津,垂下头去。
其实王霖也是刚得到虎神卫传来的信息。
唐恪耿南仲在南下川蜀的路上被追踪的虎神卫擒获,解往京师处置。
而徐宁率一万神武军在王霖离京时就南下川蜀准备应变,半路上就得到了皇八子赵棫在益州举旗清君侧的紧急军报。
成都府路转运使、怀安军节度使蔡东,以及成都府知府康奇。这两人是赵棫起兵的裹夹人。
叛军先后占据益州等七州。
但没多久,赵棫就被潜进益州的虎神卫救走。
失去了赵棫这杆大旗,蔡东和康奇的谋反就是个笑话。
虽然徐宁还在调集西南兵马徐徐进剿的过程中,但王霖相信这起不了什么浪花了。
河北这边兵马不动,成都兵乱的消息也在李纲和朝廷的严密控制下未在天下散播开来。
……
宋辽过去以白沟河为界。
金灭辽之后,宋金两国在议和停战协定中约定的也是以白沟河为界。
这个时节的白沟河大段都已经结冰。
今日黎明时分,河北广信军方向,白沟河以南的军屯堡中,正在熟睡中的守军营指挥使孟亮突然感觉天旋地转,他猛然惊醒。
孟亮起初还以为是地龙翻身,立时穿戴整齐呼叫诸军起身逃命,但作为经验丰富的边陲老卒,他陡然意识到情况不对,在堡中伏地聆听片刻,终于面色大变。
孟亮大叫道:“金兵来袭,速报遂城!”
孟亮奔上烽火台,点燃了台上的火油和湿柴。
浓烟滚滚,孟亮左右四顾,将白沟河以南、遂城以北的宋军设立的三座军堡中,烽火台都是烟火燃起!
孟亮面色凝重,环视周遭军卒。
三座军堡,只有守军一千五百人。
孟亮眺望白沟河以北的广袤草原,隐见远端寒风呼啸中烟尘滚滚,他心头毛骨悚然,两国停战不久,金兵居然再次疯狂来袭!
看这架势,怕至少有万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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