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冬季的西湖异样清冷,但当头的一轮红日还是铺洒下融化寒气的些许暖意,湖面上波光粼粼,原先那游弋在湖面上的各式画舫此刻却仓惶逃向了湖面深处。
轰隆隆!
雷鸣般的马蹄声骤然响起,由远及近,烟尘漫卷,直冲云霄。
钱钟书与郑凯面上陡现一抹惊骇之色,扭头望去。
只见数道绯红色的锦衣洪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席卷而至。
“钱钟书、郑凯、薛冠茹、孟买等起兵谋反,钦命两浙路军政宣抚使、渤海郡王,持天子剑奉旨诛灭反贼,缴械归顺者不杀!”
“从贼者,诛九族!”
高亢而冷漠的呐喊声不绝于耳,两千本就人心惶惶的宁海军军心大乱。
钱钟书做梦也想不到,王霖已经提前在杭州安排了一支骁勇精锐之师。
虎神卫身经数场大战,战力和气势哪里是地方厢军序列的宁海军所能比,两军对冲,只一个冲锋间,宁海军就溃败不成军阵。
大半军卒下意识扔掉军械,跪倒在原地,等候处置。
只有少数郑凯的心腹骨干,护卫着钱钟书和郑凯等人且战且退,却纵有反叛之心,毫无反抗之力。
单边倒的碾压!
这与钱钟书等人毫无防备密不可分。
实际上,他们本就没有造反的计划。
仓促之下起兵反抗,人心混乱,焉能成事?
况且,造反没有大义之名,根本无法凝聚叛军人心。
虎神卫牵来王霖的坐骑及龙胆亮银枪,王霖翻身上马,一人一骑,蟒袍跨白马,挥舞长枪冲向敌阵。
梅园内江南士子眸含敬畏,他们亲眼看王霖孤骑突入钱钟书的叛军之中,如入无人之境。
长枪或横扫,或斜挑,或力劈,银光闪处,血肉横飞。
静静站在梅园一角的朱淑真,俏面上浮起一抹苍白之色。
王霖之前展现出来的绝世才情与无双风度,与眼前这一幕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和反差。
她根本无法想象,世上竟还有王霖这般人,文耀世间,武纵天下!
不远处,杜成倒抽一口冷气。
顾一帆眸光闪烁,怔怔望着远端如神如魔般灭杀叛军如土鸡瓦狗的王霖,叹息道:“杜兄,诸位,这位渤海郡王不仅文采绝世,武功骑射也堪称当世无敌,难怪人称伏虎神将,楚霸王再世、武曲星下凡,实在是当世奇人也!”
郑通志额上冷汗津津,颤声道:“只是,杀气忒大,忒大了!”
三人正说话间,突听王霖陡然爆喝一声,手中枪一枪刺穿郑凯喉管,那血溅当场的惨烈场面,看得杜成三人浑身战栗。
半个时辰后。
两千宁海军中的大多数归降认罪,被王霖持天子剑宣布既往不咎。
而剩余负隅顽抗的,均被虎神卫诛杀在西湖之畔,楼外楼前。
这片区域血流成河。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
江南各大士族家主面无血色,遥遥观望。
郑凯被王霖灭杀。
钱钟书、孟买、薛冠茹及十余名两浙路、杭州府的官僚被生擒,跪伏在地,狼狈不堪。
至于钱子仪、孟东林和薛廷三名原本嚣张的纨绔,瞬时成了心神丧胆的阶下囚。
斜阳如血。
北风如刀。
王霖缓步而来,气势如剑刺苍穹。
他身后跟随着一队肃然无声的虎神卫。
两浙路学政杜朴,杭州府通判顾庆川,以及十余名勉强算是洁身自好的江南官员最终还是被王霖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无形威势所摄,徐徐拜倒在地,大礼参拜:“下官等,拜见钦差、王驾千岁!”
王霖淡然一笑道:“杜大人,顾大人,诸位大人,请起!”
“孤代天巡狩两浙路,已查实钱钟书、薛冠茹、孟买、郑凯等人勾结邪教、屠戮百姓、贩运私盐、海贸走私、假以花石纲名义虐取民财谋取巨利等各项罪证,今上述贼人又违抗皇命、起兵作乱,其罪,当籍没抄家,夷族!”
杜朴等人心中一寒,却是不敢吭声。
若无方才王霖举大军平乱的一场果决屠杀,他们中或许还会有人站出来给钱钟书等人求求情,可现在自身难保,谁敢多言半句。
“杜大人,今孤以钦差之名,命你暂代两浙路转运使之职,率诸属员,维持两浙路政务运行,不得有误!”
杜朴面色沉凝,躬身道:“下官遵命!”
他等待了多年的机会,终于来了!!
“顾庆川!”
顾庆川精神振奋,施礼道:“下官在!”
“孤命你暂代杭州知府之职,随后,孤会行文朝廷。关于钱钟书等人的相关罪证,孤会命人移交于你,希望你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钱钟书等人谋逆大案从严从快查实,将所有不法者绳之于法!一个也不许放过!”
“明日,孤当仗天子剑,将这群祸国殃民、贪赃枉法的狗贼明正典刑!”
顾庆川慨然道:“下官一定不辱使命!”
“小乙,命史进、李逵三人率虎神卫一千人,持本王令牌,入宁海军大营,掌控全军!但凡有抗命不从者,一律杀无赦!”
“命武松率虎神卫一千,协助杭州府查抄上述贪官家资,所得尽数封存,不入杭州府库!”
“命关胜率神武军大军于杭州城外驻扎,待命!”
王霖一道道军令下达,已经渐有骚乱之势的杭州城被王霖以雷霆手段安定下来。
史进李逵率一千虎神卫进驻宁海军大营,避免宁海军生乱。
而武松率虎神卫一千接管了杭州城防治安,当然主要的任务还是完成后续的抄家,及剿灭余党。
王霖突又大步向遥遥站在远处的江南各大士族家主行去。
顾家家主顾青山,郑家家主郑兰新,两人深吸口气,不得不满面堆笑率众人迎上前来拜见:“吾等拜见王驾千岁!”
王霖环视诸人,面上浮起一抹微笑来。
这些人不单单是江南士族之首,还是江南各州最大的地主,最大的商贾,甚至是最大的盐商。
他们在江南的影响力无人可及,哪怕是官府。
王霖心知肚明,要想江南不因为他拿下钱钟书这批贪官而产生激烈动荡,安抚住这些人至关重要。
也为后续他平息方腊民乱做准备。
“诸位家主,孤奉皇命巡视江南,若非万不得已,不会行此雷霆手段。钱钟书等人祸乱两浙,贪赃枉法,已成大患,若不当机立断壮士断腕,将来,江南必生民乱!”
顾青山等人躬身称道:“王爷英明!钱钟书自任两浙路转运使以来,巧立名目,辅以苛捐杂税,盘剥江南数百万民众,而兼又与明教勾结,假以花石纲的名义,聚敛民财,导致江南民不聊生,怨声载道。”
“王爷奉旨为江南除此恶獠,斩断毒瘤,某等代江南民众拜谢皇恩浩荡!”
郑兰新犹豫了一下,还是试探道:“王爷,某以为,所谓水至清则无鱼,江南乱局祸首乃钱钟书、郑凯、薛冠茹及孟买四人,除此首恶即可整肃江南官场,实不宜株连过多……”
王霖冷漠的目光落在郑兰新身上。
郑兰新瞬时冷汗直流,垂下头去,不再言语。
“诸位,孤素来奉行除恶务尽!凡涉及钱钟书四人案者官员,孤绝不会姑息养奸。”王霖缓缓道。
顾青山等人心中一颤,寒气泛起。
眼前这位渤海郡王杀气这般重,他若是以钱钟书等人为翘杠,一定会将整个江南官场撬开一道裂缝,然后杀一个人头滚滚!
而他们这群江南士族,与江南官场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回,怕是也要伤筋动骨啊。
王霖清冷的目光渐渐收回,他淡然又道:“不过,请诸位宽心,孤不是嗜杀之人,也知道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在此,孤可以给诸位一个承诺,国法不外乎人情,只要江南各家士族不涉谋反大罪,孤可不及其余,网开一面!”
“但诸位务必要勠力同心,助杜大人与杭州府安定江南局面,确保东南财赋正常运转,否则……就别怪孤不讲情面了。”
王霖说到此处,突然森然道:“此外,若有心怀不轨之辈,企图浑水摸鱼,有一个孤杀一个,有一族孤灭一族!提前与诸位说在当面,不要怪孤言之不预也!”
……
有武松和虎神卫的协助,代理杭州知府顾庆川的效率非常高。
当日及晚间,钱钟书满门323人、郑凯满门139人、孟买满门156人、薛冠茹满门246人,不拘主仆老幼男女,悉数打入杭州府大狱,一时人满为患。
由此,牵连出的各级官员139人。
几乎将两浙路的三大衙门及杭州府衙人员拦腰斩半。
钱钟书四人籍没抄家,罪连满门,其余涉案官员只计本恶,不及家眷。
武松带着虎神卫抄了一夜的家,所得几乎是一个天文数额。
钱不低于五千万贯,金银十余万两,各式古玩玉器丝帛财物不计其数,位于江南各州的田契、地契、宅邸、铺面凭据……成箱成箱的装。
江南富甲天下,钱党中人在江南多年的横征暴敛,个个富可敌国,此刻全部落入王霖的口袋。
这从一个侧面说明,钱钟书这些人杀一百遍都不冤枉。
不过,王霖肯定是不能独吞的。
否则朝廷那边,皇帝那边,都交代不过去。
王霖将自己的宣抚使行辕暂时设在了柳林巷那座宅院,还与朱淑真做邻居。
破晓时分,燕青和武松将抄家所获、初步匡算出来的一个大概数字报到王霖案头上,就连王霖闻之都目瞪口呆。
一句话,这些人实在是……太有钱了。
要知道,大怂王朝当下的国库收入,一年也不过10000万贯上下。
“王爷,是不是继续抄……”武松面色兴奋,都近乎狂热了。
他意思是除了钱钟书四人外的那些中小贪官还抄不抄家了。
王霖沉吟片刻,摇摇头道:“罢了,武二哥,到此为止。不过,要将他们的家财登记造册,封存在家,日后上奏朝廷,由官家来裁处。”
现在国库缺钱,若是李纲这些朝臣决定查抄以充盈国库,那就是他们的事情了,王霖不能替朝廷背上这个抄家敛财的黑锅。
“属下遵命!”武松略有些失望。
武松走后,燕青笑道:“王爷,难怪人说江南大户家家富可敌国,看来真不是虚言。此番查抄,该如何处置?”
“咱们全部吃,也吃不下,为防万一,还是要给官家一点甜头吃,要让官家去帮咱们抵挡朝里那些文臣的口诛笔伐。”
“小乙,取三成,登记造册,即刻封存,日后运回京师,充进官家内库。其余七成,择机命人秘密运回青州。”
王霖搓了搓手苦笑道:“青州百废待兴,练军备战,粮草辎重,哪一个不要大把大把的钱钞……”
至于那些田契地契之类固定产,也可通过江南各大士族予以变现。
风险肯定是有的。
但王霖现在也顾不上这些了,金人全面入侵在即,他必须要做好充分的物资和钱粮准备。
他并没有半点的思想负担。
这些浮财来自于江南的民脂民膏,他取之,用于军备和日后抗金,乃是保国安民的大业,总比给了赵佶,让赵佶挥霍一空的好。
杭州城内沸反盈天,但有武松和虎神卫在,即便有些小打小闹的乱子,也很快就被镇压起来。
翌日上午。
两浙路转运使衙门。
两排虎神卫肃然而立,燕青高举天子剑,武松手持御赐金牌,一左一右站在王霖身侧。
衙门洞开,门外人山人海。
钱钟书、薛冠茹、孟买等十余主要案犯被押上大堂。
王霖蟒袍金冠,端坐升堂,凛然道:“钱钟书,汝等可知罪否?”
到了这个份上,钱钟书自知难以脱罪,但他自恃是三品大员,王霖断不敢轻易杀他,而只要暂时不死,朝中就会有人为他说话。
他便还有机会。
钱钟书狂笑:“王霖,老夫堂堂三品大员,纵然有罪,也需经有司会审,廷议定罪,你敢杀吾?”
王霖突然笑了。
他缓缓站起,声若洪钟大吕:“钱钟书,你勾连军将,起兵谋反,其罪当诛!”
“你贩卖私盐,勾连盐商,杀人放火,无所不为,犯下罪行累累!”
“你海贸走私,盗取国利,亦是死罪!”
“你勾结邪教,炮制兽童,骇人听闻,罪当灭门!”
“钱钟书,汝之罪,罪恶滔天,罄竹难书,江南百姓恨之入骨,你说汝不当诛?!”
“孤自入朝以来,先后三次平叛,杀蔡京、童贯、朱勔六贼,杀恽王赵楷,杀青州知府慕容彦达,杀大名府知府裘人杰,杀翰林学士秦桧……杀不得你一个三品官?!”
“来人,将钱钟书四人及满门男丁,推出去,明正典刑,斩立决!为江南百姓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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