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音,朗朗上青天,翻书声犹如清风生生不息。背上木剑行囊,少年在云书庙门口驻足犹豫:“就这么下山么?”
杨林背对着朗诵诗书的学堂,嘴角不禁挂上满足的笑容。或许正如师父所说,读书于我而言就像鸟入大海,鱼上青天,是这般的艰难。“徒儿,倘若今后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就得先做好最简单的事,切不要操之过急,循序渐进方为行也。”师父的声音任在耳畔绕梁。
“云先生保重!”少年挥手作别。
一眼窗外,春风已过夏风将至,她脸上笑容温暖如风光。
学堂上的李清瑶见此一幕,竟是花开了许久不曾出现的笑容,如冬雪梅花一般惊艳,转瞬又是另一幅景象。
云先生突然长眉一挑,快走几步来到窗边抬头看去,如墨般的云层已出现散去的迹象,要不了多久便是下个青天白日,寂静幽美的夜!
嘴唇微动的她好似在与某人对话。
墨云以作回应,云沐放眼看去,只见“先生大圣!”四字。
先生大圣!能得圣祖门下得意弟子如此评价,此生足矣!金色大字缓缓消融,只是云沐心中还有两三余问,好似吃了个满饱,无法张得开口。
云沐哀叹一声,只得走出学堂,背影孤寂地走回书房,她双手托腮倚靠在窗台上,默不作声地望着墨云散去的整一个过程。
驻足在门口的杨林最终还是踏出一步,左右脚,心沉于湖中快步向山下走去。
下山的路,变得举步艰难。
曾经在心湖中演练过多少遍:下山之神速;现如今却只想将脚步放慢再放慢,放慢一些最好,若能走上一辈子是最好不过的,不舍情绪在他心中作祟。而鼓足的勇气像是被人悄无声息地偷走了,他迈出的每一步,勇气近乎用尽。
或许只有一而再再而三,方能勇敢向前。少年没有背井离乡之心,却不得不背井离乡而去,这是有多大的迫不得已啊!
偌大一个祭明天下,竟无一法留住少年,背井离乡之心注定了一辈子的背井离乡,再不会有一个四季如春的地方了!
山脚下有一个村子。
独立于一片云海中,在云海的翻涌之迹,隐约可见的有一个村子模样,云海倒映着天上云海,随着云海而变化。——当是风云变换!
徘徊在云海村村口的杨林犹豫着是否走进村子,回头一眼看去,家乡山顶已经瞧不见了,云海朦胧,凡人肉眼难以穿透。
这又想起曾与师父在山上的一点一滴,很是珍贵;杨林眉头突然紧皱,开始害怕忘记自己与师父的一点一滴,怕的是岁月无情摧磨,也怕自己会忘记初心。
初心,杨林的初心很简单,不同于外乡年轻俊杰的凌云之志、高远抱负,只想过着曾在山上的日子,有师父有桃花也有酒
师父说他羡慕山下的凡夫俗子,当初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咳咳,“少年何不进来讨口水解渴。”
一道苍老声音在杨林脑海中响起,他下意识用手触摸嘴唇,早已干裂。之前还不觉口渴,听了这苍老声音后,这才发现嘴唇干裂有丝丝血腥味入鼻。
用衣袖抹着嘴唇上血丝,不抹还好,这一抹血渗出得更快,拿下衣袖来看发现沾染了更多鲜血。
这时,苍老声音再一次在杨林脑海中响起。
“真是傻小子哈哈哈!”
伴随着笑声的落下,杨林也放下手臂不去擦拭嘴唇裂口上的鲜血。他四处张望,寻找声音的源头也在寻找人的身影,可惜凡夫俗子的他,肉眼无法穿透这里的云雾,只好作罢,就地蹲坐。
杨林身周一尺的云雾如海潮退去,速度之快。
“少年。”
老人一身布衣,拄着一根模样怪异的拐杖走来,低头看着蹲坐的杨林,“少年需不需要清水解渴啊。”
老人伸出枯瘦的手,绕至腰间取下盛水的葫芦在杨林眼前摇晃着。
杨林抬起头来,目光绕过老人手中水壶与老人浑浊老眼对视。
大小对视片刻后,杨林打破沉默,“我有名字的,我叫杨林,杨树的杨,林海的林。”
哈哈哈!老人不禁笑道,“那老头子我也有名字,老夫姓赵,名邪。”
杨林睁大眼睛仔细看着名叫赵邪的老头,迅速低头又抬头。
老人始终保持着递水的动作,少年极力隐藏的小动作被那双浑浊老眼照映。少年的喉结滚动与吞咽口水的样子,与其仙花一般羞涩。
最后,杨林手臂僵硬手掌微颤地接过水壶,转过头猛喝了一大口,在转头到一半时又握紧水壶仰头喝尽壶中干净清凉之水。
有刹那芳华也会有刹那清凉,杨林将空了的水壶还给老人,他嗓音沙哑,“谢谢你。”
口头上的道谢往往是虚虚实实,杨林认为不能为过。
杨林站起身,十分自然地伸出双手扶住赵邪拿着拐杖的那只手。
领着杨林朝一个方向走去的老人,笑呵呵的问:“少年可是大贤或是书生,看你如此有理有礼。”
杨林沉默不语,本不想说话的他见老人停下来一直凝视自己,最后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摇头时并作出口头上回答:“从小便生于山上,无缘与圣人的圣贤书缔结鸿缘。”
老人在听了少年这句回答后,竟用力挣脱杨林手掌,将拐杖倚靠在弓着的腰上。大笑着拍手叫好:好一个生于山上,无缘与圣人的圣贤书缔结鸿缘!
“说得好啊!说得好!更胜人间大贤几分。我说杨小子,你这文采天赋不去读书可真可惜了,如我们这般生于偏远大山之人,肚子里要是少了两三滴墨水就会干一辈子的脏活累活,唉,可苦了,一辈子也吃不完的苦啊!”
杨林发现原本笑着的赵邪,却在上句言语中哀叹而风霜,饱受世间一切苦难。
杨林说道:“赵爷爷,你也不必忧伤,因为你都这把年纪了来生你肯定会大富大贵。”
闻言,赵邪心中一阵阵轻叹心亦有酸涩之味。不过这一幕少年是无法得见,老人心湖多大啊,有能装山河世界之空间,笑容也重新爬上赵邪一张老脸。
“杨小子说得没错,来生肯定是大富大贵之人,地府老爷定是一位胸怀仁心的老爷,不然他怎会是地府的大老爷”
一路的走,老人口中始终重复那句安慰自己的话语,而杨林也陷入沉默中,两人在不知不觉中是如何是何时走进村子的都不知。直到身前之人的打断,两人方才如大梦初醒。
前方有一阵微风吹来,夏天的风带着一股闷热之气,直直窜入杨林口鼻的是浓郁的药香味,寻着药香的源头看去,一张满脸褶皱却红光满面的老媪出现在近前。
老媪对杨林一笑过后,转向杨林扶着走路的赵邪,说道:“我说赵老头子,你还要不要点老脸了,真不怕自个儿给自个儿的脸皮烧着。”
赵邪先是对老媪眨了几下眼睛,笑道:“那是,这张脸皮现如今完全能独自完成一件烧瓷的活儿。”
两位老人之间的打闹,杨林并未仔细去听,而是尽量回避。而他不知的是,在老头子与老媪打闹着对话时,两老人的目光一直在关注他。
村子里面的景象是外面无数人向往的,有书中之幽美。有诗书中的情意。
落座在云海村的,一眼扫去约莫有三十几户人家,人口可能会在百来人左右,四散而落,无规矩可循。
来自山下的第一个自由让少年沉迷着闭眼细细感受!
身后两位老人在热闹完后,老媪笑着与少年谈话。
“村子里的人都叫老婆子,刘老太。”
“我叫杨林,杨树的中的杨,林海大山中的林。”
老媪声音中可见她的慈祥,脸上的笑容可见来生亲人;杨林也是微笑着,轻声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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