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二十三 大礼

    北疆边军起兵勤王了,拓跋雄皇叔亲自统兵讨逆!

    这个消息如同冬日霹雳,响彻中原大地,震撼了每一个人心头。

    消息传来,京畿的民众中再次掀起了惊恐的浪潮。老百姓都知道,大兵所至,必有大灾。慕容家上次起兵谋反,乱兵把京畿一带可是祸害了个够。现在好不容易刚刚安顿下来,北疆兵又要过来了,洛京这次又要成为战场,又要打大仗了!

    上次慕容家起兵谋反,老百姓们措手不及,谁都来不及做准备。但这次不同了,北疆兵还没到,京畿一带已经掀起了逃难的浪潮,老百姓纷纷背起了包袱,推着小木车逃离了家园。大白天里,逃难的人群在道路上络绎不绝,犹如一条不见首尾的巨龙。

    拓跋雄的檄文不但在民间作用巨大,同样也在各地军政官员中激起了巨大的反响。虽然有不少地方官员立即出声呼应,但相比于他们,更多的北魏官员却是选择了沉默。

    北疆拓跋雄很强,但洛京的慕容破也不弱。

    一个是远道而来的强龙,一个是以逸待劳的地头蛇。两强碰撞,占据洛京的慕容家与从北疆扑来的拓跋雄,到底谁能胜出?

    谁也不知道。

    这是一道困难的选择题,一旦选择失误,那是身死族灭的大祸。各地巡抚、都督们如同地底下的老鼠一般小心翼翼地打探着,纵横捭阖的外交行动多如雨后春笋,信使们络绎不绝地奔走于道上,督抚们很隐晦地互相打听着:“您是打算靠哪边啊?”同时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的意图,谁都不敢首先表态,唯恐一错酿成千古恨。

    中原大地风云变幻,面对席卷而来的北疆大军,无论是盘踞洛京的慕容氏还是江淮前沿的镇守将军们都在严阵以待,各地官员们惴惴不安。在这个时候,日子过得最轻松的大魏朝官员,可能唯有北疆的孟镇督了。

    虽然与拓跋雄达成了协议,但孟聚并没有就此放松了警惕:拓跋雄的信誉并不见得很好,出尔反尔的事他做得出来的。所以,他一直统带着兵马驻守延桑与武川的边军对峙着,直到确定武川境内的边军主力真的南下朔州了,他才松一口气,召集部下们宣布:东陵卫已与边军达成了停战协议,自今日起,战事结束了。

    虽然孟聚并没说明此战的胜负,也没有说明停战的理由,但东陵卫在延桑城外击败了边军五旅兵马那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在头脑简单的武夫们看来,既然是己方打了一个胜仗之后停战了,那自然算是己方赢了。至于为什么停战?那更简单了,孟镇督大人神勇,陵卫兵马强悍,打得边军兵马落花流水,他们被吓破胆了,自然不敢再打下去了!

    是日,大营中诸军欢呼雀跃,士卒们狂呼“孟镇督万岁”,声遏云霄。当日,延桑城中的大小酒肆统统脱销,整个军营上空弥漫着浓烈的烈酒气息,孟聚查营时差点被熏倒了。

    被孟镇督抓到了纵兵酗酒,军官们都很惶恐,他们纷纷向镇督保证,他们一定严抓军纪,不会再犯。

    没想到孟聚只是笑笑:“延桑的酒劣了些,待回了靖安,我请你们去天香楼喝。”

    眼见镇督大人如此开明,众将无不悦服。

    孟聚并不是古板的道学先生,他很明白这个道理:军队也是人组成的,不是机器。绷得太紧的弦要断掉,有张有弛才是带兵之道。大战之后,让士兵们宣泄一下感情,这不是什么坏事。

    而且,当初出战之前,可是没几个人对这仗抱有信心的啊。陵卫官兵大多都是抱着必死的信心随自己到延桑的,现在打赢了,士兵们犒劳下自己也是人之常情。

    随着延桑一战的胜利,孟聚在东陵卫中的威望也是急速提高。开战前,即使一些最乐观态度的官兵,他们顶多就敢想:倘若运气很好的话,经过艰难苦战并付出巨大的牺牲之后,东陵卫说不定会有一点惨胜的希望吧?

    结果,在孟镇督统帅下,大家轻轻松松地就打退了边军——这样的好事,大家先前连做梦都不敢想!

    不止底层官兵崇拜孟聚,那些知悉内情的高级军官,他们震撼就来得更强烈了。他们知道,东陵卫与边军并不是简单的停战而已,边军还得割地、赔偿和交人——不要说边军只是前锋小挫而已,就是东陵卫打到固伦城下,逼得拓跋雄签了城下之盟,只怕这条件也不过如此了吧?孟镇督到底用了什么办法,能逼得拓跋雄如此狼狈,连这样的条件都答应下来了?

    按捺不住好奇心,不少人向孟聚询问内情,但孟聚的回答只是淡淡一笑:“拓跋雄运气好,算他走运了。”

    听得这话,众人无不咋舌。击败了六镇大都督,逼得对方割地赔款了,还说人家“走运了”——要是运气不好的话,镇督您老人家该不会要把拓跋元帅拿来清炖了吧?

    于是,在部下们眼中,孟镇督的形象顿时高深莫测起来,部属们都觉得,自己得仰着头才能正视他老人家的尊颜了。

    边军南下了,孟聚也开始着手从延桑撤军。撤军之前,孟聚签署了一道人事命令,命令原延桑总管胡豪铁转任省署刑案处参赞,而延桑东陵卫总管之职由原来的副总管木春副督察接任。

    对于这道命令,各方当事人都是颇为平静地接受了。当边军袭来之际,延桑总管胡豪铁惊慌失措、临阵退缩,好在副手木春临危不惧才守住了延桑,坚守到孟聚赶来。

    当时,孟聚出于安定军心的考虑,没有立即处置胡豪铁。现在战事平息下来了,论功要行赏,论过自然也要执罚。孟聚本想杀鸡儆猴,斩了胡豪铁来给属下做个榜样的,但吕六楼等人都劝他,毕竟是打胜了,上下都高兴,该是鼓舞人心士气的时候,杀人太不吉利了。

    吕六楼在一边劝说,胡豪铁又跑来跪倒哭诉,孟聚的心也软了,心想这家伙毕竟只是逃了而没有把城池献给边军,而且最后延桑也没有丢,后果并不算很严重,就饶他一条性命算了。不过这种胆小鬼担不得大任,派他去刑案处那边混个闲职好了。

    得知不用死,胡豪铁已是心满意足,丢了总管的官职,他毫无怨言,反而还连声感谢孟镇督宽宏大量,反倒是新任的延桑总管木春闹出了笑话。

    新提拔的督察级军官要来拜访镇督大人,拜访时候还得送上一份红包,这也是东陵卫的惯例了。孟聚当年与叶迦南关系很好,他也不能免俗,他当主办时照样得送一个红包过去,叶迦南也是照样笑纳——无他,规矩如此。

    这次提拔了木春,孟聚想着一个红包总该是走不掉的吧?怎么说也得有个几百两银子吧?以孟镇督如今的身家,他也不在乎这点钱,但蚊子再小也是肉,有人送钱总是好事。

    但任命书发下去几天了,孟聚左等右等,却是迟迟不见木春的进贡上来。他事务繁忙,一直等到快要离开延桑了,孟聚才想起这个问题,我那个红包还没到手呢!

    恰好,木春正好过来汇报延桑的兵备补充情况,孟聚耐着性子听完了汇报,旁敲侧击地问:“木督察,你还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

    木春想了一下,摇头道:“镇督大人,没了。该说的公务,末将已经汇报完毕了。”

    “呃,你再想想——不一定是公务来着,其他事也可以的。”

    木春蹙着眉头想了好一阵,然后还是摇头:“镇督大人,末将想不到什么事要说的。能请您提点一下吗?”

    碰到这么一个不知是装傻还是真傻的榆木脑袋,孟聚也只有长吁短叹地自认倒霉了。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木春是国人的身份,正平二年入陵卫的老资格,却至今还只是个副督察而已——就他这性子,能做到副督察该算是祖宗庇佑了,活该他一辈子当侯督察才对!

    十月二十二日,孟聚亲率东陵卫的第一师和第三师进军武川镇,一路上毫无阻碍,二十五日,孟聚率部抵达乐平。

    半年前,就在这座城市里,东陵卫曾大破边军四旅兵马,边军骁将张翼被杀,杜锋战败自刎。现在故地重返,自己却已成为了这城市的主人,孟聚不由感慨了一番世事无常。

    当孟聚和东陵卫的兵马抵达乐平时,乐平的边军大营已是人去楼空。拓跋雄和他的军队已经离开,直奔朔州而去了,维持大营的,仅剩一伍看守营盘的守备小队而已。这小队的伍长显然得到了通知,见到东陵卫的兵马开来,他们很爽快地向东陵卫移交了城池和营区。

    孟聚召来那伍长,想向他询问下边军南下的情况,但对方一问三不知。他坚持说,他只是奉命留守移交的,什么情况都不清楚。镇督大人倘若有所疑问,请您向文先生询问吧。

    “文先生?不是文汉章吧?”

    “正是文先生。他是负责留驻处理移交事务的最高官员,正在武川城那边。俺是当兵的粗人,什么都不懂。孟镇督您若有什么事要交涉的,请您去武川城与文先生联系吧,他在那边,能做主的人只有他。”

    在乐平停留了一天休整兵马,留下了一营兵马驻守,孟聚很快又出发了。十月二十八日,东陵卫的兵马终于抵达了武川首府武川城。

    东陵卫兵马刚刚抵达武川城郊,孟聚就接到通报,说是外面有人求见。孟聚吩咐侍卫把人带进来,双方见面,来人果然正是文汉章。

    “镇督大人,远来一路辛苦了!”

    现在双方协议已成,已经不算敌人了,大家也打过不少交道,孟聚也收起了那副跋扈的军阀嘴脸,拱拱手算是行了个礼:“文先生,又见面了,有劳久等了!”

    文先生的态度很客气:“岂敢岂敢。镇督大人,元帅托学生向您问候,他本想亲自与您会晤的,但无奈军务紧急,他不得不先行一步了,托学生向您致歉了。另外,元帅与您的约定,也由学生代为履行了,请您勿要见怪。”

    “好说,好说。只是此次不能亲见元帅尊颜,在下甚是遗憾。”

    “孟镇督乃当今英雄,元帅亦是极盼能与您会晤的。只是神京沦丧,山河蒙尘,元帅心急如焚,他急着南下平定慕容家叛乱,不得已先走一步了。不能与镇督大人您亲自会晤,领略镇督的过人风采,元帅亦是深感遗憾。”

    孟聚笑笑,心下却明白,南下讨伐慕容家,这固然是大事,但也未必急得三两天都等不得了。主要的原因,恐怕还是拓跋雄并不想见自己——孟聚连杀拓跋雄数位爱将,大家的仇怨已深得解不开了,彼此都看不顺眼,再惺惺作态扮友好也没意义,干脆就眼不见为净了。

    “镇督大人,按照当初的协议,武川镇是要移交给贵部的。学生奉命留下,专门负责与镇督大人您协调沟通,以免出了什么误会,伤了你我两家的交情。”

    “辛苦文先生了。择日不如撞日,就烦劳文先生移交吧。”

    “是。烦劳镇督大人请出贵部的辎重主事和账房主事来,我这边也有几个人要介绍给镇督大人的:武川本地的官员就在营外恭候,不知镇督大人可有空暇接见他们?本地的情形,他们更熟悉一点。”

    “如此,就请这几位大人进来吧。”

    五个侯在门外的官员被请入,向孟聚恭谨地行礼,行的都是参见上司的下属礼节。官员的官袍有青有红,显然都是些五六品的文官。

    文先生向孟聚介绍:“镇督,这几位大人是——武川都督府的白司马、胡参军,武川知府傅新山、同知欧水根、主簿林大阳。

    孟镇督,正如您知道的,武川还没来得及任命都督,赫连八山都将大人也去世了。所以,武川都督府的一应事务,都由这里的诸位大人负责。白司马,你是武川都督府负责的,你来给孟镇督介绍情况吧。”

    白司马肤色黝黑,体型魁梧,肌肉发达,显得十分孔武有力。他虽然穿着一身红色的官袍,但看那气势,他更似武将而不是文官。

    听文先生介绍,他站前一步施礼,声如洪钟:“卑职白语天参见镇督大人,愿听候大人差遣。武川都督府现有官吏人等一百五十二人,皆已集合在都督府内,等候大人阅见。都督府内武库、粮库和银库,行营开拔前已经将其封存,大人持东平镇督的官印即可解封。”

    孟聚微惊讶:“拓跋——呃,我是说行营离开前,还给我们留下了东西?他们没全部搬走吗?武库、粮库与银库,到底还有多少储备?”

    白司马双手奉上了一叠账本:“具体数目在此,请大人您过目。”

    看账簿那发黄、油腻的纸张,孟聚心里就犯了腻味。他都没伸手去接,只是笑道:“这个库存账本,还是到时让陵卫的辎重主事看吧。白司马,你说个大概数目就好。”

    “镇督大人,武库和粮库的储备都较为琐碎,一时也说不清楚,倒是钱库里还有五万来两银子。”

    孟聚恍然,他转头望向文先生,后者微微点头,微笑着轻轻拱手。

    孟聚也报以微笑,他心知肚明,银库里这五万两遗留下来的银子,就是协议里拓跋雄该给孟聚的赔款了——拓跋雄倒还真言而有信啊!

    “白司马,我军即将接手武川,还望你能通力协助于我。”

    “是,卑职将竭尽全力,协助镇督大人做好交接!”

    这时,文先生插嘴道:“孟镇督,您不必这么客气的。按照协议,武川全省我们都交由您接管,这其中也包括了武川的官府和官员。今后,在座的诸位大人就是您的下属了——诸位大人,你们也听清楚了,今后,诸位的上司就是东陵卫的孟镇督了。”

    听到文先生的话,官员们很明显地露出震惊的表情,显然文先生事先并没有告诉他们这个。有人蹙着眉头,有人哭丧着脸,有人彼此打着眼色——但慑于孟聚的威势,没人敢出声反对。

    看着官员们的表情,孟聚心中暗叹。他说:“元帅好意,在下就却之不恭了。诸位大人,想必都是才德贤能之士,我是十分欢迎的。只是不知,诸位大人可愿意不弃孟某鄙陋,留下辅助于我吗?”

    听到孟聚的话,官员们很明显地表现出如释重负的样子。大部分官员都表示,对孟镇督的看重,他们都很感谢。但因为家中父母双亲年迈需要侍奉,他们已打算卸官回乡了。只等交接完毕,他们便要上辞呈离去了,只有武川都督府的白司马和武川城的傅知府表态说愿意留下。

    孟聚暗暗叹气,自己手下已有了两省地盘一万兵马千把斗铠,也够资格被称为镇帅军阀了。但要治理地方,不能光靠着赳赳武夫,终究还是要靠书生和文人。自己虽然是读书人出身的军阀,偏偏手下最缺的就是文人。

    鬼才信这帮家伙真的是因为思家心切才辞官的,不然以前在拓跋雄手下怎么没见他们递辞呈?他们多半还是不看好自己的前景,自己终究还是威望太浅啊。

    威望的建立,需要实力、功绩和时间的沉淀。自己虽然屡败边军,但在北疆军民眼里,自己依然只是一个很会打仗的跋扈边将而已,还远未能达到与拓跋雄比肩的地步啊。

    收回了思绪,孟聚平和地说:“文先生,我们这就开始交接了吧?”

    “学生恭听镇督大人吩咐,这便开始了吧。”

    到了孟聚今日的地位,所谓交接,自然不需再要孟镇督一手拿账本一手拿着算盘在那数数了。盘点武川库房里还有多少粮草和银两,这是廉清处吏员和武川府衙师爷们的活计,孟镇督只需在那端着二郎腿喝茶聊天等结果就行了。

    好在武川的白司马和傅知府等人都很识趣,不时向孟聚介绍些当地的风土人情和趣闻轶事,孟聚听得津津有味,所以等待的时间倒也不算无聊。

    “。。。武川镇下辖五府十五县,左邻东平,右傍沃野和怀朔,后临朔州,交通便利,物流发达,是北疆的枢纽重镇。我镇人口约有边民百万,其中人口以华族为主,约占六成以上。其余大多是国族、突厥、柔然、突兀儿、蒙特尔等各族人口。由于各族混居,习俗迥异,边塞部民大多又是民风剽悍,民间冲突频繁有之,治理武川历来是件烦心事啊——呃,当然,孟镇督大才,这些小事自然是难不倒您的。。。”

    孟聚洒然一笑:“白司马客气了,以后本官还得多有倚重。本官还想请问:在武川各地州府,有多少守备兵马?驻军将领情况如何?”

    “这个,按照原来的定制,武川本来驻有守备兵马共七旅。但镇督大人,您也知道的,先前杜锋旅、张翼旅和屠豹旅,都被您。。。这个。。。神勇无敌地消灭了。本来还剩下四旅人马的,但此次侯爷南征,也把他们都带走了,所以,我们武川境内的兵马。。。这个,基本上就等于。。。没有了!”

    “什么?”

    看到孟聚脸色不对,白司马赶紧改口:“呃,这个,其实在靠近边塞的虎归、白鹿等郡,我们还是有不少乡兵和民壮的,呃,加起来也差不多有三四千人吧。。。”

    拓跋雄交出武川镇,肯定不会连兵马都交出来的,这事孟聚先前也是有思想准备的。但没想到,他会做得这么绝,把正规边军给抽得一干二净,把偌大一个省份赤裸裸毫无防备地放在了魔族的眼皮底下。

    孟聚转过头来,他沉声问:“文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文先生神态自若:“孟镇督,这不是我们先前协商好的吗?元帅担心,留下边军兵马的话,万一有些弟兄记仇想不开,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会破坏我们两家的交情。

    为了让镇督大人您能顺利接管武川,也为了防止贵我两军混杂,产生了误会和不快,元帅特意下令,所有边军部队从武川境内统统撤出——不但是武川,东平也是这样。

    学生正式通知孟镇督您一声吧,驻在东平的各旅边军兵马,他们也将跟着元帅一道南下,征讨慕容叛军。”

    孟聚脑袋里“嗡”的一声响,顿时懵了。

    肖恒、易小刀、关山河、白御边等边将长期驻扎东平,与孟聚多有暗中来往。六镇都督府多次命令他们出手对付孟聚,这帮人都是犹犹豫豫,表现很不坚决。既然如此,拓跋雄干脆釜底抽薪,把他们统统带着南下了。孟聚估计,除了一个与自己结盟的肖恒外,包括易小刀在内的边将们都会乖乖从命的。

    孟聚凝视文先生,他说:“元帅真的好手段!文先生,你也出的好计谋啊!”

    文先生躬身一揖:“不敢当镇督大人盛赞。实在是镇督大人虎威太盛,我等甘愿退避三尺。”

    “这么说的话,倘若谈判时我不止要求武川。。。”

    “呵呵,学生觉得,孟镇督真是君子啊,您太客气了,只要了武川就满足了。其实,即使您要把怀朔和沃野都拿走,我们也会照样答应的——镇督大人,怀朔和沃野,您可有兴趣?倘若您要的话,我们照样愿意给您的。”

    孟聚苦笑,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谈判时,对方会那么爽快地答应割让武川了。其实,拓跋雄是早有预谋了。边军此次大举南下,他们压根就不打算回头了。

    “看来,元帅是下定了破釜沉舟的决心了?元帅的气魄。。。当真令人敬佩。”

    文先生叹道:“这也是不得已的办法。想来孟镇督也看出来我们的处境了,元帅虽然实力雄厚,但困守于北疆一地,这贫瘠之地是供养不起数十万边军的,这样挨下去,我们迟早是个死字。此次南下,我们边军全体上下都是存了死战的决心,决心不再回头了。”

    孟聚缓缓点头,此次边军南下作战,已是下定了破釜沉舟的决心,拓跋雄已经不打算留后路了——其实留了后路也没意义,争霸天下,不进则退,若是不能一战而定,退回北疆也只能是苟延残喘罢了,日后慕容家平定了中原,腾出手来自然能收拾了他们。

    所以,对于北疆六镇的地盘,拓跋雄已是打算全数放弃了,不再留驻兵马镇守,而将全部兵马都孤注一掷地投到中原的争霸战中。

    文先生很诚恳地说:“孟大人,元帅率部南下后,不止是东平和武川,沃野、怀朔、高远等地同样是兵备空虚,北魔可能会趁机入侵。在当今的北疆之地,有能力阻挡北魔力的,也唯有孟镇督您了。

    元帅临行前,已向北疆各地的官府和守备驻军发布了命令,告诉他们,让他们服从镇督大人您的命令。不但是武川,即使是怀朔和沃野,只要大人有所命令,当地官府都会立即从命的。”

    孟聚目光沉凝,久久没有说话。

    拓跋雄有如此的胸襟,主动将整个北疆交托给一个数天前还在交战的生死大敌。即使对他怀有深仇大恨,孟聚也不得不佩服他的气魄。

    但回头细想,将放弃的北疆交给孟聚,拓跋雄其实也没吃什么亏,反倒是孟聚被顶上了抵御北魔的第一线。靠东陵卫的兵马,镇守东平一地绰绰有余,镇守东平和武川也还凑合吧,但倘若被分散放到北疆五镇去,那就远远不足了。

    除了拓跋雄以外,孟聚是北疆最大的军阀。拓跋雄放弃了北疆,用北疆五省来捆住了孟聚的手脚,自然,他也没有余力来跟拓跋雄的背后捣乱了,拓跋雄也就免去了被慕容家和孟聚两面夹击两面作战的危险了。

    更让孟聚气愤的是,自己明明是看穿了拓跋雄的计谋,却还是要不得不按着他的步调走:为私,自己可以扩充地盘,迅速扩充实力;为公,抵御魔族入侵,护卫北疆子民,这也是正义之举,自己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北疆各省沦落到魔族的屠刀之下吧?

    面对拓跋雄送来的这份大礼,孟聚思前虑后,竟不知接受好,还是拒绝好,心情甚为矛盾。

    当晚,东陵卫的兵马入驻武川城。

    大军入城,琐碎事是很多的。要安排营盘,分批接见城中的官员和地方士绅,安排人手巡察城中治安,纠察军纪。但纵然事务十分繁忙,孟聚还是抽出了一个时辰,专门给慕容毅写了封信。

    这封信实在很难下笔,孟聚草拟了几个开头,都觉得不是很合适,委实难以措辞。最后,他干脆决定把事情敞开了说。在信里,他很坦诚地告诉慕容毅北疆当今的形势,告诉他,自从拓跋雄率军离开以后,北疆出现了防务空虚。倘若北魔于此时入侵的话,光凭六镇本地的兵马是很难守住。

    “六镇若失,朔、定、宣、同诸州势必随之而陷。北魔残暴,若任其占据北疆之地俯瞰中原,吾恐将再现刘汉末年之势。贤兄纵能击败拓跋族氏,但前据狼后进虎,中原从此永无宁日矣。滋事重大,吾难以决断,望贤兄定夺,愚弟唯余马首是瞻。”

    写好信,吩咐侍卫派人将这封信快马送往洛京交给慕容家,孟聚放下了心头大石。先前,自己已经答应慕容家,当拓跋雄南下之时,自己率军也跟着南下,与慕容家前后夹击拓跋雄。

    看了这信,如果慕容毅还是执意想让孟聚率部南下威胁拓跋雄后路的话,那孟聚倒也不会拒绝——反正北魏是你们慕容家和拓跋家的,如果你们慕容家都不在乎北方边塞被草原魔族占据的话,那我一个南唐鹰侯也犯不着替你们操心。你们鲜卑人爱怎么闹就怎么闹吧,大不了新的草原魔族进来把你们都干掉了,等南唐北伐时也可以省点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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