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赵孟启有些不耐烦,给了常庚一个眼神。

    常庚领悟,便冲着城头大喊,“尔等还要让殿下等多久!?”

    小半晌后,才见一名头戴漆纱官帽之人探身而出,“本官知绍兴府事钱国忠,下面的人听着,城门断然不会随意打开,况且夜色浓重,实在无法分辨尔等身份,城防要事不可儿戏,本官劝你们莫要在此等待了,还是明日按规矩进城为好,不然后果自负!”

    卧槽,这夕阳将将落下,你搁这说什么夜色浓重!?还后果自负!?

    赵孟启压住怒火,再次开口,“钱国忠是吧!你很好!孤的身份,你心知肚明,你可是执意不开城门了!?”

    “规矩如此,你们速速离开!”钱知府缩回身子,不再搭理。

    这钱知府的强硬,让赵孟启明白,这肯定不是他一个人的主意。

    绍兴作为陪都,城里还有许多路一级的衙门,比如浙东安抚使,提点刑狱使,提举常平使等等,看来这些文官八成是勾结一起,铁心要给赵孟启一个难堪了!

    试探出了这些信息,那就没必要多逗留了,“走,既然他们王八吃秤砣,那咱们就别耗着了,找个地方过夜。”

    来的时候,离这不远有个小镇,赵孟启一行人回头,去了镇上安置。

    荣王府正堂。

    全老夫人坐在正首,半眯着眼,魏关孙给她敲着腿,大献殷勤。

    荣王端起茶盏,又放下,显得有些急躁,钱妃等人也陪坐在这,似乎已经有点时间了。

    全老夫人张开眼,“这都什么时辰了,德孙怎么还没到?”

    荣王往厅外瞅了瞅,“快戌时了,再不来,这城门可都要关了,按理说,早该到了啊。”戌时也就是十九点到二十一点,通常城门是在二十点关闭。

    说着,荣王又望向钱妃,“不是让你安排人去迎接的么?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这…妾身哪知道啊。”钱妃故作平静,“想来是四郎路上碰见什么有趣的事,不小心就耽搁了吧,其实也不必紧张,如今四周太平得很,四郎又有班直护卫,肯定不会出事的,就算晚点到了,难倒还有人敢把他关在城外不成。”

    “是啊,王妃说得在理,四郎兴许贪玩误了时辰,晚些就晚些吧,咱们再等等就是。”四郡主帮腔道。

    另外黄氏坐在最角落里,焦急不安的揪着帕子,却不敢吭声打问。

    荣王坐不住,站起来,来回踱着步,“不该啊,四郎虽然性子迟缓了些,也不是不知轻重的人啊,哎,钱娘子,你再安排人手去探听一下!……娘娘,你年纪大了,就不用陪在这里等着,先去歇息吧,四郎来了,让他给您请安就是了。”

    “好吧,老身也有些熬不住了,先回院里去,要是有了消息,务必让人来报,关孙,搀着老身回去。”

    全老夫人在魏关孙体贴的搀扶下,慢慢离开的正堂。

    ……

    次日,在小镇将就了一夜的赵孟启,再次动身前往绍兴。

    没多久,便又来到了迎恩门外,这次,城门敞开着。

    但,赵孟启的马车却停在门口,不动了。

    绍兴是座大城,总共有五厢九十六坊,而临安不过九厢八十五坊,绍兴城内的人口稍微比临安少点,与金陵城齐名,为南宋除开临安外最大的两座城市。

    所以这日间出入城门的人自然非常之多,何况这日还是荣王妃的寿宴,从别处赶来贺寿的人也不少。

    这城门这么一堵,很快便滞留下了很多人,但是看到一百多全副武装的班直,加上全套的亲王仪仗,也没人敢催促。

    守城的还是昨天那营禁军,见此情况,个个都是手心冒汗,心头发虚。

    “这忠王是要干嘛?”

    “还能干嘛?昨天被无故堵在门外,别说是他这样尊贵的人了,就是换了我,也得憋着一口气。”

    “你的意思是?忠王还拿咱们问罪?直娘贼,俺就说被上头的人害了吧…”

    “都说天子一怒,血流千里,这忠王可只比天子差一级啊,那还不流个百里?”

    “慌什么?冤有头,债有主,若是忠王真要问罪,也肯定找不到咱们这些小鱼小虾头上。”

    “我看也不至于吧,听说忠王脑子不好,可能也就像个小孩一样撒撒气吧……”

    一刻钟后,车队依然未动,这下蔡安即使再心虚,也不能再躲着了,“娘的,我就不信他能把我怎滴?我又不是主使,他要算账可就得把全绍兴的头头脑脑都掀了!这怕是官家都不敢这么做吧,最多让他打几棍子,说不定还能去文官那里换点好处。”

    这样自己安慰着自己,蔡安总算挪到了马车前,“卑职威果第五十四指挥,指挥使蔡安参见忠王殿下,不知殿下停在此处何意?还望忠王给仕绅百姓们行个方便,早点进城,让开通路。”

    车厢里,闭目养神的赵孟启睁开了眼睛,轻声吩咐,“菫娘,待会你闭上眼睛,捂住耳朵别乱动好么?”

    赵菫放开怀中的猫,认真的点点头,“四哥,菫娘很乖的,你叫我做什么我都听。”

    “黄枸,看护好小娘子。”

    说完,赵孟启起身走出车厢,站在平板上俯视蔡安,“原来,你知道孤的身份啊?”

    这语气,听起来很平缓,就是讽刺意味比较浓,倒是让蔡安心安了一些,“卑职,卑职是大宋武官,怎么能不知道忠王您呢,殿下真是说笑了。”

    “呵呵,这样说来,昨日之事,你可知罪啊?”赵孟启的语气依然很平淡。

    “卑职乃是奉令行事,不知何罪之有?”蔡安咬牙强辩。

    赵孟启静静的看着他,“你的意思是说,即便你知道孤乃是大宋的皇子,大宋的忠王,只要你所谓的上头给了你命令,你就可以对孤刀剑相向,试图谋害是么!?”

    四周一片宁静,只剩下这质问声逐渐沉重。

    “是不是说,只要有所谓的命令,你就可以带兵攻打皇宫弑君造反是么!?啊!?”

    蔡安万万想不到,传说中的傻王,有如此犀利的言辞,脑海中瞬间变得空白!

    “现在,你知罪么!?”这问话,冷如寒铁。

    “我,我……就算我有罪,也该由有司拿问,不是殿下一言可决的,咱,咱们大宋是有王法的…”

    蔡安两腿直抖,死撑着说出这句话,他现在只希望忠王能按律行事,那样的话那些文官总不能不管他。

    “王法?呵呵,本王就是王法!”赵孟启轻蔑一笑,你特么以为这是八百年后啊,“来人!”

    “喏!”一百名班直齐齐响应。

    经过了昨天的事,他们已经不敢再轻忽赵孟启的命令了。

    “将此獠就地正法,悬首于城前!”

    一句命令,从赵孟启口中轻飘飘的吐出。

    曾八立刻抢了上前,一脚踹在蔡安膝盖后窝,让他跪倒在地,随后又有两名禁卫上前按住他的肩膀。

    蔡安这才意识到,这忠王并不只是吓唬自己,口中急忙大呼,“殿下!殿下你不能如此,我是正六品指挥使,须得殿前司,枢密院方能处置!救我!威果营将士救我!救我……”

    呼救声震天,但他那些手下,没一个敢动的。

    “聒噪。”赵孟启摆摆手。

    两名禁卫将蔡安身子压得更低,另有一名禁卫打掉他的头盔,抓住他头上的发髻,把他脖子拉长。

    曾八抽刀,挥下,颈断,血喷如泉!

    呼救声嘎然而止,只有血泉嗤嗤做声,四周的人连呼吸都放到了最轻,心中震撼无比。

    一个正六品的武官,三言两语下,说杀就杀了,让所有人真真切切领教了皇权的威势。

    赵孟启立在马车平台上,冷着眼,向四周扫视,“今后,再有挑衅皇权,藐视王法者,犹如此獠!”

    所有班直禁卫单膝下跪,“大宋万岁!”

    威果营的所有将士,也全都一样,跪行军礼,“大宋万岁!”

    其余仕绅百姓,在场数千人,全都躬身拜礼,“大宋万岁!”

    在山呼声中,赵孟启抬首望向天际,是时候让你们重新认识我赵孟启了!

    “启程!”

    赵孟启返身回到马车车厢,没多久,队列便动了起来,车轮滚过血泊,驶进了绍兴城。

    看到妹妹还闭着眼,抱着头,赵孟启不由一笑,刚才动静那么大,这丫头肯定听到了不少,不过脸上倒是没有太多惊惶之色。

    捏了捏妹妹的脸蛋,让她睁开了眼睛,“好了,没事了。”

    “四哥,你刚才是不是教训坏人了?”赵菫忽闪着大眼睛。

    “是的,不过有些事不适合让你看到,你只要开心就好了。”

    赵菫似懂非懂,却毫不迟疑的点头,“菫娘都听四哥的。”

    说起来,蔡安只是被人当枪使,若是按一般人的理解,并没有杀他的必要。

    但对于赵孟启来说,他想要真正在这个世界立足,就得向世人展现自己的爪牙,文官,他暂时动不了,那就只好借蔡安项上人头来立威了。

    至于那些文官会不会用此事做文章,他其实仔细考虑过,可能性不大,毕竟这事的根源,是文官们挑事在先,拿到太阳底下说的话,他们占不了多大的便宜,说不定,他们还得忙着遮掩。

    玩阴谋,赵孟启肯定不是文官们的对手,但是,这是皇权社会,他掌着大义,可以玩阳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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