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三点半,谢峻洋还是没有等到郑飞的回复,他心里越来越慌,再也坐不住了。他不明白,说好的计划怎么突然改变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这时,他突然想起郑飞曾经提过一句在郊区的落脚点。他翻出微~信聊天记录,找到了那个地址。那地方在城郊,而且正好和银行相距不远,有一路公交车可以直达那里,就两站路。他借口家里有事,请假离开了银行,在公交车上坐了十分钟,又跟着导航走了十分钟,终于找到了那个出租屋。路上经过了一个棚户区,几个衣衫褴褛的流浪汉坐在凉棚下,行注目礼似的一直盯着他,让他感觉浑身不自在。

    他没有直接进屋,而是绕到屋子后面,找到一个窗户。从窗户看进去,可以看得一张床,看来这里是一间卧室。再一看,床上还躺着一个人。他觉得这人有点眼熟。回想了一下郑飞说的行动方案,以及曾经给自己看过的参与人员,他想起来,这人就是郑飞说过的杨雄,是一个哑巴。这哑巴怎么在睡觉呢,难道行动真的临时取消了吗?可郑飞和另外一个人又去哪了呢?他正准备绕到前门,进屋问一下,突然看到前面马路上有一群穿着保安制服的人正径直朝这边走来。

    坏了,肯定坏事了!他立刻蹲下来,躲在窗户后面。那群保安果然进了出租屋,不过好半天都没有听到打斗的声音。哑巴醒了以后,他听到保安说了一句“2313”,似乎在对暗号一样。他还在琢磨这个数字有什么意义,有保安就向着屋后的方向绕了过来。他赶紧溜到一旁,身边正好有一间小小的土地庙,他便闪身钻了进去。庙门只有一米来高,他站不起来,只有蹲在里面。躲好后,又从庙门探出头去看,发现有个保安在屋后的草丛里尿了一泡尿。他想,难道这哑巴和那些保安是一伙的?那他们又是不是站在郑飞这一边呢?等了几分钟,那些保安还待在屋子里没出来,也不知道和一个哑巴有什么好聊的。他缩回头来,靠在墙壁上,叹了口气。在他面前有两个泥塑的雕像,一个是拄着拐杖的老头子,一个是双手拢在衣袖里的老婆婆。老婆婆眯着眼在笑,老头子则神色严肃,一本正经的样子。雕像前面有一张案几,上面放着一个香台,密密麻麻地插了好多香。旁边还放了一个酒瓶,牌子是红星二锅头,已经开了盖,里面的酒还剩了一半。他对土地公说,您老慢点喝,这酒挺上头的。土地公没搭理他,还是一脸严肃地看着前面。他笑了笑,又伸出头望了一下,发现保安已经从前门出来,径直离开了。过了一会儿,哑巴也背着一个包,沿着屋后的小路走了过来。

    这下谢峻洋彻底确定他们是一伙的了。回想起来,郑飞可从来没说过这次行动有保安什么事。这么看来,郑飞多半是被哑巴坑了。今天到现在都还没消息,肯定是栽了。等哑巴从庙门口走过去以后,他才轻手轻脚地爬出来,偷偷跟在哑巴后面。他决定先不惊动哑巴,只是跟着他,看看他要去哪里,到底在搞些什么鬼。

    哑巴一路朝着城外走去。脚步不紧不慢,像是在郊外踏青。走了几里路,到了城南车站,他买了张去雅安方向的车票,谢峻洋赶紧也买了票跟上了车。车上人不多,哑巴坐在第三排,一上车就睡了。谢峻洋选了最后一排,这里位置高一点,可以清楚看到全车的情况。大巴车很快就出了车站,朝着西南方向开去。窗外的水泥建筑逐渐减少了,大地又重新被茂盛的草木所占领。

    一路上,汽车摇摇晃晃,把谢峻洋也晃得有些困了。他往前扫了一眼,发现车上的十几个乘客大多都低着头在打盹,少数几个则戴上了耳机,闭着眼睛听歌。他担心哑巴在中途下车,所以一直不敢睡,但眼皮终究还是越来越沉重了。某个瞬间,他隐约在天空中看到了一只硕大的章鱼——它挥舞着触手,在云层中快速地飞过。下一刻,他立刻惊醒了过来。把头稍微伸出窗口,向上看去,什么也没有。他心想,到底还是睡着了,居然还做了这么离谱的梦。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脸,让自己打起精神来。

    两个多小时以后,哑巴在一个偏僻的小站下了车。谢峻洋赶紧跟了下来。哑巴没有回头看,一直快步地往前走。谢峻洋不敢跟得太近,因为这一带地势平坦,没有什么遮挡物。太阳已经落到山下面去了,只有一缕橙黄色的余光还留在天空。这一走就是一个小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哑巴已经打开了一台电瓶灯,提在手里。灯的功率还挺高,起码有四五十瓦,把路面照得白白亮亮的。谢峻洋就跟着这片白光走。他看不见哑巴的头和上半身,只能看到在光亮笼罩下的一双脚。走久了,他不免产生一种幻觉,好像走在自己前面的是一个没有上半身、只剩双腿的怪物。那人的头部和身体已经被黑暗吞噬,消失在了清冷的夜空中。

    又一个小时过去,谢峻洋现在已经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连基本的方向都分不清了。脚下已经变成了狭窄的山间小路,一脚深一脚浅的,不知道通往何方。这时,哑巴突然把电瓶灯关了。在短暂的适应之后,谢峻洋发现前面不远处出现了一片光晕。不过奇怪的是,那光像是从地下照射出来的。又走近一些,他才看到,前面被一排施工围挡拦了起来,只留了一个很窄的缺口。缺口处,有几个人正围着哑巴,问着什么,但哑巴一直不说话,他们就把哑巴拦住不让他进去。过了片刻,有另外几个人从里面出来,解释了几句,那些人这才让开路,把哑巴放了进去。

    有人看守和盘问,这地方显然不允许外人进入。谢峻洋已经有了离开的打算,但没想到因为跟得太紧,前面看守的人已经看到了他。那人吼了一句,什么人,出来!他只好故作镇静地往前走,一直到了围栏的缺口处。那人问,你也是新来的?他点了点头。那人又说,你不是哑巴吧?他说,不是。那人说,那就好,报口令吧。急切之中,他突然鬼使神差地说,2313。没想到,那人听了以后立刻就把路让开了,对他说,行,进去吧。他脸色僵硬地笑了笑,从缺口处走了进去。

    从围栏所在的位置,往前走了几十米,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大坑。原来,之前看到的光就是从这坑里透出来的。周围看不到哑巴的身影。谢峻洋又往前走了几步,到了坑边。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直径有几百米的巨大深坑。边缘陡峭,看上去像是个废弃的采石场。探头朝下一看,坑的深度超出他的预料,他感到有些眩晕,连忙缩了回来。下面的确有光,但一时间没看清光源是什么。再低头看脚下,原来这里有一条向下的石阶,那哑巴应该就是沿着石阶下去了。石阶只有不到一米宽,没有栏杆,一旁就是陡峭的深渊。谢峻洋小心翼翼地到了台阶旁,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跟下去。既然都已经到了这里,无论如何也要下去看看。

    他尽量不朝深渊的方向看,目光专注在石阶上。越往下走,下方传来的光线就越明亮。那光线穿过郁郁葱葱的树木枝叶,形成无数细密的光点,像闪耀的星星一样。一时间,他几乎分不清哪里是天空、哪里是大地了。向下走了十几分钟,他停下来歇了一会儿。这时候,他终于鼓足勇气向坑中看去。距离坑底还有一段距离,但他已经隐约看到了一些在下方活动的人影。仔细看,数量还不少。他很疑惑,这些人大半夜地在这个深坑下面做什么呢?怎么想都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又向下走了一会儿,距离底部已经只有几十米了。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到,坑底被繁盛的植被所覆盖,占据主体`位置的则是榕树,巨大的榕树。老实说,他从未见过如此密集分布的大榕树。这些巨树的树枝顶部已经伸到了他现在所在的位置,估计起码有十层楼高。枝干上垂下了众多气根,或悬挂在半空中,或向下扎入了地面。树冠笼罩的范围几乎覆盖了整个坑底。在很多树枝上,都拉起了电线,一个个电灯就这样悬挂在枝叶下,像大树结出的果实一样。地面上的人来来往往,全都显得急匆匆的,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深坑,巨树,人群,谢峻洋总觉得这地方很诡异。这时,他突然注意到了一个很特别的东西。在距离崖壁几十米的地方,有一个硕大的平台,那上面有一个直径数米的大树桩,树桩周围有很多树瘤般的球状物体。在灯光下看,那是黑乎乎的一团,突兀地从树桩表面上鼓起来。奇怪的是,这些树瘤似乎都在不断膨胀。他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几分钟不到,树瘤已经比之前大了整整一圈。树瘤表面像是有活物一般蠕动着,虽然大小不一,但一个个都像打了气一样地膨胀着,最大的已经有卡车轮胎那么大了。

    这时候,他听见有人在喊,我这边熟了一个。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那人正站在一个硕大的树瘤下方。立刻有其他人赶过来,搭着一架梯子爬上树枝,对树瘤检查了一番。具体怎么做的看不清,好像是把手伸进瘤子里面,摸了半天。检查完后,那人说,没有问题。于是下面有人问,现在轮到谁了?另一个人说,等一下,我看看名单。吵闹了片刻,一个中年男子被领了过来。这人似乎神智有点问题,耳歪嘴斜,连走路也不会走。好几个人把他费力地抬起来,架到树瘤下,然后小心地塞了进去。那树瘤上似乎有一个裂口,这人被塞进去之后,有人又爬上去帮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能够身体端正地坐在里面。接着,这人就那样坐在了树瘤里面,一动不动。正在谢峻洋疑惑之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个树瘤突然像漏气的气球一样,肉眼可见地缩小了。在这个过程中,还有橙黄色的光芒从树瘤表面透出来,简直像突然变成了一个硕大的灯泡。

    谢峻洋惊得张大了嘴巴,半天合不上来。他觉得自己仿佛来到了某个奇幻小说的世界里,一个有着草木精怪的世界。等树瘤缩小到原来的三分之一大小后,光芒暗淡了下来。此刻,一双手从树瘤里伸了出来。先前被塞进去的那个人,正用力掰开裂缝,挪动着脖子,把头慢慢地从裂缝中探出来。他一脸茫然地向四周看了看,眼神恍惚。台下的人也没有打扰他,就静静地在下面等待着。过了良久,树瘤里的人终于回过神来。他向台下的人说了一句什么,下方的人顿时欢呼起来。谢峻洋没有听懂他说的那句话,感觉像是某种方言或者外语,不像普通话。这时,他听到有人说,欢迎来到新的世界,你现在是我们维持会的新任祭司了。维持会?他突然想起了在银行听到的上司和出纳的对话。他恍然大悟,搞了半天,原来这里就是生态维持会的活动据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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