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将这两个月来所有与任务有关的记忆,事无巨细,全部编制成册,合成书籍,并在每个页脚都做好了标注。
表情认真的,就像是个大厂中年程序员,在给自己写35岁生日前最后一个述职报告。
只是在检查了一遍后,他迟疑了下,又单独从夜幕的投影中拆出了一段记忆片段,塞在了记忆之书的最后。
那段画面,是囚山消失的全过程。
“另,灵脉囚山不知所踪,似与长孙殿下有关。还请注意。”中年人用鲜血写道。
他中年人取出一块圆柱形的晶体,把这本记忆之书储存起来,交给了肩头停着的紫色小蝙蝠。
小蝙蝠用两个翅膀扶着水晶,研究了一番,朝着自己脑门上插了进去。
水晶好像是陷入软泥里了一样,沿着如丝绸般柔顺的皮毛,塞进了小蝙蝠的身体里。
只剩下一个闪亮的尖尖冒出,像是独角一般。
“去吧。回去皇城,找二世子殿下复命。”
小蝙蝠扑闪着翅膀,紫色的身影飞入漆黑的夜空,一路向东,消失不见。
中年人将重剑插在一旁,撑着地“哎呦”一声的躺下,双手枕在身后,仰望着漫天星空。
“星星真美啊。”
他看着天上的星河,像是在对身旁熟睡的祁风说道:“梦里的那个世界,也真美啊。”
“是吧,长孙殿下?”
“您应该也很喜欢那里吧。”
囚山消失,仿佛连虫鸟都没了踪影。
在囚山遗留的坑底里,整个世界漆黑一片,没有风声,只有月光清冷的洒下。
“只可惜,我应该是再也没机会做梦了。”
他长叹了一声。
在他周围浓密幽深的黑暗之中,一双双诡异的眼睛在一片漆黑中亮起,反射着月光。
沉重的脚步声隐隐传来,像是猛犸巨象群在冰川上迁徙,每一下都将这夜色震得摇晃。
囚山消失了。
但所有曾经生活在囚山的蛮兽,却仍旧留在了这里。
它们从半空中跌落摔下,不少甚至直接给摔死了。但如今仅存下来活着的蛮兽,皆是其中实力最为强大的那些。
虽没有四品级别兽王,但类似于镇天虎这种三品顶级,堪比半步宗师的蛮兽,却不在少数。
而且它们刚刚经历自己生活的场所凭空消失,又经历了凭空坠落的遭遇,心中怨念之深,可想而知。
但囚山坑底的危险,却还不止是这些曾经生活在囚山的蛮兽。
当囚山之灵身死,囚山污秽得以净化。
那阻碍着污秽蔓延的灵雾壁垒,也一同消失。
曾经被封锁在囚山之中,独属于原生灵脉的浓郁灵气,也在同一时间朝着整片大地扩散!
这浓郁到几乎快实质化的灵气之潮,就如同世间最美味的佳肴。
它连五品霸主九目渡鸦都能吸引,更何况是那些生活在野外的野生蛮兽?
此时此刻。
正有无数的兽群,犹如闻到血腥味的秃鹫,正奔腾着,咆哮着,朝着囚山所在袭来!
那些蛮兽数量之多,规模之大,甚至不亚于一支小型的兽潮!
但就在像饥肠辘辘的人面前,摆上一份色香味俱全的满汉全席,才刚把人馋虫勾起来了,却突然把所有食物拿走……
后果自然可想而知。
他们甚至不需要知道祁风就是令囚山消失的罪魁祸首。
它们只需要抵达这里,展开杀戮,将所有的愤怒宣泄出来便好。
“本来加入十二长安,就是图一个可以明目张胆的躲在暗处吃瓜摸鱼,不用成天打架。那多辛苦啊。”
中年人一脸失望的看着夜空:“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要干架。”
“呸,这天杀的世道。”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地上坐了起来。
“哎。真想每天躺在床上看剧,吃着炸鸡,手边有喝不完的加冰可乐哦……”
他扭头瞥了眼睡在地上的祁风,笑骂了一声:“睡睡睡,成天就知道睡。你在这个年纪怎么睡得着的?”
到这时候,他也顾不上尊卑有序了。
甚至越想越气,抬手就像给祁风一巴掌。
但粗糙的手掌高高抬起,却又轻轻落下,像是在哄人入睡一般。
中年人摇摇头,翻了翻自己的方寸,从里面翻出来一听罐装的可乐。
“呲”的一声叩开易拉环,有着淡淡甜味的气味顿时顺着逃逸出来的二氧化碳,飘进了中年人的鼻子里。
“爽!”
他神情享受的顿顿顿喝了起来,三口两口就把一整罐可乐都喝完了。
中年人把易拉罐捏扁,丢在地上,一抹嘴,又有些意犹未尽:“啧,早知道应该带点冰块来的。”
他恋恋不舍的撑着重剑,从地上站了起来,顺手将重剑握在手中。
眼前的黑暗中,迎着月色淡淡的光。
镇天虎,逆鳞王蟒,皮甲战犀……
一头头威势骇人的蛮兽,自黑暗中走了出来,眼中布满血丝,愤怒无比的看着站在他们面前的中年人。
在往远处望去,只有高耸的岩壁如天堑一般,拦在了周围。
这里是囚山消失后遗留的坑底,四周的峭壁拔地而起,是天然的屏障。寻常人光是攀爬,怕是都要爬上几天才能出去。
他留在坑底,与群兽相伴。
就像是丢进了斗兽场中的一块鲜肉一般,散发着鲜血的气味,诱发着兽群最原始的欲望。
中年人摇摇头,往前踉跄的走了两步,挡在了祁风身前。
他之前与四品兽王接连激战,身上的伤势之重,根本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普通。
不然一个可以与四品兽王纠缠的强者,怎么可能走个路都一瘸一拐的?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办法祁风逃出这囚山坑底了。
祁风还在沉睡,不知何才能苏醒。
自然只能由他这个做长辈和下属的,来做这唯一的斗兽囚徒了。
“长孙殿下,老臣黎明,怕是只能送您这最后一程了。”
他背对着祁风,苦笑一声。
左手抓住右手小臂,右手单握着重剑,挥到身后。整个人也微微半蹲下身子。
无形的红黑色火焰在重剑上安静又诡异的燃烧起来。
明明是火,却好像幻影一般。
“往后的人生,只能靠您自己去走。请多保重!”
说罢,他一剑横劈而出。
火焰笔直的掠过黑暗,与大地平行,一如天色将亮未亮时的那一抹黎明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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