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姬却非一连串的疑问,不心散人不由得笑道:“哈哈,阁下的问题着实不少啊,看来你确实是初来京城,一无所知啊……对了,在下前面说了好些话,已经口干舌燥,先让我饮一口酒再说,阁下不介意吧?”

    不心散人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桌上酒壶,微微一摇,发现酒壶已经空了,便侧头向店小二招呼道:“小二,店里最好的酒再来一坛,再拿个碗来!”

    见不心散人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姬却非不免有些着急,也侧身向店小二招呼道:“快些!”

    这两个字看似是对店小二说的,其实也是说给不心散人听的。

    不心散人当然听懂了姬却非的弦外之音,只是不以为意,朝他轻轻一笑后仍然按照自己的节奏道:“要说魏丞相与姬府有何仇怨,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最为世人熟知的便是二人政见不合,特别是对待外敌的政策方面。魏丞相主张以和亲的方式换取边境安稳,而姬大将军极力反对和亲,认为这是一种极为屈辱之事,主张以战止战,先战后抚。对了,要说起来,阁下与魏丞相还有些渊源呢。”

    姬却非不禁疑惑道:“渊源?我与他?虽一路上听得许多人叫他魏丞相,但至今我也是只知其姓不知其名,何来的渊源?”

    不心散人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看了看姬却非,说道:“阁下竟然连这都不知?你之前莫非都是住在闭塞的深山老林里么?魏丞相自然姓魏咯,名文礼,冀州邺城人氏,你与他同在一州,你说是不是有些渊源?”

    姬却非还以为是多深的渊源,原来只不过是同为一州而已,冀州那么大,同州人氏何其之多。不过想一想,从邺城的所见所闻以及周瑀遇到的争斗来看,正好解释了邺城人心为何都向着魏文礼了。

    “客官,您的酒来喽!”

    这时,店小二端着一坛酒和一个陶碗走了过来。

    不心散人见好酒来了,顿时眉飞色舞,迫不及待抢过酒坛和陶碗,立时给自己倒满了一碗酒,然后瞄了瞄姬却非身前的杯子,口中念道:“来,阁下也尝一尝,莫要客气莫要客气,嘿嘿……”

    说罢,给那杯子里也倒满了。

    姬却非看了看自己的小杯子,又看了看不心散人的大陶碗,不禁有些无语:你还真是丝毫不客气啊!

    不由地微微摇了摇头,轻轻嘲笑了不心散人一声。

    “哎呦,原来阁下也是会笑的啊,见了你两面,不是愁眉苦脸,就是怒气冲冲,好似有人欠你银钱似的。”只听不心散人调笑道。

    “笑?你觉得我这是正常的笑么?”

    不心散人满不在乎地道:“无所谓,怎么笑都行!在下以为,人活一世,最重要的莫过于两件事,开怀大笑以及开怀畅饮!”

    说罢,端起陶碗,将碗中酒一饮而尽,然后心满意足地咂了咂嘴。

    此刻的姬却非,虽然对心散人无甚好感,但又不禁对他的没心没肺有些羡慕。只是姬却非明白,要做到这般心态,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自失忆之后,姬却非面对最多的人就是柳叔和周玄夫妇,在他印象中,柳叔几乎从没笑过,心中总似有万般心事。至于周玄夫妇,虽然表面无甚忧虑之处,但是对多年不归家的儿子周瑀,又何尝不挂心呢?!

    不心散人又给自己倒满了一碗酒,自言自语地念道:“我方才说到哪了?”

    又喝了一大口酒后,才继续道:“哦对了,说到阁下与魏丞相的同州渊源……要说那魏氏家族,在冀州特别是在邺城当地,颇有名望,可称得上是名门望族,在魏文礼官居丞相位极人臣之后,无论是当地士绅还是朝堂官吏,皆争相攀附于他。”

    姬却非插言问道:“所以,攀附他的到底有多少人?那位弹劾姬大将军的荀姓御史也是其中一个?他二人合谋诬陷姬进贤谋反,到底是不是真的?”

    “额……或许吧,这种事谁又能说得清呢。”

    不心散人微微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转瞬而过,同时端起碗中酒一饮而尽,掩饰他那瞬间的异样神情,所以姬却非并未察觉。

    姬却非没有得到答案,继续问道:“那你觉得,魏文礼与那荀姓御史是怎样的人?”

    不心散人没有立即回答,又给自己倒了一碗酒,良久才微笑反问道:“你想得到一个怎样的答案呢?正面抑或是负面?当然,你方才提到他二人时,似有诸多怨气,我猜你一定是想从我这里得到负面答案吧?!”

    姬却非被对方点破,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应,只是默然着没有否认。

    不心散人继续说道:“只是很不巧,我或许要让阁下失望了,我这人呢,一般不轻易也不喜欢评价他人,因为评价他人是一件极其主观的事,而我只论客观事实。”

    姬却非对此自然有不同意见,反驳道:“你说评价他人是一件极其主观的事,恕我不敢苟同。若裹挟私人偏好去评价他人,诚然是主观的、有失偏颇的;但基于已然发生之事再做评价,难道不是客观的么?”

    不心散人又喝了一大口酒,眼神微变,似在思索,良久才悠悠说道:“有人曾对我说过一句话,他说人总是依靠自己的所学所识和所见所闻来认知这个世道,但那些所谓的学识和见闻其实就是一柄双刃剑,它们虽然开阔了你,但同时也束缚着你,所以,有时你以为的人,你认为的事,或许只是镜中花水中月而已……”

    不心散人说着说着,又喝了一口酒,侧头看向窗外。

    此时客栈外已是夜幕降临,大街上行人也少了许多,客栈内已不知何时挂起了灯盏。或许是二人聊得太投入,一时竟未曾留意。

    姬却非品味着不心散人的这番话,似懂又非懂,内心嘟囔道:说这些模棱两可的话语作甚,故作高深。

    不过埋怨归埋怨,心中的疑惑还是要解开,于是继续问道:“罢了罢了,那我换一个问题,弹劾安北将军姬进贤谋反,他们可握有实证?”

    其实这与之前所问是同一个问题,只是换了一种问法而已。姬却非心想:既然你不心散人只论客观事实,那我就问你是否有客观证据,这回你总无法搪塞过去!

    不心散人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缓缓说道:“据说,有证人提供的证词和证据,但姬进贤并未反驳。”

    “什么?!”姬却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整个身子快速向前倾去,手臂靠在了桌子上,急忙又问道,“莫非是伪证?他为何不反驳?是否受到了什么威胁逼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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