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枣衹提出的所谓分田之术,不过是和荀潇所言有异曲同工罢了。
其内在完全不同,枣衹才是更可行之术,毕竟这些黄巾降卒想要活下去。
他们想活下去,便会遵循此策。
“好!”
曹操拍了拍桌案,对枣衹点了点头,又环顾四周,眼神左右顾盼之后,最终一凛。
此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他们是真的怕,可千万不要再精进了,已经真的没什么好改进的了。
目前集思广益能想出来的法子就这些,再改就真的要疯几个官吏不可了。
好在,气氛顿住片刻之后,曹操展颜一笑,朗声道:“就以枣衹为屯田都尉,以韩浩为典农中郎将,主责此事。”
“毛玠,任峻为辅,相助麾下,诸将领听从调遣,除前线将士之外,其余军士你们自行商议。”
“枣君,有什么难处现在尽可言也。”
枣衹中年年岁,胡须打理在下颌处,看起来颇为威仪,眼神很笃定严峻。
虽然方才的确是绷不住大声喊了几句,略显失态,但现在恢复之后,气度自然而然的显露出来。
他本是士族出身,家中曾有九卿,在颍水也算是显赫,虽不如荀氏,郭氏,陈氏等,却也是大族。
他的名望,人脉,加上在早早跟随曹操起兵,辅佐左右,又在前期资助了不少钱财。
几乎可以说,兖州本地士族,曹操的曹氏宗亲与夏侯氏宗亲都会买账。
由此,并没有什么难处。
枣衹此刻说明了计牛入谷的弊端后,心中的分田之术越来越清晰。
虽然不知道为何主公能这么信任他,让他来主管此事而不是荀彧。
但此时枣衹心中的确是自信满满的。
他本来默默付出,苦劳极高,却只有起兵资助之劳,没有谋划方略之功。
现在,这个机会就摆在眼前。
他必须要思考这是否是此生仅有的机会。
过去的大汉厉兵秣马,远征西域,封狼居胥,屯田之粮功不可没。
重铸大汉荣光,我辈义不容辞!
枣衹胸膛一挺,铿锵抱拳行礼道:“主公请放心,在下殚精竭虑,必不负使命。”
“好,那就托付于你了。”
曹操的腮帮子鼓了一下。
总算是敲定了下来。
心里也算是松了口气了,任用枣衹,毛玠,任峻,还有韩浩四人,军中武将,城中士族,寒门等才俊都在其中。
各地官吏响应,现在,只求今年是个极好收成的年份,不要再出什么天灾了。
……
深夜。
河边波光粼粼。
小型的简易营地内筑起了一个篝火,此时荀潇,王二和典韦,已经就着曹纯的谯国佳酿,喝了几坛了。
是以大家说话都是敞开心扉,曹纯说到动情之时,还忍不住哀叹了一声。
“乱世之中,正是建立功名的时候,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当持三尺长剑,立不世功勋,奈何现在,唉……终究不如族中诸多兄长。”
“那不会,子和兄长太自谦了。”
荀潇伸出手端碗去碰,曹纯也只好苦笑。
不远处王二和典韦端来了鸡汤和鱼汤放在案牍上。
看到了鸡汤,曹纯又叹息了起来。
“文伯,你有所不知。”
他碰了一碗,满口饮尽之后,才接着道:“我族中多勇士,早年和大哥游侠之人不少,其中元让兄长同行多年,又多次救过大哥性命,他必然受重用。”
“说句丧气话,别说他现在代领东郡为太守,哪怕是有一天东郡丢了,他一样不会受罚。”
卧槽?
荀潇意外的看了曹纯一眼。
绝了。
这嘴巴是开过光吧,以后东郡还真的会丢,曹操被弄得只剩下鄄城,东阿两三城,其余的都被吕布夺了。
夏侯元让,还要在那个时候丢一只眼睛,生吃之后,从此开始“一目了然”。
荀潇听这话就觉得乖乖的。
“兄长不可太急功近利,你当自有去处,实际上兄长之能当世少有,也是大将之才,日后必不会埋没。”
“哈哈哈……”曹纯听了这话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文伯,这话我可听得太多了,唉……到现在为止,依旧还是郁郁不得志。”
“不要玉玉。”
荀潇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说的是认真的,日后你的地位不可限量,主公此时只是在熬兄长你的心志。”
“后进依旧可登峰,何须着急呢?以往为官入仕,光是搭上门路都要有名师,有二千石之女为妻,有人举荐向上,还要有钱财打点,还有懂附庸风雅……”
“现在,以战功便可擢升,其实不需要急,兄长你看我。”
荀潇淡然的笑着,温吞水的性子让他说话都四平八稳,毫无半点情绪波动。
“文若兄长名声在外,才学甚高,我侄子公达,兵法熟稔,军政皆强,我在他们之间一只被认为有家族的萌荫才得以进主公麾下。”
“甚至,兄长都急着为我立功。”
“哈哈,可是,心中安定,不急不躁,自然就会有好运来。”
“我每天钓鱼,种花,面朝大河,春暖花开,何必要和自己内耗呢?做好份内之事,该有的,总归会有。”
荀潇的语气比较低声柔和,让曹纯也听得进去,他知道这是劝诫之言。
但同时也觉得,这话从荀潇的嘴里说出来,更加可信。
因为他的确是这样,恬静淡雅,从来不争不抢,不急不躁。
可是,这真的能行么?
曹纯心底里反问了一句。
他虽然喝了酒,但是现在却没醉。
两人之间,差距很明显。
各自的处境也不一样,那所谓不争不抢,淡然处世也就完全不同了。
荀潇不抢,因为荀彧和荀攸两人的地位乃是岿然不动的巨礁石,自然称得上中流之中的砥柱。
他无需去争,争也争不出个什么未来。
自己却不一样,大哥日后若是再壮大,那空缺出来的地位,实权,甚至是爵位,太多了。
自己不争,不立功,拿什么攀升直上?
又或者,大业不成……该当如何,岂不是籍籍无名度过此一生?
罢了,荀潇终究只是士族之中的一个后进,他又懂得什么呢?
曹纯无奈苦笑,微微摇头,低下头喝了一大口鸡汤。
此刻,有荀潇麾下军士从远处连忙赶来,遥遥一声传令,到近前抱拳,朗声道:“主簿,主公宿卫传令!”
“此次屯田之政,枣君和荀君都要各处巡察,总管屯田诸事。”
“请,文伯暂领簿曹从事一职,掌管钱粮簿书编纂分发,储藏记录,分三百宿卫为调遣,明日辰时到衙署参议。”
噗!!!
荀潇还没说话。
这边曹纯直接一口喷了出来。
一脸不可思议的盯着荀潇的侧脸。
我的苍天,有没有天理了!
又升了,这次还是汉籍官职,哪怕是簿曹从事这等职,却和曹仁帐下的主簿有了本质上的分别。
再往上就是治中,若是干得不错,以后说不定就是别驾了……
这人,这人真的……
曹纯口中还有鸡汤的余味,顿时百感交集,五味陈杂。
怎么他天天钓鱼,就真的能等来呢?
难道说……
曹纯还没来得及多想,耳边就传来了荀潇的咋舌声。
“啧……好烦啊,怎么又有委任。”
曹纯:“……”
你做个人吧,求你了。
这是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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