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我们的青春墓志铭

    妈妈问我到底是不是真爱着sally?让我一顿私房菜吃得全无滋味。

    饭后,我们回到“建国”。将妈妈送至她住的那个楼层,嘱咐她好好休息,然后才和sally回到自己的房间。

    不在一个楼层住,sally还担心妈妈会不会因为有事找到我们屋来。我说,不会,我妈妈是个知性女士,即使有事儿非找我们,也会打电话上来,问我们有时间吗?让我们去她屋。你就放心吧。

    听我这么说,sally才开始换衣服。天气热,回到酒店,最爽快的事就是脱得清凉,然后喝点冰。

    sally进浴室冲澡的那会儿,我打开电视,无聊地看着,心里盘算,这一次,我是不是需要向妈妈证实,我和sally确实非常相爱,让她放心?还是依然我行我素,不刻意去表达什么?

    sally在浴室问我:“你母亲说什么了吗?”有点大声。

    我踱到浴室门口,问,什么啊?

    “我们俩的事儿。”

    我狡黠地一笑,我们俩有什么事儿啊?

    sally说:“正经问你。欸你是不是觉得我们俩什么事也没有?”

    当然不是,我说。风花雪月,千里婵娟,葵花宝典,少儿不宜……怎么会没事儿。

    我三两下剥掉衣服,跨进淋浴房,从身后抱住sally。

    我涎皮地说,说我们俩什么没事儿也没有人信啊……

    跟sally贫,有时是多余,她对中文的理解比较缓慢,尤其是四个字一组的,多半是消化不良,但我习惯了,情绪一好忍不住要耍宝。

    那会儿,我有一种抱住一个灌满浆液的浆果的感觉。每回,接触到sally饱满而紧致身体,都能在瞬间出现透彻心腑的愉悦。谁叫我是个男生呢?谁叫我才二十挂零?就像才开眼的小狼,对世界充满了好奇,为猎奇完全奋不顾身。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渐渐体会到南亚人的好?和东边白皙的女生比,那是完全不同两种感觉,好原始,好旺盛,有如热带雨林里一朵妖艳的花,你不必担心它的生长,它的生长就是这么自然而然蓬蓬勃勃风雨不摧。你不必担心它像盆栽花一般娇弱,水浇多了不行,浇少了也有不行,一碰就散架,香消玉殒。对待雨林里的野生花,你可以尽情地耍宝,爱怎么捯腾就怎么捯腾,其丰腴和结实,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性情的自然回归,什么是本质上的坚忍不拔。

    如果说,雨林里的花未必适合所有人,但特别适合我,我是一个一旦进入状态,就特别回归的人,回归到本原,回归到野性,回归到人的自然本能。

    我喜欢通过高速摄影镜头去看花蕾慢慢绽放,那股兴奋劲儿在密匝匝的绿叶缝隙里缓缓地伸展,渐行渐壮,很快接近花蕊的那瞬间,摄影机突然定格,留下时间和距离,引诱人们的想象……

    我知道午间往往比夜晚精力充沛,这也是每个人不同的嗜好。但白天忙忙碌碌,我们比较少有这样的机会。当她关照妈妈好好午休时,我就意识到sally会利用这段时间,见缝插针。既然意识到,当然不可不主动,

    如果说,往往是这些细节让sally喜欢我,那么,其实有更多的人都觉得,tony其实是个特别懂别人心思的孩子。

    sally问:“会不会有电话进来?”都这份上了,她还担心意外的打扰。

    我说:“你放心,那是我妈,不是巷子里的大妈。”我还没说完,sally就转身搂住了我得脖子。

    毕竟是聚少离多,每次sally都表现强烈,而我就像鱼儿寻找饵,寻找那狡猾的捕获,一派心甘情愿去死的德行。

    间或,她看着我眼睛说:“胖了耶。”

    我说,瞎说!

    “真的,”她很认真的样子:“没发现这几个月你胖了吗?”

    我说,姐姐,会不会夸人啊?有这么恭维你老公的吗?这年头说人胖可不是什么好话,都吓到我了。

    在我看来,胖是“油腻”的另一个说法,男人一旦胖了,少年感就不复存在。

    不过,sally说:“我喜欢你胖一点……不过别太胖了。”

    我说,话真多,要急死我啊?

    那一句,说得无比温情。

    …………

    妈妈在的这段日子,我还得上班。白天,只能让妈妈自由安排,爱去哪儿去哪儿。

    sally把公司的车留给她用,连带司机大哥。

    妈妈说:“别管我了。上海我有不少朋友,我会让他们带我四处看看。”

    据说,第一天妈妈早年的“姐妹淘”就带她去了常德路上的一家咖啡馆,那是昔日张爱玲常去的地方,在那里,张酝酿出与胡的爱情。妈妈在咖啡馆泡了一下午后回来对我说:“哪有张、胡的影子,都是假借故人的名义。”看她不屑的神情,我基本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好,现在我要来说说我上班的那个公司了。

    公司位于高尚地界,上海西区,是繁华淮海路的末端,到这里,奢华有如香街的淮海路已然不是摩肩接踵地热闹,街道两侧,茂盛的梧桐树下,依稀隐匿着一些文化气息,不过那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早年殖民文化给上海留下的深深印迹,在新起的现代化高楼间日见式微。

    公司大厦是一幢上世纪90年代起的楼宇,1010号。第一天到这里报到时,对着门牌我哑然失笑,也许幺零两个字对于我们这代人来说有些敏感,更何况是数字重叠的加强版,这让我想到了世事总有那么多不谋而合,暗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玄机。

    公司在大厦占了一个层面,工作环境非常好,当我五年后离开公司、离开上海时,这也是最令人不舍和怀恋的地方。其实,五年前我进入公司的时候,公司还没发展到今天这样规模,那会儿刚起步,能租用这么好的办公楼,摆起架势像模像样地打天下,足见几位董事、老总的雄心。

    除了办公地儿好,公司还特地为员工租了几处单身公寓,也就是我之前提到以后也少不了要提到的“公司屋”,分“男生公寓”和“女生公寓”两处。这种待遇在而今的职场上比较鲜见。不清楚公司借鉴的是哪国模式,意在打造什么样的企业文化,总之,在这件事上能看出“笼络人心”是公司的一贯主张,基本策略。

    “男生公寓”所处的地块也相当好,毗邻“华山绿地”,在上海居住过的人应该都知道那地方,是沪上高档住宅区之一。我们住的那个单元,三居室,一个公用起居屋,外带厨房、浴室。我睡的那个房间方向正南,有独立浴室,外带一个半圆形的小阳台。阳台虽然小,放把椅子都显局促,但到底通透敞亮了许多,下班回家或一早起来,打开阳台门,街景、绿地尽在眼前,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看得见风景的房间”。

    有风景自然就有故事啦。

    有风景才有故事。

    男生公寓先后住过陈昊、rk、蒋民这些非本地男生,还有就是来自北京的steven总监。其他住过的人其实像走马灯一样,这些我会在以后慢慢说。

    也就是在这里,我和steven发生了一段旷世情缘。

    在这里我大约住了有两年时间,后来我搬了出去,自己在浦东租屋,那样离公司就比较远,每天上下班因此而大费周折,可那也是不得已。一直到我离开公司,陈昊他们还住在“男生公寓”,这种“公司屋”的集体生涯恐怕要持续到彻底脱单的那一天。反正不会是一辈子。要是哪个男生在“公司屋”住一辈子,甚至从那儿直接进养老院,那也忒没出息了。

    每个男生公寓都是一段难忘的记忆,因为那个阶段是男生荷尔蒙分泌最旺盛的时期,与其说,公寓养了一群单身男,我觉得还不如说养了一群小狼,这也是我起初想把文章总标题定为《tropoliswolves》(都市狼群)的原因。

    若干年后,当你回首公寓里发生的一切,乃至公司的往事,你恍惚看到了一群可爱的小狼,终日嗷嗷待哺,特不安份,这时,你不禁失笑。伴着你的笑声是对青春流逝的惋叹和发自肺腑的嘘唏。

    “finally,soe,ayoungwerewolfundergoeshisfirstchange。”

    这段话的意思是小狼崽子终将出落成一个出色的男人。按原文直译是:

    “最终,在青春期后的某一天,年幼的狼人将要经历他的第一次蜕变。”

    这是我们的青春墓志铭。

    …………

    我进公司起先被分配在一部,做对外业务,对于以广告为主业的公司,应该说是比较务实的一个部门,能学到真本事。但不是公司的每个部门主管都善良随和,也不是每个人都会额外善待大帅哥,尤其是70后那个年龄界别的男性主管。这个现象,除了说明他没有一点cp需求外,还说明他特别怕老婆,怕爱的变异。我到公司一部就遇到了这么个中年男性主管,可谓刚踏上社会就“遇人不淑”。

    一部的总监姓赵,名天绍,一个成天不挂一丝笑容的“过气男”。我们背地里都管他叫“朝天椒”。赵总监学摄像出身,按同事陈昊的说法,也就是在电视台扛过机子。但是,职场上的基本规则是“先进山门先为王”“官大一级踩死人”,当我们进公司的时候,朝天椒俨然一个山大王了。

    我的优势一点显示不出来。按理说,长成我那样,到哪儿都占三分便宜,到处都受青睐,偏偏朝天椒不吃这一套,见了帅哥反而嫉恶如仇,加上我的履历上一无学历,二无经验,虽然先后进过三个大学,可都是肄业,于是,朝天椒更料定我不是善茬正果,不是纨绔子弟就是混世魔王。

    朝天椒看我不是广告专业出生,却进了广告公司,还被安排在业务部门,进公司没几天又被派往法国公干,一待就是仨月,都猜我走了后门。虽然法国里尔的那三个月我叫苦不迭,没觉得是趟肥差,可公司里大多数人都觉得我得了便宜卖乖,吓得我再不敢说里尔怎么怎么苦,那里华人餐馆的“团餐”是怎么怎么单调,吃过后一辈子都不想再见那几个菜。

    对于我这样旁门左道进公司要害部门的,赵总监的办法只有一个:严加管教,综合治理。打一开始就不给你好脸色看。后来,赵总监听说我和sally的那层关系,就更不鸟我了。那是我去法国三个月回来后的事。

    为此我特郁闷,心想,男性上级真不好对付;男性上级要不喜欢男孩子,就更难对付了。可我们公司中层就没有女性当头儿的,要不,我怎么也得申请去那。当然,我也在注意观察,部门总监哪一个看上去能比较善待男生,或者有可能加以调教,由此而改变性情的也成。那不是歪心眼儿,全是为了自我拯救,为了不受顶头上司太过长久的压榨,我必须得制定应对策略,这是人的本能。可是,经过一段时间,我发现这个公司的中层头们全都是一副宁折不弯的样子,这让我非常丧气。幸好后来steven出现了,当他对我表示出友善时,我莫名兴奋,大有一种熬出头的感觉。我仔细算过,公司原本九个部门领导,加上steven刚好是十个,正是世界公认的同志比例——百分之十。

    赵总监不待见我的第一步就是把我当小工使,他说我人高马大,不干点力气活太浪费。这本来没什么,我有思想准备,在里尔那会儿,我就是一名小工,肩扛手推爬高梯,什么不干?可也不能一直把我当工人使啊?

    一部出外景,去市郊拍片,出发前我干的是整理器材和装箱的活。出发当天,我得比所有人早到,把器材一件件扛上车,还得捎上十来号人一路要吃要喝的瓶装水什么。途中我的工作是押车。知道什么是押车吗?就是部门同事都坐iveco,我坐箱式运输卡,和器材搁一块,一路颠。到了现场,扛器材到位,然后铺轨道、拉电线、扶反光板。我哪干过这,被主摄影师吆来喝去,说,你倒是机灵点啊,傻大个!

    要是我是乡下来的孩子,到城里争口饭吃,混个饱,倒也算了,可毕竟我不是。我在一边发放盒饭,一边听同事说:“我看tony都比这俩(模特)好,怎么找来的?”又一个说:“何止是好,简直就强多了,人呐……要这么比还不把人给气死?”说这话的都不是部门当领导的,一点点实权都没有,说了也白说。对于这些话,我且当没听见,捧着盒饭只管吃,心里却不由酸酸的。

    同事见我吃几口就撂了,说:“这么大个子胃口这么小?”

    我说,我不会吃这种白水煮的猪骨。

    同事告诉我,这叫“小排汤”,以后再不要说什么“白水煮猪骨”了,听上去“戆答答”的。

    晚上收工,十来号人分两拨住,部门的头儿,摄影师,造型师,模特,都住酒店,虽然当地没什么好酒店,可到底也是三颗星的。我和部门几个最底层的年轻人住镇上招待所。别的没什么,就是浴室比较脏,宁可不洗。

    吃了晚饭,同事们聚一起“赶猪”,我又不会,在一边碍事,就一个人到街上逛,那会儿,心情真的是好差。我不知道闹着辍学非离开加拿大不可,是不是人生的一着臭棋?

    上海不错,公司也不错,但我不好。尤其是和sally的关系刚开始,我心里一直有一个过不去的坎。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真喜欢我,还是玩儿我。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可能爱上她。凭她比我大7、8岁,天南地北闯过,要耍我,玩弄感情,太容易了,分分秒的事儿。那样,我在公司的人设就尴尬了。反之,她倒是认真的,我却不能爱上,既和她上了床,转而又不跟人家走下去,我还能在公司待?也待不住。

    横竖一个待不住,我又何必在这儿吃苦受累看人脸呢?

    镇上一如城里有生动活泼的夜生活,只是比较实惠,不那么虚头巴脑而已。最明显的标志是足浴店一溜排开,且一家比一家便宜。走得也乏了,我有心去做个足浴。其实我最不喜欢足浴,害怕脸孔红扑扑的乡妹子给我捏脚,捏来捏去再抛你一个混沌的眼神,看你接不接。要不,就有事没事地和你神聊,而这个晚上,我什么都不想说。我已经很久没话说欲望了。我觉得做个哑巴挺好。

    可是,不做足浴又干什么呢这晚上?

    我先走进一家足浴店,老板娘听我说要男技师做,赶着跟我说:“没有。老板是外地来的?给你找个做得好的小妹吧?保管你满意。”

    我说,那我换一家吧。

    老板娘说:“我们这儿很少有男技师。”

    我说,那我就不洗了。看我这么坚决,老板娘不得不指点我:“街口那家兴许有。”

    我说,谢啦。

    又问了两家,果真有一家有。凡跟人说要男技师,对方不自觉就流露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让人心塞。其实不就是洗个脚嘛,我不忍心女孩子为我花力气怎么啦?有必要这么揣度别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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