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之何用,当然有大用,宏海内心一阵窃喜,这种不长脑子的徒子徒孙不是正好的工具人吗?朝廷要改革武制的风声传的沸沸扬扬,他们金刚门守着鬼门关五十三年无甚建树,真以为是武人躲懒啊,鬼门关那边有大恐怖,真到了靠业绩来考核的时候,这种工具人就是完美的底层刷分工具。
他拽着黄知羽回到陈训和冷秀跟前,面色有些犯难,陈训连忙知趣地奉上一个小包,宏海掂量了一下心情大悦,将银两塞进宽大的僧袍中,用手拍着比他矮不了多少的黄知羽道:
“一切放心,根骨上上佳,即便悟性不足,但日后混个八品木牌甲士也是保底的,好了,回去收拾细软,明日一早晨钟过后就来寺里报道。”
两口在连忙千恩万谢地又是一番阿谀奉承,才带着黄知羽走出了金刚门,门外,又是那熟悉的一幕,石头一身沙弥打扮地在门口张望,看到陈家人高兴地出来,便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师弟,可算是入门了。”
“师兄,去应德楼吃饭,我爹请客。”
小傻子入了金刚门,让周围的邻里街坊有些嫉妒,毕竟他傻名在外,这年头连傻子都能成蒙童,简直不讲王法天理了。
陈训更是大张旗鼓地在应德楼摆了流水席,来吃的人过千,反正是白吃,不吃白不吃,一连吃到第二天天色见亮,醉透了的陈训才被广田背回了家里。
黄知羽已收拾妥当,背着包袱提着藤箱站在门口,冷秀为他梳着头发,提醒他剃度之后将这一头长发装进匣子里带回来,日后供在灶神爷旁,也算是个念想了。
来到金刚门禅院门口,早已有新晋蒙童们等在那里,大多都是下院的孩童,与黄知羽也算认识,姚红与李永强则一身青衫杵在另一侧,见他大包小包地过来,连忙冲他招呼。
“陈小弟,今日大考,你能去看吗?”
黄知羽连忙点头,李永强和姚红的水平不差,比之石头也就略逊一筹,虽然比不得寺里的正规沙弥,但在达英武馆中却是呼声最高的,想来入门当是没得问题。
朝廷要大改武制,犹如一道催命符贴在了各大宗门的脑门上,各大宗门即刻闻风而动,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赶紧像铲垃圾一般把适龄的孩子铲入宗门,蒙童大典、小徒大考等项目紧赶慢赶地上马,一大帮子裙带关系的赶紧搭上这最后一趟吃皇粮的顺风车,宗门这几日收受了不知道多少有钱人的贿赂,也不管良莠了,能把半个苏山县的孩童包圆,就算积攒了金刚门今后崛起的底蕴。
“陈小弟,大考过后,我请你和石头吃饭!”
黄知羽诧异地望着平日里抠抠搜搜的姚红,这家伙今天气色无比地好,好似枯木逢春般透着从未有过的朝气,可能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吧,他没在意,只是提前向两个即将踏入正统武士阶层的朋友道贺。
三人在门口小声攀谈,李永强和姚红都满脸的兴奋,面红耳赤、摩拳擦掌准备一会儿在考场上大显身手。
不须一刻,菩提禅院内的晨钟响起,三声过后,朱门打开,一群知客僧手持铁棍而出,宏海和尚换了一身崭新的湖蓝色僧袍领着一众年轻灰袍和尚出来,手持名录点人而进。
黄知羽进去后跟着一个青年和尚去了正觉院,十个灰袍和尚操着剃刀站在蒲团边上,一个白袍老和尚坐在天王殿正中,笑眯眯地看着这些小韭菜们,一手隔空按在那钵盂上,钵盂就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黄知羽朝蒲团上一跪,自有一名灰袍和尚上前,看过他递上来的身凭后,举刀高声唱到:
“大德僧听,今有善男子陈知羽发心出家,比丘宏远欲度之,大德,当知!”
“大德知,善男子当呼圣号,阿弥陀佛。”
黄知羽还在那里傻乎乎地瞪着老和尚,老和尚见他果然一副呆子模样,也不生气,以手指他道:
“你该喊阿弥陀佛。”
“哦,阿弥陀佛。”
黄知羽连忙双手合十,学着旁边同门的模样喊道,一缕缕头发已顺着宏远和尚的剃刀落在蒲团周围,当他剃完之后,黄知羽连忙从包袱里取出一个小木盒,将头发抓起来装进去,周围的同年有用包袱裹,有用匣子装的,看来家里都对剃度很有执念。
那老和尚朝左侧指了指,光着头的黄知羽便跟其他九个剃光了头的小沙弥一起朝着戒律院走去。
他们走进戒律院,里面已有烧好香的和尚在等着,看着那红彤彤的长香头子,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的小男孩们畏缩地不敢上前,只有黄知羽傻乎乎地走在前面,门口的宏云和尚见他依旧懵懂,也懒得提醒他,只是让两个年岁大点的沙弥过来夹住他,让他跪在祖师像前,手持一段长香就朝着他脑袋上杵。
黄知羽只觉得头顶暖暖的怪舒服,过了一会儿后两个夹着他的小沙弥面色震惊地让开,宏云则用怀疑地目光盯着手中的长香,难道今天的香出问题了,这小崽子怎么连本分嚎叫都欠奉,今年的新人都这么恐怖的吗?
等到受了“清心”戒的黄知羽从戒律院里出来,外面的小沙弥们没有听到他惨叫,便壮着胆子走进去了一个,须臾,里面传出了杀猪般的叫声。
九个捂着脑门表情痛苦不堪的小沙弥跟在面无表情的黄知羽身后进了大雄宝殿,宝殿是真的大,三世佛的金像前摆着数不清的蒲团,新任方丈惠生老和尚一身的赤金袈裟,每一个持法格内都是珍珠、玛瑙、紫玉镶嵌,珠光宝气地坐在当中一个大蒲团上,身后俱是白袍、蓝袍,周围立着灰袍僧和青袍僧伴,见换好一身黑布沙弥服的蒙童进来,便让弟子领过来一一赠法名。
黄知羽排在第一个,走上前恭恭敬敬地朝惠生方丈磕了个头,惠生随手在身侧的一个金色的大转经桶上一指,一个瓶字落入眼帘,身旁立着的一个白袍中年和尚连忙唱喏:
“大德僧赐,善男子陈知羽法名宝瓶,去俗名烦恼,不得在言,具以宝瓶应知,宝瓶叩首谢赐。”
黄知羽连忙再拜,双手合十口诵阿弥陀佛,惠生见他和同龄人一般高大,眼光少有神采,虽然面貌比其他孩童俊秀,根骨更是上上佳,但奈何悟性真的堪忧,心中也少了些许芥蒂,便朝后一指,一个白袍僧的衣角无风自动,那白袍僧便起身行至黄知羽跟前,道:
“宝瓶,贫僧宏念,今后便是你的传功师傅。”
“宝瓶见过师傅。”
宝瓶即便再藏拙,此时也不敢装傻充愣,连忙恭敬地朝着宏念磕头施礼,跟随宏念站到了大殿一旁。
他斜眼瞅着一言不发的宏念,此人前不久才与白云子做过一场,是个顶有骨气,脊梁不弯的二代传功师傅,入他座下,定然能学些真东西。
今年入蒙金刚门共收3288人,算是大开了方便之门,一众宝字辈的小沙弥都被分了各自的传功师傅,宏念领着宝瓶、宝扇、宝墨、宝书、宝玉、宝册、宝器等二十六人去了后院禅房,见有民夫在修缮被南宫一剑砍倒的禅房,宏念朝他们指了指西侧还算整齐的禅房道:
“尔等先聚居于此,自有知事过来教导,禅院佛门禁地,不得大声喧哗,不得嬉闹,不得追跑,不得拉帮结伙,不得东看西望,不得......”
宏念一口气说了十八个不得,早有灰袍知事僧过来候着,等他讲完,知事领着懵懂的六个沙弥进了禅房,禅房内都是大通铺,约莫能住上三四百人的模样,知事守在门口,让他们自选床铺,宝瓶连忙跑到后门占了一个靠边的床铺,等后面的沙弥们陆陆续续进来后,整个禅房变得有些热闹,小声嘀咕的众沙弥们或坐或躺,完全没个正形。
“听钟食饭,五观堂就在僧伽院后面,错了时辰,可别怪贫僧没有提醒你们。”
知事懒得管这群猴崽子,反正只是蒙童,过了大考才能算是正式弟子,没必要对他们那么客气,丢下一句话就走了,一群沙弥开始叽哩哇啦地聊着张家长李家短,完全把各自传功师傅的警告给抛到了脑后,一直闹哄哄地等到中午,才有知事过来领他们去吃饭。
诺大的五观堂内,早已僧满为患,小沙弥们午饭只有两个馒头,一碗粥和一叠咸菜,宝瓶端着自己的饭钵,看着不远处大鱼大肉的灰袍僧们,心里一万个不是滋味。
用罢午饭,三千二百八十八个小沙弥被知事领导文殊院内,早有候在此地的六个夫子让他们坐好教导文字,一直学到晚饭十分,宝瓶又去了五观堂,在那里,他看见了一脸落寞,剃了头发,身着灰袍僧衣的李永强。
李永强打完饭菜,神情落寞地坐在灰袍僧那一堆的角落里,宝瓶左右望了望,没有看见与他孟不离焦的姚红,等到用完饭,他故意拉后了几步,与走过来的李永强对视一眼,李永强双眼通红地望着他,小声哽咽道:
“姚师兄没了,是被宝山那个混蛋活活打死的。”
“怎么会......”
宝瓶呆立当场,却听李永强咬牙切齿道:
“我要报仇!”
闻言,他看着李永强失魂落魄地走出五观堂,拳头紧了紧,转身快走几步回了小沙弥们的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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