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昱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从睡梦中醒来,他有点诧异地揉了揉眼睛,为什么坐个短途飞机他都能睡着,难道是因为昨晚坐在飞机上练坐功练的过于入神,虚耗了精神,才这般疲惫。

    “各位旅客,飞机即将抵达糖城机场,因旅途中遭遇极端天气所造成的航班延误,萨南康州航班向你致以衷心的歉意,请您在座位上坐好,我们的乘务员将为您发放小礼品以致歉。”

    “哦,这还差不多!”

    坐在黄知羽身旁的胖子嘟囔着嘴,四下摸了摸,发现身上没了零食,便探头去望,他丝毫没有发现坐在前三排的旅客已换了人,只是盯着那推着堆满各种纪念品小车的空姐舔了舔嘴唇,回头对板着脸的黄知羽说笑道:

    “哎,哥们儿,听说一会儿下飞机的时候可以向空姐要电话,钱到位了今晚就能睡空姐。”

    黄知羽扭头望了他一眼,眼中没有焦距,就像一条失去了希望的咸鱼般,回答道:

    “那你可以试试,祝你好运。”

    “我这不是开玩笑嘛,你还当真了不成,哎,我看你条件挺好的,要不你去试试?”

    黄知羽陷入了沉默,他现在真的没有心情与他搭话,为了表示合作的诚意,天选者向他公布了很多只有他们才知道的密辛,其中最重要的一件事,他现在想起来都忍不住后背发凉,他们,真的只有不到三年的时间可活了。

    “没有人能逃脱现实与来世之间的枷锁,除非,我们齐心协力。”

    想起包晨光说的那些话,他就伸手搓了搓胳膊,那种无形枷锁卡住自己脖颈的窒息感并没有减轻,反而愈发沉重了。

    “若是天选者使诈骗我?不,他讲的合情合理,推断一番后也符合逻辑,来世,并不是来世,它与现实勾连的方式一定有迹可循,打破枷锁,打破枷锁,一定要打破枷锁!”

    “先生,请选一样小礼品。”

    空姐微笑着看向黄知羽,隔壁的胖子已拿了一个小巧的钥匙扣在手里转悠着,黄知羽看着空姐小推车里的小礼品,伸手抓取了一个毛茸茸的小黑兔子,空姐眉毛一挑,冲他甜甜一笑,推着小车往后走去。

    为了所有他爱和爱他的人,他选择与天选者合作,手心攥着那黑兔子,轻轻地撕掉兔子挂坠上的商标,将其贴在了自己的心口。

    “很高兴您选择了正确的道路,总教官!”

    耳蜗内响起植入的纳米耳机声,讲话的正是天选者组织的头目,禁卫军上校张玉衡,他只在基地内有过一面之缘,是个外形斯文,讲话温和,骨子里却透着一股阴冷气息的中年军人。

    “从即刻起,您就是天选者组织的‘深黄’,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保证您和您家人的安全,请相信我们,我们会尽量安排合理的契机让您有充分的时间来教导禁卫军的战士们。”

    张玉衡说到这里,挂断了通话,黄知羽很是困惑地靠在座椅里,他不知道禁卫军这边所谓的契机是什么,一直到飞机落地,他进入旅客通道,看到举着牌子的林裹儿朝他招手时,他也没想通,他们怎么在调查局的严密监视下寻找到所谓的契机。

    林裹儿今天穿着一身很清纯的衣服,上身是印着向日葵图案的白色体恤,下身是打了个蝴蝶结的浅灰色格子裙裤,她头上戴了顶白色的鸭舌帽,长发扎了个马尾从帽檐后伸出来,看到背着包的黄知羽一脸疲惫地从国内航班通道里露头,便努力摇晃起手中的牌子来。

    黄知羽看见她身后站着的两个戴墨镜的黑衣人调查员,伸手在心口抓了抓,一张商标便掉落在了人头耸动的通道内,然后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走到了她身边。

    “飞机晚点了一个半小时,还好没白等。”

    “怎么想起来接机了?”

    “嘀嘀嘀~”

    黄知羽看向跟在他们身后的调查员,对方收起手中的探测器,歉意地笑了笑。

    “必备手段,请不要介意。”

    “没事,怎么,你们也要跟着去宵夜吗?”

    “不,不,我们马上就走。”

    林裹儿和他手牵着手走出机场,来到停车场内,指着一辆天蓝色的甲壳虫道:

    “我买的,好看吗?”

    黄知羽看着只能挤进去两人的小甲壳虫,望向跟在身后的提着大包小包的赵昱与杨晖,林裹儿连忙指了指甲壳虫旁的一辆漆黑的全尺寸轿车道:

    “赵哥你开这辆,跟在我后面,咱们去吃火锅。”

    言罢不由分说地丢过去一把车钥匙,赵昱连忙接住,表情诡异地看着师父跟着林裹儿挤进了那辆微型车。

    杨晖把黄知羽买的礼物一股脑地塞进轿车的后备箱,坐上副驾驶的位置,盯着前方缓缓倒车的甲壳虫,冲上车打火的赵昱问:

    “大师兄,那就是师父的小女朋友?”

    “嗯。”

    “有点霸道啊。”

    “嗯,她平时不是这个样子的,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和师父谈。”

    “哦?”

    杨晖嘿嘿了两声,意义不明,赵昱跟着不紧不慢以30码行驶上机场高速的甲壳虫,内心依旧在思考问题,他总觉得今天这趟旅程有哪里不对,师父自从下飞机后就好像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这完全不像师父的性格。

    而且,这架航班竟然延误了整整一个半小时,比它的航程还长,虽然分部那边刚刚已核查了他们的轨迹,飞机的确是在鹅城至糖城的飞行路径上盘旋了足够的时长,但他总觉得事有蹊跷。

    前车上,二人无话,直到甲壳虫下了机场高速,开上了糖城的三环路,一直默不作声的林裹儿才扭头扫了一眼时不时揉着眉心的黄知羽问:

    “很困吗?”

    “不困,只是在来世里经历了那么多,思绪有点杂乱。”

    “那你为什么不回我信息,我指的是我被南宫一剑带走后,你怎么突然就跟掉线了一样?”

    前面还装的很是沉稳的林裹儿嘟着嘴质问,一副很生气,你今天要是解释不清楚,便别想有个好下场的模样。

    黄知羽叹息一声,闭目回忆道:

    “天一教的白云老祖突然出现,一枚蚊虚针打在我身上,我直接断片了一个月。”

    “啊?你,你没事吧?”

    “没事,有事我也回不来了。”

    “我就说嘛,你肯定是遇到了不得了的事情,好了,不说这个了,我跟你讲讲南宫世家的事情。”

    不长不短的旅途就在瞬间恢复心情的林裹儿的赘述下结束了,直到甲壳虫开进滨河路,停在一家通宵营业的河边鱼火锅店门口时,她还在讲:

    “你是不晓得哦,南宫一剑最近偷偷摸摸的,大白天也不露面,晚上不晓得在干啥子,我去给他送银耳汤,发觉他在补瞌睡,我鼻子那么灵,闻到了丝丝药味,你说他是不是病了?”

    “不要去招惹他,做好你自己分内的事情就行,没事多看看百晓门和闻道社的新闻,神京那边最近要出大事。”

    “哎,你,是不是有啥子内情?”

    二人走上火锅店的二层楼,大晚上的里面依旧有不少人在消费,黄知羽要了一张靠墙的桌子,点了个九宫格,回头见赵昱与杨晖还在楼梯拐角处,便拉着林裹儿坐到位置上去,压低声音道:

    “梁王要反,南宫一剑被卷了进去,你看苗头如果不对,直接跑。”

    林裹儿的小脸泛白,看着走过来的赵昱与杨晖,凑到黄知羽耳朵边上,伸手挡住声若蚊蝇道:

    “他莫得丫头,几个儿娃子又不成器,待我如亲生老汉一样,不,比我亲生老汉还好,我不能......”

    “疯逑了!自己有好多打米碗心头不清楚吗?”

    黄知羽一把攥住林裹儿的胳膊,眼中冒出怒意,林裹儿脸上露出凄苦之色,眼中全是复杂的情感,她不是不知道这种事情不能搀和进去,可她也是一个感情丰富之人,这半年来,南宫一剑将南宫世家的武学倾囊相授,吃穿用度全部按照他自己的标准供给,家中大小事情都任由她发挥,惹了祸事也是处处维护包庇,甚至因为她与南宫一心的幼子起了矛盾打上门去,逼迫南宫一心让他那个不懂事,骂林裹儿是“野种”的幼子登门跪地认错,自领家法二十鞭,由林裹儿亲自执法才了结。

    林裹儿感受着那无微不至的迟来的父爱,她敏锐地觉察到南宫一剑不但将她当做了亲丫头,还当做了衣钵传人,尤其是最近的谈话中,他刻意地向她透露了一些信息,并介绍了一个来自天一教的心腹给她,嘱咐那人,若有变故,便带小姐去投肃州。

    林裹儿问了他好多次,到底有何事发生,他却笑笑,不肯透露分毫,今日听黄知羽道破内情,林裹儿一下子全明白了,南宫一剑幼年都是在家中大妇的恶言恶语,家人谩骂他“野种”,上下仆役冷嘲热讽和兄弟们不断的欺辱中度过,他吃过胯下之辱,被人泼过大粪,被推入过池塘差点淹死,还被饿过饭、中过毒、手脚被打折过,差点连习武的资格都没了,那童年堪称多灾多难,而当他展露过人的习武天赋后,又遭遇了不下二十次刺杀。

    换位思考一下,若林裹儿是南宫一剑,习武有成后,绝对会反攻倒算,可最让人憋屈的是,天人南宫愈虽不知踪迹,南宫烈又是个废人,但南宫世家内仍旧有着三十七名尊者坐阵的家法司,那些老不死的气血不如他,但围殴还是很恐怖的。

    年轻一辈中还有和他不相上下的南宫三秀,人人都手握着权柄,处处警惕地防备着他的报复,林裹儿怀疑南宫一剑有很强的抑郁症,甚至可能有精神病,从他那偏执的想要一展抱负及那大的吓人的野心就知道,他,等不了林裹儿成长起来了。

    他已磨刀六十一春秋,岂能坐失良机空余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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