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亘与浣纱女一路搀扶着,到了楚喜藏身的那处屋舍。到达的时候,天色未晓,鸡鸣未起。



    楚喜静静站在屋中,看着二人踉跄而入。将浣纱女扶坐于地,楚喜从包袱中取出一壶水,小心扶着她喂了几口。



    吴亘笑笑,起身到了屋外,看着远处的启明星,坐在一棵树下静静调息。过了不久,屋门打开,二人联袂而出。



    “吴亘,我要走了,回高垣城。”浣纱女面色平静道。



    吴亘有些诧异,“不一起离开吗,此时高垣城已是险地,所谓龙潭虎穴也不为过。”



    “不了。”浣纱女轻轻叹了口气,“我的内丹还在黑塔云扶手中,需得取了回来。否则,无论走到哪里,他都能借此拿捏我。此次城中出事,只要小心些,无人可以看出破绽。楚喜就拜托你了。”



    “此次楚喜离开,还不知道何时才能返回高垣城。内丹之事,不妨将来再想办法,不如就此离开,你二人也好彼此有个照应。”吴亘仍是竭力劝解。楚喜并无什么修为,有浣纱女护着,也能妥当些。



    楚喜也是意有所动,转头看向浣纱女。



    “我意已决,高垣城还是要回得,你将来就会明白。”浣纱女看了吴亘一眼,“若是事情顺利,我自会去寻你们。倘有变故......算了,说什么不吉利话。总而言之,吴亘你看好楚喜,有什么闪失,我定会拿你是问。”



    吴亘点了点头,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楚喜。



    楚喜的死人脸难得有些红,抓着浣纱女的手,郑重道:“浣纱,一定要小心,切不可大意,黑塔家事后肯定要大肆追索。”



    浣纱女眼圈有些微红,抬头看着身旁这个高大的男人,“你放心吧,我自有应对之策。前途未卜,你我各自珍重,不必如小儿女般作态。



    我素来知道,你胸有大志。儿女情长之事,终是前路羁绊,何须如此耿耿于怀。只盼流年静好,你我能够再遇。这么些日子,你还没有入过水云间。临行前,我为你独舞一场吧。”



    说着,浣纱女就在这处破屋前,以天地为台,翩翩起舞。



    天边曦光渐起,青山边,有佳人如蝶,白衣霞染,林枫轻奏,莲步轻移。晨风带起衣袂,女子如幽兰般怒放于此处天地。



    吴亘轻轻叹了口气,一人步入林中,既然是独舞,那只能是楚喜独赏。



    过了一会,楚喜走了进来,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走吧。”



    吴亘欲言又止,旋即失笑。人家正主还没说什么,自己瞎操什么心,“走喽。”



    二人翻山越岭,避开大路,一路小心翼翼回到了始兴村。



    等入了村子,看着村中错综复杂的布置,正在呼喝练兵的士卒,楚喜不禁面露诧异。



    虽然他平日多从事于刀笔,但在万户府呆的时间长了,自是有一些眼光。可以看出,这座村子地势险恶,布局精巧,错落有致。



    实际上,这里已经无法称其为村,乃是一座真正的要塞。若是守卫得当,没有近万人绝对攻不下这里,可谓真正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路上,他已经知道了吴亘的身份。对于这样一个外来的人族,短时间内竟然打造出如此彪悍的力量,不免啧啧称奇,去了些轻视之心。



    吴亘召集众人同到议事堂,郑重向众人介绍了楚喜的身份,并让他担任了军正一职,负责各个据点和军中法令。



    杨正身上的担子太重了,而且以其油滑性子,也不适合执法这种严肃之事。很多时候,手下人犯错,寻到杨正便会抬抬手,来个下不为例。不仅如此,有时候吴亘也是这样,以至于法令执行的忽紧忽松。



    两人也知道这样不好,可有时又抹不开面子,只能勉强将就着。



    现在楚喜来了,其人性子方正,加上又是牧人,多年负责刑律一事,自然最适合此事。而且楚喜出自万户府,仅这层虎皮,就让这些躲在山沟里的土老冒着实有些发怵。



    至于杨正,吴亘给安排了个候正的官职,还是负责情报联络之事,并专门成立了个名为白水台的机构,由其全权负责。



    仅仅来了一个月,楚喜就雷厉风行,大刀阔斧,惩处各色人等三十余人,连吴亘也因为练兵期间饮酒,被其禁酒一个月。



    现在,整个无畏军上下,连同各个据点的人,看到整日持个铁戒尺的楚喜,就如老鼠见了猫一般,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就是吴亘和杨正看到楚喜,也觉着浑身不自在。



    不过这么一来,整个军中秩序井然,原本的流匪气息少了许多,多了些正规军伍的味道。



    这一日,吴亘和杨正缩在屋中,商议着下一步如何对付百里家的事。由于高垣城中突发巨变,黑塔家在外的许多军卒都被召了回去,衡门港附近清静了不少,只有百里家仍在孜孜不倦的寻找着无畏军踪迹。



    下一步,吴亘准备联合安思家,对百里家发动一场战事,一举打垮其主要力量。这里面有很多需要沟通协调的事,所以杨正的白水台就忙碌了许多。



    吴亘小心翼翼从床下掏出一个小酒壶,轻轻抿了一小口,微闭双眼仔细回味,满脸陶醉之色。这是吴亘藏起来的最后一点酒,其他的都列入了公库,所以再不能像以往大手大脚,每天只敢浅浅喝上一些。



    杨正嘴角抽搐了一下,看了看窗外正急匆匆路过的楚喜,“吴亘你真是请了位爷回来,这上上下下被管束得死死的,你就不怕到最后大家只知楚喜,不识吴亘。”



    吴亘将酒壶递给了杨正,轻笑道:“何须如此,就因为他是牧人,这些日子不是管得挺好吗。放心吧,楚喜此人,可成良臣,但绝难成为君侯。就如长刺的藤蔓,须得依附于大树方成。



    他也有自知之明,来之前已是与我商量妥当,只负责刑罚一事,其他后勤、军务等皆不插手。这样的人,用得好了,确实是一大助力。



    别看咱现在别别扭扭,不似以往自在,但国有国法,寨有寨规,人多了,没有能约束的人还真不成。”



    杨正哀叹一声,狠狠灌了一大口酒,“道理我也晓得,只不过散漫惯了,突然有人管着,有些不适应罢了。算了,难受就难受些吧。”



    “你给我少喝点。”吴亘劈手将酒壶夺过,“安思家和莫支家怎么说,可愿联手对付百里家。”



    “现在黑塔家把手缩了回去,这两家倒是胆子大了些,愿意与我们共同出兵。”谈到正事,杨正神色一肃,“不过他们只是想从百里家咬下块肉来,并不想彻底咬死。”



    “这就是两家的聪明之处了,百里家消失,齐家怎么办,唇亡齿寒的道理齐家还是懂得,到时候势必要全力相助百里家。



    即使莫支家和安思家联手把另外两家灭了,这里面的空白势必要有人来填补。谁来,安思家还是莫支家,还是两家平分。



    这也意味着,佐衡路出现了一个或两个实力超群的小家族,你让刚遭重创的黑塔家怎么想。在没有准备好前,这两家不会犯这样的错误。”吴亘挥舞着手臂,侃侃而谈。



    “能不能我们与安思家和莫支家共分另外两家的地盘,这样的话,我们的周旋空间会大上许多。”杨正想了想提议道。



    吴亘瞥了其人一眼,失笑道:“当初你可是劝我早些离开,去投奔姬夜轩的。如今有了些实力,倒又想在此做大做强了。”



    叹了口气,吴亘接着道:“在没有抗衡呼兰家族的实力前,出现一个人族的家族,那是不可能的。一旦我们亮出这个旗子,放心吧,四面皆会来攻,连莫支家和安思家也会翻脸出击。”



    杨正摸了摸自己肚子,一脸愁闷,“难,想当初我将你诓了来,以为凭借你我二人本事,定然能在昆天洲搅动一番风云,没想到来了这才发现,诸事不易,举步维艰。按着你所说,下一步我们当往何处去。”



    轻轻用手敲着桌面,吴亘想了想方缓缓说道:“等我们立稳脚跟,旁边几个家族都无法随意将我等吞下后,不妨再去寻一下姬夜轩。有此人相助,我们后面的事也会容易些。对了,这些日子,可打听到姬夜轩的消息。”



    杨正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图,有些为难道:“这是高价从黑市购来的,在白岭行省的东北面,有一个铁手行省,据说领主姓姬,但与姬夜轩是否有关就不晓得了,还需进一步打探。”



    忽然,杨正想起了什么,“对了,安思家提出,此次若是事成后,愿意将百里家的一块地盘划给我们,偌,就在这里。”杨正在地图上大概框了一下。



    吴亘看了看,安思家允诺的这块地方在始兴村东近五百里的位置,不由冷笑道:“安思远有心了,把我们撵得这么远,远离衡门港。告诉他们,我们不要,如果要的话,就要从始兴村到刃发村这一线的地盘。其他百里家的地盘,他们自决即可。



    而且,我们不明要,暗要。名义上仍是莫支家和安思家的,实质上由我们掌控。当然,他们两家进出皆是自由。”



    杨正点了点头,仍是有些疑惑,“吴亘,想当初你杀了莫支诚,一心想着颠覆其家族势力,为何如今又对他们如此亲近呢。”



    吴亘看着窗外的群山,幽幽道:“他们家有一个小家伙,倒是让我颇感兴趣。我感觉,他将来定会有一番作为,说不得昆天洲的变化,就应在了他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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