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吴亘还是没有同意接替巫庸。事实上,在灵居中俯瞰众生、穿梭于一个个的世界,恍若神灵一般的感觉,确实给人一种虚幻的满足感。不说红尘炼心,就是见识过这八万余名奉献者的阅历、修为,就是一笔无以伦比的财富。



    至于为什么只有八万余名,吴亘也曾问过巫庸。原来,灵居最多可容纳的奉献者不得超过十万之数。



    如果超出这个界限,正所谓日中则移,月满则亏,灵居中自会生出一些恶灵,将奉献者奴役或者吞噬。所以,归真者通常不会向一个灵居中纳入接近极限的奉献者,以免弄巧成拙。



    尽管有诸般诱惑,可一想到要在此停留无数年,吴亘就不干了。自已可是答应过朱浅画,要返回赵国的。纵有通天修为,却与伊人擦肩,错过一世流连,这又是何等遗憾的事。



    巫庸也并没有坚持,只是提议吴亘,若是人间事了时,不妨再到浮玉山一游。



    在灵居中,吴亘见到了几位来自狱始山的北洲人,他们早已脱去肉身,神魂长驻于此。见到故乡之人,几人皆是有些高兴,打听着北洲的一些轶事,又变幻了几杯酒出来,就在湖边共饮闲聊。



    明知道这些酒肉不是真的,可吃在嘴里却是美味无比。看来真正需要这些享受的不是肉身,而缥缈无形的神魂,怪不得民间有飨食一说。



    不提吴亘灵居一游,在外的五人见其人久不归来,水从月便出门去寻巫漪。呆的日子长了,巫漪对几人也就看管的不是那么严密。在雪童的带领下,水从月来到了峡谷之中。



    远远看到吴亘盘腿坐于灵居前,巫漪却只是呆呆站于一侧。..



    紧走几步,水从月冲着巫漪施了一礼,「巫姑娘,水某有礼了。」



    巫漪神情恍惚,有些茫然的看了水从月一眼,「嗯,可是有事。」对这个外洲而来的贵人可谓不冷不热。



    水从月难得有些尴尬,「巫姑娘,水某有一事相求,不知可允。前些日子承蒙照顾,入幻境大战几场,所获不菲。听闻归真者有化虚为实的手段,不知可否将幻境中的对手观想于现世,相互切磋对战,于水某修行将大有鄙夷。」



    看到巫漪那张冷冰冰的脸,水从月赶紧补充,「我知道此请有些过分,若是让姑娘难办就算了。若是能成,他日归真者若是有事,水某定然全力予以援手。」



    这种话也就是水从月说的出来,一般人谁会信这种空头许诺。但熟悉水从月的都知道,此人极重信义,答应人的事绝不食言。能让水从月作出如此承诺,可见此次机遇对他也是颇为难得。



    巫漪一脸茫然,等了半天才说了一个字,「哦。」



    水从月不由大喜,「姑娘可是允了。」



    巫漪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吴亘,脸色有些复杂,「你与吴亘感情甚好,这个忙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观想出除归真者以外的实物,所耗甚大。」



    「姑娘还请直说,此举有什么要求,只要水某能办到的,定当全力为之。」水从月见对方有些迟疑,赶紧出言相询。



    「唉,倒也没有什么难的,取你一滴精血即可。唯有一事相托付,我与吴亘已有契约在身,他本领低微,若是陨了于我也有些妨碍,还望你能多多看顾于他,莫要被人害了性命。」巫漪看向吴亘,幽幽一叹。



    水从月一时有些沉默,没想到巫漪竟然是这样的要求。过了片刻方正色道:「姑娘但请放心,吴亘是我的兄弟,只要水某有一口气在,定当护他周全。」



    巫漪点了点头,示意水从月将精血送出。



    水从月取出一把短刃,对着自已左手中指指头一刺,暗运真气,指尖上出现了一滴鲜红的血珠,在周围冰壁的蓝光反衬下,显的熠熠生辉。



    这滴血是水从月精气聚集,稍稍感应,就能感知到其中蕴含的蓬勃生气。巫漪点了点头,血珠从水从月指尖离开浮于空中。巫漪双目微闭,峡谷中骤然起了一阵狂风,吹的其人长发猎猎飞舞。



    再睁开眼时,双目再无方才淡然之色,精光四射,隐隐有一个螺旋状的漩涡在其中旋转。「现。」一声低喝,一缕火焰从灵居上飞出,将悬于空中的血珠包裹于其中。



    砰的一声,火焰忽然炸开,一个人形开始在火焰中出现。渐渐的,人形开始凝实,另一个水从月赫然出现。两个俊俏男子立在当场,皆是面如敷粉,唇红齿白,神色倨傲清高。



    巫漪收了法力,百无聊赖的指了指谷外,「要打,去谷外。」说着又转头看着吴亘,好似方才的一切全然与已无关。



    「多谢巫姑娘成全。」水从月对着巫漪的背影施了一礼,起身时却是有些发愁,不知道如何才能让这幻化出的自已去到外面。没想到对方冷哼一声,「窥牖小儿,胆子大了些,竟然敢召我出来当磨刀石,小心聪明反被聪明误。走吧,杀你如斩鸡尔。」



    水从月冷冷一笑,「阁下也太托大了,请。」



    「看在吴亘的面子上,陪你过上两手。只是我出手向来不会留力,阁下可想清了,勿自取其辱。」另一个水从月脸色高傲,当仁不让率先走在前面,全然不把对手放在眼里。



    水从月咬了咬牙,此人做法与自已过往行事风格几乎一般无二,突然发现,以前的自已挺讨厌的。



    二人一路出了峡谷,沿着山路一路前行,终于找了一处相对平坦的坡地停了下来。



    「就在此处吧,虽然你是本尊,但也别指望我手下留情。若是败了,就留在此地,由我代你去周游四方吧。」幻化出的水从月双手负后,下颌微微抬起,睥睨着眼前的水从月。



    水从月活动着手腕,不怒反喜,狞声道:「可,只是恐怕阁下没有这个福分。虽然你熟知我的一切手段,拥有一样的肉身,但对战厮杀,岂只能以手段论。



    我水从月习武多年,虽修为不高,但亦是胜多败少,靠的可不是手段,而是敢战不惧死。今天,有你这个磨刀石,正好可以检视多年习武所得,为进入五境打下个厚实的底子。」



    「多说无益,来战。」对面的水从月有些不耐烦起来,右手伸出,一把大戟缓缓在手上成形。腰身一拧,手中大戟划了一个半圆,身体腾空而起。



    「战。」水从月亦是跃起,拖戟向前。



    山坡上,两道黑色的闪电迎头相撞于一起。巨大的响声传来,响彻了山间。常年盘踞于山中的雪雾,一瞬间似乎也滞了一滞。山头上酥松的积雪簌簌下落,宛若涛声。



    灵居下,闻听到动静的巫漪也是稍稍一愣,眼睛透过冰壁雪山,看向二人争斗的方向,若有所思。



    灵居中,吴亘与巫庸和几名北洲旧人终于宴毕。几人告辞后,巫庸坐在湖边柳树下,看着安坐于地、四下打量的吴量,如老狐狸看到鸡一般,笑眯眯问道:「吴亘,既然你不愿替代老夫坐镇此地,那灭杀邪灵一事就多多拜托于你了。」



    「呵呵。」吴亘不置可否,舒服的伸展了一下腿脚,「老巫啊,咱也是一起喝过酒的人了,就不称呼你什么尊者了。我这人说话呢比较直,你不要见怪啊。」



    「不怪不怪,快说快说。」巫庸何尝不知,对方这是要出幺蛾子了。



    「你也不想想,你都不能奈对方何,就我这个修为去,给人家塞牙缝都不够格。况且你自已的灵居弄出来的邪灵,为什么要我去帮你铲除,虽然咱俩也算熟人了,可一上来就给玩命的活,于我有何好处,是不是有些不够朋友了。」吴亘冷笑连连,斜眼睥视着这个在灵居中可谓一言九鼎的尊者。



    巫庸也笑了起来,脸上绽开了一朵老菊花,「外洲人果然无赖,你以为湖中的鱼,杯中的酒可是何物,神魂是不是魂力大涨,若不是缺少契机,说不得此时你的神魂已经重新化形。」



    吴亘脸上露出恍然之色,「是的诶,真的魂力大涨,难不成这是上天有好生之德,看我可怜方才出手相助。」



    「少得了便宜卖乖,当初我与邪灵交战时,亦是本领低微,尚且能将其击败。这么些年,他即使是本领涨了些,但没有灵居相助,又能涨到哪里去。此事非你莫属,不许再行推托。」巫庸被吴亘的一脸无赖样给气着了,胸前的长髯不住颤抖。



    吴亘却是苦着脸道:「即使如此,可小子心里还是觉着有些不托底,不如再给些手段,好一举将邪灵拿下,省的其再逃脱了。」



    巫庸一脸鄙夷,「你说的是益灵曲吧。」



    吴亘赶紧点头,「若是能将益灵曲相授,小子肯定把握大了不少。」



    「呵呵......」



    「哈哈......」



    「滚,想得美。」巫庸怒气勃发,大袖挥舞,顿时湖边起了一阵狂风,吴亘被刮的连翻了几个跟头,向着远处飞去,看着距自已越来越远的巫庸,大喊道:「老巫,有事好商量,再谈谈......」



    灵居下,吴亘的眼皮快速颤抖,俨然是要醒来。巫漪看了一眼,长叹了一声,就这么被赶了出来,可见将尊者得罪狠了。



    一睁眼,看到巫漪,吴亘就不住抱怨,「你们家那个什么尊主,也忒小气了些,做人也不厚道,杀邪灵这样的事,也不给些手段,而且那邪灵长什么样、在哪里也不说,让我如何去寻。」



    「邪灵千变万化,又怎有相貌之说。你以后倒也不必刻意寻找,如果遇到了,牵念自会示警,遇有危险也会护你一护。」巫漪平静答道。



    吴亘疑惑的看了一眼空无一物左手手腕,又抬头看向巫漪。



    巫漪起身后峡谷外走去,「牵念已入了你神魂空间,自不会看到。我传你一道法诀,想要牵念现身,念诀同时观想即可。」



    吴亘赶紧起身跟上,一想到巫庸与自已所说的牵念含义,就心中有些不安。平白受了巫漪这么大的好处,这如何是好,「巫姑娘,这牵念甚为贵重,放在我身上如何是好,不如还请收......」



    刚说到此处,吴亘赶紧闭嘴,因为巫漪已经转过头来,眼中露出浓浓杀意,一根手指狠狠戳在了自家额头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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