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中,听完宝象所述,吴亘一时有些沉闷。如其所言,宝象充其量只能算是个外围人员,对于天道门的内在运作并不清楚。



    天道门迭受官府打击,力量损失多半,剩余的可谓风声鹤唳、小心翼翼。这么长时间以来,宝象只负责大龙山、还有一处名为阳泽的所在之间联络通信,其余的一概不知。



    阳泽其实是一座大湖,湖心有岛,宝象甚至连岛上也没有去过,每次接头都是在岸边。



    打下大龙山后,吴亘审讯蛇人时,说有接头人是个盐贩子,这才有些狐疑,找了个由头径直带人来到抚冥关。



    莫信多么精明一个人,宝象的事他自然知情。今天一看吴亘一行人如此架势,提刀佩剑的。而且日间路过山腰那处私盐仓库时,伫足良久,莫信便猜测与宝象有关,急急派了一人通知宝象跑路。却不曾想其人不仅没跑,反而来到了抚冥关。



    「吴亘,你现在是官家的人,当如何处置宝象。」莫信按捺不住,还是问了出来。兄弟们在一起,有些事还是说明白了为好。



    吴亘打了个哈欠,困劲又泛了上来,「还能乍的,我就说从军中偶然打听到天道门的消息。放心,明天我还会到厢军大营走一遭,除了玄昭司,军中不是也有自已的眼线吗。」



    莫信一听,只能如此了。「对了。」莫信一拍大腿,「既然是军中眼线,不妨把这事做实,找张远商量一下,给他安个正式的身份,这样即使将来查出来,宝象被顺藤摸出,倒也有个遮护。」



    「好,明日我便去与老张商量。对了,宝象,你与这天道门接触时日不短,可发现有什么奇怪的人,比如说长的像乌鸦之类的。」吴亘忽然想起探察蛇人神魂时所看到的画面,难不成有正灵盟的人参与其中。



    想了半天,宝象方才不确定的说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有一次在阳泽岸边,曾有几人搭船上岸,其中一人脸上覆有鸦头面具。当时还以为也是如我一般的信使,选了个鸦头面具遮掩。怎么了,这些人有什么蹊跷。」



    吴亘沉思片刻,方幽幽道:「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此次行动如此奇怪了,按说有昭玄司在此,剿灭个天道门并不费多大气力,为何还要几个学院出面。



    这些鸦面人属于一个名为正灵盟的组织,其人都是戍徒出身。涉及戍徒之事,对各国来说都是颇为敏感。处置不当,很容易引起戍徒一族的反弹。



    估计是昭玄司也发现了其中的隐秘,所以这才撤了出去,让学院派人出面戡乱。这样将来若是有什么事,也有个回旋余地,毕竟学院并不代表官府。」.cao



    「这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吗,学院里的人不还是赵国人吗。」宝象一脸不解,打就打嘛,搞这种弯弯绕的东西。



    吴亘与莫信对视一眼,轻笑道:「赵国人与赵国,这里面区别可大了。此次我们剿灭天道门,只能说是一帮忧国之人私下所为,连学院都代表不了的,遑论赵国。若是有事,也只是个别赵国子民莽撞,与朝廷毫不相干的。」



    戍徒一族所居之地,与几国接壤,这些年双方气氛越发微妙,谁也不愿率先引发与戍徒的冲突,蹇行如此小心倒也是可以理解。



    「嗐,还不是一样吗,读书人的弯弯绕就是多。」宝象连连摇头。



    三人又谈了些分别后的事,皆是喝多了些。吴亘只是叮嘱宝象不要再与天道门扯上关系,安心贩盐,等自已有了机会,一起出去闯闯,不然以宝象的性子,说不得哪天又会捅出什么篓子。



    第二天一早,宝象早早离去。莫信照旧毕恭毕敬招待一行人吃了饭。目送飞梭渐渐远去,心中不免有些唏嘘。一个个的都要飞走了,只余下自已一人独守于这荒芜之地,不过也挺好,有吃有喝还有人使唤,足矣,



    各有各的活法嘛。



    不提莫信感慨,吴亘到了厢军营中,倒是把这里搅的鸡飞狗跳。金松看到这么多的贵人到此,头都快大了,亲自忙前忙后招呼。



    吴亘则趁着一帮学子摆贵人架子,悄悄找到了张远,将宝象的事讲了一遍。张远稍稍想了想便答应下来,不就是在暗档上加几行字的事吗,不用请示金松,自家作主便可。



    见过了营中相熟的几人,吴亘便带着胡嘉等人匆匆离去,没看金松一个劲冲自已使眼色吗。这些学子好不容易重新找回贵人的感觉,自然盛气凌人,颐指气使,把金松提溜的团团转。再这么下去,金松估计要辞职不干了。



    回到大龙山,吴亘径直寻了洛冰,告诉了打探到的消息。



    洛冰眉毛一挑,没想到吴亘这么快就摸到了天道门的据点,「军中是谁提供的消息,不妨一起带来,正好做个向导。」



    吴亘左右看看,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院主,不知来之前蹇国师可是有交待,此次行动有戍徒参与,不宜牵涉太多,免得朝廷难做。」



    洛冰一愣,「你如何知道此事,难不成那个老狐狸让你监视我。」



    心知洛冰误会,吴亘赶紧解释,「这倒不是,戍徒一事,本来就十分敏感。小子曾与这正灵盟打过交道,这些人对各国怨念甚多,小子也是打听到此事,才忽然想起内中纠葛。军中和昭玄司都不好直接插手此事,把向导找来岂不是有违国师初衷。」



    洛冰气不打一处来,「老狐狸他们不好出手,把我推到火堆上烤,锅我背着,好处他得,气死我了。拿图来,这该死的阳泽在何处。」



    吴亘心中暗笑,洛冰虽嘴上抱怨,但办起事来却不含糊。找了几名队长进来,一起商议如何进袭阳泽。



    三日后,吴亘在飞梭中向胡嘉等人介绍了阳泽情形和此行目的。按着洛冰计划,此次定然要让岛上贼人一网打尽。



    阳泽位于宝安郡东北,号称有八百里水泊,一碧无际,烟波浩淼。湖中心有三座岛屿,一大两小,形如扁担浮于水中,便有了个扁担岛的名称。



    此次突袭的,正是当中的大岛。



    坐在飞梭上,看着水雾叆叇的小岛,吴亘缓缓开口:「此岛面积不小,定然容了不少贼人。此次出战,洛院主仍旧赋予我等主战之责。落地后,齐合、张荣、妙玉和我主突,胡嘉、苏剪雨和木云分别在侧翼和后方掩护,栾鸣操船在空,伺机支援,同时要防着贼人狗急跳墙夺船。」



    吴亘次次冲杀在前,一帮人对其安排并无不可。



    「此战敌寇众多,务要行动快,队形不散,方能打敌措手不及,在局部以多打少。」吴亘接着吩咐道。



    打一两个人与打一群人能一样吗,身处敌围,须当浑然一体,攻防相契,要不然极易被分而歼灭。至于将齐合带上,乃是考虑张荣较弱,以增强前突锐势。



    飞梭到了大岛上空,透过如纱水雾,隐约可看到沿着岛上主要渡口、路叉,皆建有坚固的哨楼。岛上有一排排的屋宇,环拱着中央一个硕大的黑色高楼。



    雾气到了高楼四周的院子,却骤然变向,形成一个蛋形的圆罩,显的这一处如雾中孤屿。不用说,此处应是设有阵法,也是整座岛上防卫最为严密的地方。



    若是从岸边由下而上一点点攻上,历经那些明哨暗堡,还有层层屋宇阻隔,不知要损伤多少人。



    吴亘让栾鸣给洛冰传信,由于院子狭小,建议飞梭直接降落于院墙前,破门对楼中贼人进攻,留一部分人阻援即可。



    很快,洛冰回了信过来,允,同时明确阵法由洛冰来破,并独挡一面之敌,包括吴亘这一组在内的分别负责其他三面,并留下两组在楼外挡住支援的贼人。



    吴亘负责的是东面,看了看日头,不由心中暗喜。自己顺着日光攻入,应是占了些便宜。不过唯一不好的就是,身后就是扁担岛的另一座小岛。万一有贼人从小岛支援,难免腹背受敌。所以,此战的原则就是得快,赶在敌援之前拿下高楼,再转身对外。



    飞梭离地还有两丈多高,吴亘便带人纵身跳下,直奔院门而去,只等洛冰破了阵法,便撞门而入。身后的飞梭按着事先交待,迅速腾空而起,在高楼上空盘旋伺机支援。



    高楼前,洛冰身背一把虎头长刀。此刀极长,加上刀柄,足到洛冰肩头。



    长刀抽出,刀身极厚,刀刃青红,上有一道道金色骷髅纹路。此刀一看就是不凡,出鞘间冷气森森,杀意弥漫,刃中一点寒光流转不止。



    看了看眼前阵法涟漪,洛冰冷笑一声,自家这把虎头刀在阵前厮杀多年,煞气极重,看它阵坚还是刀利。



    闷哼一声,洛冰举起长刀斩向无形阵法,一阵巨响,如同水面丢入巨石,阵法上激荡起一阵波纹,急速窜动。



    又是一刀,波纹化为实质,竟然出现了无数裂隙。



    第三刀落下,阵法再也支持不下,轰然而塌。



    眼见阵法被破,吴亘冲着如玉一点头,后者拎起巨斧,一记就将两扇铁门砸的飞了出去。



    门一开,吴亘率先进入,张荣和齐合紧随而入,三人分别对着三个方向。院中的人已被惊动,纷纷从高楼中涌出。



    吴亘对面奔过来的就有七八人,冲在最前的却是一名女子。



    女子一扬手,数条黑色长绫飞出,向着吴亘飞来,绫上有一排排向后的倒刺,宛若虎舌。



    吴亘持刀向前,刀身与长绫一撞,不仅没有斩断,如水长绫反而顺着刀身缠裹起来。



    与此同时,其余长绫也蜿蜒而进,向着吴亘身旁的其他人飞去。齐合率先上前一阻,拳方一碰着长绫,却如被火烫了一般陡然缩回,眨眼间拳面上便起了一溜猩红血泡。血泡转瞬迸裂,里面流出一摊黑水。



    「莫要与长绫相触,上面有毒。」齐合脸痛的狰狞扭曲,大声呼喝。



    然而此时为时已晚,张荣长刀被裹,刚好上手撕扯,顿时痛的哭爹喊娘。幸好如玉斧子硕大,长绫难以裹绕,才未受其荼毒。



    「法术。」吴亘额头渗出汗水,还未交手几下,自家两人受伤,只能希冀胡嘉等人远远以法术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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