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多元生都听出陈严这话的意思了。
显然他是在暗指林澜明明没看到多少剑字,却被剑圣遗宝选中,怀疑要么是那些宝物有问题,要么是林澜有问题。
“嗯?”
监丞眯起眼睛看着陈严,沉声道:“你的意思是,剑宗大人所留下的传承有问题?还是说,剑宗大人连选人都选不明白?”
“学生不敢。”陈严当即惶恐地躬身道:“学生只是心有不甘,心中疑惑难解,绝无他意。”
监丞沉默了一下,说道:“你确实是剑修上的天才,我也确实没料到剑圣草堂内的遗宝,居然连一声剑鸣都不肯回应你,我也不太明白,只是……”
他转头看向了林澜,说道:“林澜先生,可否说说,方才你在无字剑书上,看到了多少剑字?你若是不愿意透露也无妨。”
众多元生当即都望向了林澜。
“没什么不能说的。”
林澜迎着众人的目光,看也不看那陈严,只是淡淡道:“我看到……一千二百五十一个剑字。”
全场寂静。
陈严更是当场愣了一下,随即才豁然开口道:“不可能!才一刻的时间,我观阅时那般顺畅,从头看到尾才二百七十三个剑字,你后来都闭眼放弃了,怎么可能看到一千多个剑字??”
他根本无法相信,一个浑身毫无剑意,看上去平平淡淡,气质也古井无波的人,一看就毫无剑修的气魄,又怎么可能有这等剑术天赋?
而林澜却是丝毫没有辩解的意思,只是淡漠道:“从而剑诉,往来无剑沉,归于心合,于是万剑从之……”
他一字字地诵念着,恍若在复述一段特殊的经文,又像是在读着某种心法。
众多元生听得云里雾里。
但看向陈严时,却是发现陈严的脸色豁然变得一片苍白,嘴唇翕动般微微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随着林澜诵念的越多,陈严的脸色就愈发苍白。
元生们这才明白,看来……林澜所诵念的应该就是无字剑书上的剑意墨宝了?
而林澜一口气诵念了百余字之后,忽然停了下来,轻轻摇头道:“抱歉,忘了你只看到二百七十三字,这是二百四十字之后的百余字内容,这后面的七十多个剑字你没见过,也没法验证。”
清静意状态下,他的思维极为活跃,记性也极强,过目不忘也只是最基本的能力,区区一千多字,自然早就记下来了。
陈严闻言顿时身体一颤,有些无力地坐在了椅子上,脸色尽是苍白。
这下,谁都看出来了,林澜所念的就是陈严见过的剑字,而且后面还是陈严没见过的!
也就是说,恐怕林澜是真的看到了一千多个剑字!
而陈严,只看到了二百多个剑字。
这两人之间的差距之大,自然无需多言。
最关键的是,这么看来,林澜时间还没到就闭上了眼睛,显然不是因为放弃,而是因为提前看完了无字剑书!
“原来你闭眼,是在酝酿剑意。”监丞赞叹道:“完整的剑字剑意,难怪能以目光发出剑意。”
随即,他又看了脸色苍白的陈严一眼,暗自叹息一声,问道:“现在你可服气了?”
而陈严则是失魂落魄地喃喃道:“我是天生剑骨,剑意自成,就算不如你,也不至于连一个甲下的评价都得不到吧,一定是哪里不对……一定是……”
监丞见状皱眉道:“一次失败罢了,你连这点挫折都经受不起,何谈剑道?据剑学藏书楼的记载来看,当年剑宗大人身上并无剑意,所以方才我见你观阅剑书时,浑身剑意勃发,就隐隐觉得不太对,有可能不适合剑宗大人的神通,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并无剑意?”
陈严几乎无法相信,“堂堂剑道之宗,剑道之圣,身上怎么可能没有剑意?”
林澜平静地瞥了陈严一眼,开口道:“既然你看过剑书,难道连这也想不明白吗?”
他微微一顿,轻声道:
“你剑意再强,也只是一把剑而已,而剑宗,则是用剑的人,乃是剑之主。”
陈严愣住了。
监丞恍然道:“原来如此,那求剑老人固然心存剑道,视剑如命,但也可以说是为剑所使,与剑宗大人的路并不相同。”
陈严彻底沉默了下来,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
监丞看了他一眼,也不多劝说,该说他已经说了,若是连这点失败和挫折都挺不过来,未来的成就也就可想而知了。
随即,他扫了一眼众多元生,朗声宣布道:
“此次入学考核结束,手中玉蝉有六枚以及六枚以上的元生,可拜入我重华学宫,其余元生可领考帖离去,此时,烽天军、镇乾司、净天台、供奉殿等我大虞官署机搆,在学宫外想必都有察举官员静候,你们可自行挑选加入。”
随着监丞的话音落下,在场的元生们大半都站起身纷纷离去。
六枚玉蝉,也就意味着平均三项考核都要拿到乙等,一旦有一项稍差,只拿到了丙等,那就必须有另一项拿到甲等。
这标准自然是非常高的。
少数元生即便有一项考核拿了甲等,但可能另外两项都只是丙等,那边只有五枚玉蝉,一样无法拜入学宫。
而像林澜这种明明有一项考核只拿了丙等的元生,却得到了九枚玉蝉成为第一,就算是不是绝后,也称得上是空前了。
不过,大多数元生都是很平静的离去。
毕竟,考不进才是正常的,所以大多数人在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失败的准备。
即便拜不了重华学宫,依靠这考帖上的成绩,拜入其他官署机搆,也一样是人上人,至少比很多贡士的地位高,日后若是修行有成,地位再升,一样有机会成为这大虞的权贵人物。
“嗯?”
忽然有元生发现,那沉默坐在座位上的陈严,低着头一言不发地坐了半晌,此时竟然站起身来了。
只见陈严朝着监丞拱手揖了一礼,随即便沉默着转身离开了。
众人这才明白,原来陈严竟是放弃了拜入学宫!
即便这陈严在剑圣草堂的考验下失败,也是有六枚玉蝉的,但他居然放弃了?
监丞看着陈严离去的背影,微微摇头,却是没有阻止。
毕竟,是否拜入学宫,是每个元生的自由。
而这陈严愿意放弃,他反而认为如此还值得赏识一二,毕竟陈严与剑圣的路数确实不一样,并不适合拜入学宫的剑学。
他也能猜到,这陈严应该是打算去皇宫的供奉殿,拜入那皇宫供奉求剑老人的门下。
监丞倒也不在意。
反正都是大虞的官署机搆,包括重华学宫在内,终究是为了大虞培养人才,将来若是能走出更远的路,那自然更好。
不多时,问心堂内的元生便已走得七七八八。
最终只剩下十二人。
“欢迎诸位。”
监丞的目光扫过这十二名新入门的学子,微笑道:“从此刻起,你等就是我重华学宫的学子了,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望你等能够找到最为适合己身,又发自内心喜爱的路,这样将来才有望拜入人宗。”
十二名学子们当即起身作揖。
“入泮礼,明日举行。”监丞劝诫道:“但修行之事,不可明日复明日,所以从今日起,你等就要开始修行,可前往藏书楼领取合适的法门和丹药,待法力盈体,十年修为,且肉身法门修成时,即可成为入室学子,根据情况拜入各学。”
众学子齐声应是。
随即,监丞看向了林澜,微笑道:“林澜先生,你得九枚玉蝉,且有两项考核都已经超品,可随我去见祭酒,另行嘉奖,现在便随我去吧。”
林澜想了一下,说道:“我的轮椅还在外面,可以让繁清瑶推我去吗?”
监丞哑然失笑,随即说道:“自然可以,繁学子这般天资,见见祭酒也是应该的。”
他看着林澜,心中却是暗自揣摩,这般惊人的剑道天赋,连剑圣草堂的群宝都争先恐后,资质怎么可能只有丁等?
莫非……真的是掩藏了资质,只是量才玉尺也没能发现?
而且,这等心性也不像是一个弱冠之人就能磨砺出来的,或许真的是……
一念至此,监丞收敛起了心思。
此事见了祭酒之后,说不定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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