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城外是宽阔平原,非常适合骑兵纵马疾驰。

    陈子朋只听说苏元有数万铁骑,老实说,他认为这个数字有些夸张,是苏元刻意为了吓唬他人编造而出。

    但眼下……

    一万铁骑形成的骑兵方阵在平原上驰骋,陈子朋站在城头,遥望那可怕的重骑兵军团,心下已一片冰凉。

    只有亲眼目睹,他才知道,镇北军的骑兵有多么恐怖。

    瞧着他们整齐划一的动作,万人如同一人的强悍纪律性,陈子朋甚至都有些头晕起来。

    他身体一晃,立时被一旁的楚长宁扶住。

    与其说是扶住,不如说是按住,因为苏元就在一旁,作为亲卫,他要时刻盯紧陈子朋一言一行。

    “你没事吧?”苏元问道。

    “没,没事……”

    陈子朋拿出手帕,擦拭着额头虚汗。

    他心中已明白,漠州州府的府兵,若是在野外碰上这支骑兵,恐怕一瞬间就会被碾碎,没有半点意外。

    若是开战,许义川唯一能采取的战术恐怕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坚守城中不出。

    其他任何战术都没用,因为任何要与这样一支恐怖骑兵在野外开战的想法,都是极度愚蠢的!

    陈子朋此刻,俨然冒出一个念头。

    或许……等他回到太原城时,真该劝许义川献城投降?

    这个念头把他自己都吓得不轻。

    要知道他这趟来一方面是为了麻痹苏元,另一方面也是想打探一下镇北军的虚实。

    可现在……

    陈子朋心中有些乱,苏元拍了拍他肩膀:“你觉得这支骑兵如何?”

    “王爷的骑兵军团纪律严明,锐不可当,小人佩服……”陈子朋略有些苦涩地说道。

    “和许州牧的府兵相比呢?”

    “……这个,是各有千秋……”

    “哈哈。”

    苏元笑了几声,陈子朋自己也十分尴尬。

    他怎么不知道,那些平日就会吃喝玩乐的府兵,哪里能和眼前这支铁血骑兵军团相比,若是碰上,恐怕还没开战,府兵们就要被吓破了胆。

    陈子朋深感他和许义川的判断出现了巨大失误,先前他们都以为,漠州府兵十多万,苏元想要占便宜也没那么容易。

    可事到如今,亲眼看到镇北军铁骑驰骋,他才知道自己错得离谱。

    这情况必须立刻回去告诉许义川,不管是立刻开始征兵,还是再度写信向京城求援,总要做出些应对才是。

    于是,接下来陈子朋一直都有些分心。

    临近中午,苏元本来还打算请陈子朋吃一顿,结果后者却是请辞。

    “王爷,小人礼物既已送到,便没有多留之理。且许大人那边还在等小人回去复命……”

    临走,陈子朋才想起护卫的事:“王爷,随小人前来的那些府兵……”

    “哦,他们啊。”

    苏元之前已听楚长宁汇报过那事。

    他淡淡道:“你带来那些府兵在北风城犯了法,肯定是要在牢狱里待段时间的。”

    “这,王爷……”

    “不过你不用担心安全问题,我会另外派人送你回去。”

    “……那小人多谢王爷了。”陈子朋苦笑道。

    苏元不放人,他一个柔弱书生是什么办法都没有。

    不过他也犯不上同情那些府兵,反而有些痛快。

    他当时已经喊了住手,这群猪居然敢不听话,现在留在北风城大牢里挨顿收拾更好。

    而且,这也应该是苏元给我的一个下马威。

    陈子朋心中想。

    他可不认为苏元有那么“爱民如子”,只认为是苏元刻意在敲打他,甚至那些百姓说不定都是苏元提前安排的。

    这个想法自然是大错特错,若是陈子朋稍微在北风城住上两天,就会明白在这里,的确没有任何人可以无理由殴打另外一个人,敢这么干的都被镇北军抓去大牢里蹲着了。

    告辞后,陈子朋在几名镇北军的护送下匆匆离开。

    苏元对于这个漠州使者没什么兴趣,他感兴趣的,是漠州州牧许义川,到底会不会献城投降。

    如果会,那就能省去一番麻烦。

    如果不会……

    “王爷。”楚长宁打断了苏元的思索,“那些舞姬,您准备留在府里吗?”

    “嗯?哦。”

    苏元回神,才想起还有这事。

    楚长宁看着他,不知道他是何想法。

    他想或许苏元真的喜欢这份礼物也说不定,毕竟苏元也是个十七八的男人了,虽还未加冠,但在大周,男性十六以上便可娶妻生子。

    “把她们都叫来吧。”

    “是。”

    楚长宁去把舞姬们都带到大厅来,她们一如既往,用一种几乎漠然的眼神看着她们的新主人苏元。

    苏元道:“你们,应该能听懂我的话吧。”

    “王爷。”一名盘着头发,身材窈窕的舞姬站出来,躬身行礼,“只有奴家会周话,其他姐妹都不会。”

    “哦。”

    苏元看看她,倒是记得,先前陈子朋想让她们跳舞时,也是这个女人先听懂,然后再用北戎话告诉其他女人。

    “你叫什么名字?”

    “奴家叫格沙娜。”

    “格沙娜……”

    这自然是北戎名字,苏元念叨了会儿,忽然道:“我送你们回北戎,如何?”

    格沙娜闻言一惊,眼瞳深处的冷漠也发生些微变化。

    “送……奴家等人回去?”

    “嗯。”苏元道,“我留下你们,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如果不留下,让陈子朋把你们带回去,你们也会被当成礼物再送给其他人。”

    “如果你们想回家的话,我可以安排,送你们回北戎。”

    苏元的话让格沙娜有些难以置信,其他舞姬虽然听不懂苏元在说什么,可她们见格沙娜神情惊诧,都十分好奇。

    格沙娜低声用北戎话把苏元的意思告诉她们,她们听了也都十分惊奇。

    他们从小就是作为商品、礼物培养出来的舞姬,早已做好被送来送去的准备,却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有人说要送她们回家……

    苏元本以为,这些舞姬都会愿意回家,却没想到,格沙娜在片刻后,对他摇了摇头:“王爷,奴家不想回北戎。不只是奴家,姐妹们也都不想回去。”

    “这是为何?”苏元好奇道。

    格沙娜面露一丝自嘲之色,平淡道:“……奴家,还有姐妹们从小五六岁便被父母卖掉,训练成舞姬。哪里还有什么家可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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