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线路的那一头,有什么东西掠过话筒,然后詹扬又说话了:“我还是不相信。”
“你这是在拖延时间,詹扬。你想趁我和你讲话的时候跑掉。但我不是一个人。
你一出现在门口,有人就会开枪,而且我发誓,要是萨拉受了伤,你就会尝得有命赚100万却没命花的境地。”
沉默之后又是一阵模糊的讲话声。
詹扬再次讲话的时候声音提高了。“我如何确定我把黛安娜放走,你会放过我?”
“是萨拉。”关山说,“这对你可能是个新概念,詹扬,诚实。我从不食言。
从身我为库珀工作时,就是靠这个才做成一笔笔交易的。
人们知道他们可以信任我。而这一次是我想做成的交易中最重要的一笔。”
从电话亭这个有利的地点,关山能看见街对面的汽车旅馆,看见向后面的可倾卸垃圾箱那儿延伸的那些平房。
他也能看见尼克拉藏在那个垃圾箱后面盯着那两个旅馆房间。他甚至也看见两个房间的窗户里都关上了灯光。
“你干嘛关掉灯,詹扬?”
“天哪,你离这儿这么近吗?”
“别干傻事。你想用萨拉作掩护,而且你确信我不会开枪。
好好想想吧。即使我让你带着她逃掉了,你难道打算下半辈子都用她做挡箭牌吗?在交钱地点那儿,系在我头上的塑料袋足以证明我愿意为她冒任何危险。
我会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没有回答。
“我劝你还是想那100万美元吧,詹扬。没人能证明你如何得到这笔钱,也没人会把钱要回去。只要你从这里开车走掉,钱就归你,随便你怎么消费。”
“你会让我平安离开?”
“只要你把萨拉留下。要是你不向我证明她还活着,这场谈话也就没有意义了。让我跟她说话。”
关山全神贯注地听着话筒里的声音,对滂沱大雨置若罔闻。
而后,他听见了那阵使电话亭玻璃震颤起来的雷声,也听见了他自己内心更猛烈的雷声。
话筒里传出什么声音,像是电话被人移动了。
“关山?”
关山感到膝部软弱无力。虽然他心意已决,但现在他意识到,他并没有完完全全地相信自己还能再听见萨拉的声音。
“谢天谢地。”关山脱口说道。
“我不敢相信这是你。你怎么…”
“我没时间解释。你还好吗?”
“吓死我了,好在他们并没有伤害我。”
她的声音既轻柔又虚弱,而且由于紧张而发抖,但他是绝不会听不出来的。
他想起了萨拉第一次对自己说话时的情景,想起了当时她的声音使自己联想起风铃和香槟。
“我爱你,”关山说,“我会把你从那儿救出来。你那儿有几个人?”
话筒里突然传出碰撞的声音,詹扬讲话了,“现在你知道她还活着了。我怎么安全地离开这里?”
“打开灯。拉开窗帘。”
“什么?”
“让萨拉到窗前来,要很容易看得见。
你自己拿着钱出来,然后上车。你这么做的时候,可以一直用枪瞄着她。这样,你就知道我不会采取任何行动对付你了。”
“这样等我到了街上,没有了掩护,你就能轻而易举地杀死我。”
“你必须信任我。”
“你简直是在侮辱我的智商。”
“听着我值得信任。我会让你看看我实际上有多么值得信任。
要知道,你把萨拉留在房间里以后会很安全的,因为我会和你一起上车。我会做你的人质。你在路上开上一段,确保没人跟踪的时候,让我下车,我们的交易就成了。”
又是沉默。传来更响的雷声。
“你是在逗我玩吗?”詹扬说。
“我从来没有这么严肃过。”
“你这么自信难道我不会杀你?”
“我不知道。”关山说,“但要是你这么干,我有朋友会去追杀你的。我愿意打赌,你想马上就把这一切都结束掉。我是认真的,詹扬。给我萨拉,你拿着钱走。我永远不会再找你了。”
詹扬有一会儿没说话。关山想象到他正在打主意。
詹扬声音含混地向旅馆房间里别的什么人说了一句话。
“好吧。”
他对关山说,“给我们五分钟,然后我们出来。你举着双手等在我的车那儿。”
“这交易你做成了,詹扬。但万一你想反悔,记住一点…另外有人正瞄准你呢。”
由于担忧,关山感到口干舌燥。
他挂上电话,走进雨里,觉得更冷了。他快步穿过街道,走进汽车旅馆那黑洞洞的停车场,借着黑暗的掩护,来到可倾卸垃圾箱的后面,耳语着向尼克拉说了说他达成的交易。雨声模糊了他的声音。
“你这是在冒生命危险。”尼克拉说。
“还有什么真心话想说吗?”
“大胆干吧,哥们。”
“他不会杀我的。他不想把下半辈子的时间都用在逃命上。”
“从你想象出来的那帮朋友手下逃命。”
“这个,我倒认为他要是杀了我,你会追着他不放的。”
“毫无疑问。”尼克拉想了想回答道,“对,我会的。”
19号房间拉上了的窗帷后面亮起了灯。
“我不能让他在我身上发现武器。拿着我的手枪,”关山说,“万一事情变糟,别犹豫,开枪杀了他。”
“这将是我的荣幸。”尼克拉说。
“等我叫你往旅馆正面扔东西的时候,捡起你脚边的那个空瓶子扔过去。朝天空往上扔得高些,他就不知道你在哪里了。”
关山不想暴露尼克拉的藏身地点。他爬回到黑暗中,从停车场另一部分的暗处走了出来。他举着双手,趟过一摊摊积水往19号房间前面的福特车走去。
窗帷像剧院里的幕布那样拉开了。
关山看见了显露出来的情景,这情景使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失去了正常节律,使他心乱如麻。萨拉被绑在一张椅子上,嘴里塞了一团破布。她那蓝色的眼睛由于惊恐而神情慌乱。她披散着头发,鹅蛋形的脸绷得紧紧的,高高的颧骨抵在皮肤下面。
因为害怕,她看上去显得格外苍白。但是接下来她隔着窗户看见了他,关山被她眼中那取代了害怕的深情和看见自己时那种信赖的表情感动了。
显然,她觉得欣慰,对他充满了信心。她相信他就是她小时候所梦想的那个英雄,她的英雄一定会救她的。
一个人藏在窗户和房门之间的煤渣砖窄墙后面,从左边伸出一只手臂,把手指向萨拉的太阳穴。那只手里握着一支打开了保险的手枪。
关山紧张起来。
他听见门后有响声,门锁打开了,把手转动了一下。光线从一条窄缝中射了出来。
“关山?”詹扬并没有探身出来。
“我在你的汽车边上…我说了我会在这儿的。”
房门打开。
詹扬走了出来,灯光勾勒出他那结实的肩膀和橄榄球运动员的身材。他的胸膛看上去比上次关山看见他时更厚壮了,黑色的头发剪得比关山记忆中的还要短,使得他那方方正正的粗犷相貌更引人注目。他的眼睛让关山想起了山猪眼睛。
詹扬微笑着举枪瞄准他。
关山一阵惊慌,真怕詹扬会开枪。然而,詹扬从敞开的门里走过来,抓住关山,猛地把他推得趴在福特车温热的发动机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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