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此刻正在一个小加油站和便宜商店的外面。
在刺眼的灯光下,他正对三个打算回到车上去的街头小痞子讲话。
他们开的是辆鲜红的福特车,车身很低,玻璃是深色的。车上有几箱玻璃瓶装的啤酒。
“伙计,我们正忙着呢。”其中一个男孩说。
“对,我们正在聚会。”第二个男孩说。
“没错,我们在开车兜风的同时聚会。”第三个男孩说。
他们三个互相看了一眼,然后笑出声来。
“到卡梅尔我愿意出200美元,你们可以用这笔钱在狂欢节上搞个更好的聚会。”关山说。
那三个男孩瞪眼看着他。
“200美元?”第一个男孩问道。
“没错。”
“但却不够。”第二个男孩说。
“那要多少才够?”
“400美元。”第三个男孩说。
他们又窃笑起来。
“好吧。”关山说。
那三个男孩的眼睛瞪得更圆了。
“你像是受伤了?”第一个男孩问。
“我出了车祸。”
“可看上去你像是跟人打架了。”第二个男孩说。
“而且…像是打败了。”第三个男孩说。
他们笑得前仰后合。
“掏出钱来,让我们看看。”第一个男孩说。
关山给他们看了自己的现金,这是他那天离开卡梅尔之前从银行的自动取款机里取出来的。“那么,你们的决定送还是不送?”
“噢,当然送,上车吧。”第二个男孩说。
可是,车开到离卡梅尔还有一段路程的地方,他们驶离州际公路,开上了一条昏暗的小路。
“这是干什么?”
“绕道。”
“抄近路。”
“停车休息。”
三人同时开腔之后,都忍不住咯咯笑起来,却瞬间亮出了刀子。
“把钱拿出来,伙计。”第一个男孩说。
“不只是那200美元。”第二个男孩补充道。
“是你所有的钱。”第三个男孩命令道。
“你们选择这个时机来抢钱,真是再糟糕不过的了。”关山说。
他打断了他们的胳膊、腿和下巴,把这三个小子扔进黑漆漆的公路隔离带背后。
然后,他跳到车上,发动引擎,朝着卡梅尔疾驶而去。
萨拉。
关山俯身坐在福特车的方向盘后面。他两手紧握方向盘,两眼死死地盯着前方黑沉沉的高速公路。
萨拉。
他的脚用力踩着油门。他不想把车开得超过每小时65迈的车速限制,因为那样会引起警察的注意,但他每次低头看速度计时,都惊恐地发现车速已经达到75迈。他必须减速下来。
如果在这辆车被警察拦截下来…
萨拉,他一遍遍重复着她的名字。
你为什么要对我撒谎?
你是谁?
黛安娜又到底是谁?
福特车仪表板上显示的时间为凌晨1点多钟,但他觉得好像应该更晚一些。
由于过度的疲劳,他的脑袋一跳一跳地痛,眼睛里像是进了沙子,咯得难受。
此外,刚才在汽车上的搏斗以及后来事故中落下时造成的满身淤伤和擦伤现在全在火辣辣地痛。跳到运输卡车上摔的那一下更是差点把他全身摔散了架。
在过去的一年里,他自以为只要每天按时运动,如慢跑、打网球等等,就可以保持良好的体格。但现在他认识到自己的体力已经明显下降,根本保持不住专业水平的备战状态。
他气恼地想,可那又能怎么样呢?我本意就是要将那种生活抛在了身后,打算重新塑造自我。
我又何必做什么准备呢?
为了所有的一切!他坚持这样认为。他加足马力,打开前大灯,超过一辆轻型货车。
萨拉,他在内心呼唤着。
或许他呼唤萨拉的名字时喊出了声。他的喉咙发干,声带发紧。
你为什么要对我撒谎?
向你的丈夫开枪?从你丈夫家里的保险柜里拿走200万美元?
那个枪手说的是真话吗?
这些人说的都是真话吗?
詹扬呢?他怎么会卷到这里面的呢?
他加大油门驶上拉巴亚达山黑沉沉的、漫长的盘山道时,疲劳和疼痛终于压倒了他,他再也无法抗拒涌上心头的烦乱情绪。
他无法把它们驱散,也无法将它们理清。
这就是他所感受到的爱吗?他能够得到一个完满的解释吗?
当他找到萨拉时,她会作出令他信服的解释吗?或者说,他的情感恰恰相反…仇恨、愤怒、抑或背弃爱情?他真想救萨拉吗?
或者他是想抓住并惩罚她?
福特车冲上山道顶端。头晕脑胀的关山突然看到了卡梅尔的灯光。
想到发生的一切,他感到一种深深的嘲讽意味。
道尔、鲍帝…
他必须开始坚定…信念。
关山擦去了红色福特车上自己的指纹,把它丢在岔路旁边的小路上。
他疲惫不堪地朝自己家方向跑去。
令他感到绝望的是,此刻他没有丝毫回家的感觉。
在过去的一年多,这里曾是他的避难所,是他新生活的象征,而现在这里只是一个处所,与他在弗吉尼亚州退租的那套公寓并无二异。
他警觉地环顾四周,看是否有人在监视自己的住宅。
虽然他什么都没有发现,但还是觉得必须小心行事。
他爬上房后长满矮松的斜坡,沿着昨晚袭击者走过的路线一路摸过去。
在后门楼底下的一个暗处摸出备出钥匙,开门闪身进屋。
为了防备警察路过时发现他家的灯光,他又快速把身后的门锁上。
借着从后墙窗户透进来的月光,摸索着走进了他那间弹痕累累的卧室。
室内一片狼藉,火药的恶臭仍未散去。
这才是他目前生活的象征。
在接下来的6个小时里,他冲了3次冷水澡,然后换上干净衣服。
这一次,他把该带的东西装入了一只小旅行箱。
他收拾起自己仅有的几件首饰…一只金手镯、一根金链和一枚祖母绿戒指。
他从来没有戴过这些东西。
它们是他以往生活遗留下来的纪念品,那时他带着它们是为了应急,万一钱花光了可以拿它们变卖。
此外,还有装在一只小布袋内的12枚金币。他本打算把这些东西换成现钞或者存放到银行的保险柜里,但一直还没顾得上。
此刻,他把首饰也放入盛金币的袋子里,又把袋子夹在旅行包内的衣服中间。
一切收拾妥当,开始往外面走。
经过厨房时,他打开冰箱,抓过几片面包狼吞虎咽地吃下去,又抓起一盒牛奶猛灌了几口。走进书房,检查了一下语音信箱,希望有萨拉打来的电话。
可他听到的大多是记者打来的电话,他们想同他谈谈他住所的袭击事件和他隔壁房子的爆炸事件。
也有中介公司同事留下语音,对他们听到的有关消息表示震惊。
尼克拉打过五六次电话。
“关山,你一听到,立即给我回电话。
我一直在设法与你取得联系。要是你离开卡梅尔…”关山的脸色严肃起来。
他回到厨房,提起旅行箱,大踏步走了出去。
随着发动机的轰鸣,大切诺基消失在夜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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