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章节名:钟痕不见了!(万更)</b>

    钟府内院,雪梨院。

    在座的有:钟太太、钟家三位少奶奶、钟未亭、钟未舞、钟未央,加上恩姐儿,没有小妾姨娘来掺和。在钟太太的规矩里,钟老爷的小妾可以在钟府里走动,唯独不准进雪梨院。尽管如此,但由于她十分善待庶子、庶女,所以别人都只说她贤良的,没有人把善妒的名声加给她。

    今天看着女儿,钟太太心满意足,三位少奶奶很殷勤地说笑,钟未央此时话不多,却满脸惬意和欢喜,但很快,屋里的气氛就越来越怪异了。

    其他人都笑盈盈的,连丫鬟们都满脸喜气,而钟未亭、钟未舞姐妹俩却气色憔悴、脸色沉闷。钟未舞低着头,一言不发。钟未亭却时不时地用秋水一般的眸子楚楚可怜地看一眼钟太太,当钟太太目光向她看过来时,她立马又把头低下了,委屈之意,不言而喻。

    当大家都注意到这一幕时,其他人也不好说笑了,气氛像大雨骤歇一样地安静下来,众人目光含蓄地看向钟未亭、钟未舞,连吃着瓜子仁的恩姐儿也静静地睁眼看着她们。

    钟太太语气和蔼地问:“未亭、未舞,你们是否遇到了难处?”

    钟未舞坐着不动,钟未亭眼睛里含着泪意,抬起头看着钟太太,突然又垂下了眼睑,仿佛有难言之隐。

    其他人暂时安安静静的,没有七嘴八舌地插话。钟太太表情沉静下来,染上一丝无奈和疲惫,轻声吩咐:“赵二家的,你把丫鬟都遣下去吧,门外留一个大丫鬟守着。”

    “是,太太。”赵二娘和丫鬟们一起走了出去,过了一小会儿,连外面院子里也格外地静下来了,她回屋禀道:“都妥当了,吩咐了秋兰在门口。”

    钟太太点头赞许,把目光看向钟未亭、钟未舞。但是,那姐妹俩还是不抬头说话。钟太太把目光从钟未亭脸上移到她的手上,只见她的手指正紧张性地抠着,难言之隐,不言而喻,意思就是还在嫌屋里闲杂人多。

    很关乎面子的事?或者身体上的私密事?还是其他私密事?

    众人在心里默默地猜测着,钟未亭、钟未舞两人的表现太明显了,让人不得不思索。

    钟太太没有点名,目光看向钟未央和张氏、李氏、戴氏,轻声道:“你们先去西厢房坐坐吧,我和未亭、未舞有话说。”

    “是,母亲。”

    出了西侧屋和堂屋,三少奶奶、四少奶奶一边一个地挽着钟未央,恩姐儿由孙嬷嬷抱着,二少奶奶一边走,一边笑着说话逗恩姐儿玩。

    来到西厢房,钟未央感到屋里满满的都是熟悉感,东西一尘不染,仿若回到了四月初六的前一天,她还住在这里的时候。

    大家在宴息处的炕上坐下,钟未央对松月轻声吩咐了一句,松月立马笑着进去了暖阁,很快,她就抱了许多玩的东西出来,大多是木制的,有像现代堆积木一样的东西,利用榫卯的凹凸结合,可以建起一座小小的完整木屋。

    把恩姐儿放到炕的里侧,让孙嬷嬷照顾她,把玩的东西都堆在恩姐儿身边。

    二少奶奶、三少奶奶和四少奶奶有很多话对钟未央说,四个人的声音拼接得很紧,外人别想插话进来。

    “哥哥们就快要秋闱了,嫂嫂们又要帮母亲打理家事,一定很辛苦。一定别忘了忙里偷闲,好好休息。”

    “我们巴不得忙一点才好,难得的是母亲不嫌弃我们笨手笨脚的,愿意教我们。”

    “和大哥定亲的安家,前几天来了信,母亲跟我们提了几句,好像是安家有主动退亲的意思。”

    “如果真退了,给大哥重新找亲事肯定很快,看来大嫂也快要来了。到时候,我们就真是闲了。按理说,该是母亲带着大嫂管家,可能就没我们什么事了。”

    ……

    正房的西侧屋里,气氛沉闷。

    钟未亭含着眼泪欲言又止。钟未舞抬起头,手指绞着帕子,道:“我和五姐想来母亲这里讨一张受孕的秘方。”她的眼神里带着急切,心里的忐忑传达在了脸上。

    听说是这个原因,钟太太松了一口气,轻松道:“你们进门刚刚半年而已,不需要这么着急。孝顺好婆婆,把夫妻感情处好了,才是要紧之事。如果是你们的婆婆开始催促这事了,我改日和陶太太、江太太谈谈,你们也不必忧心。”亲家之间家世相当,又早就互相有交情,何况钟家占着道理,她可以肯定,自己能帮着摆平这样的事。

    钟未亭脸色惊慌,连忙接话道:“婆婆并未催促我们,这只是我们自己的想法。”不能在婆婆心里留下一个爱四处告状的印象,钟未亭毕竟比较圆滑,还跟以前一样谨慎。

    钟未舞起身跪下,声音坚定地道:“婆婆虽未催促,但时常提起,我们听着也心里不安。妯娌时常讥讽,丈夫又偏心小妾,已经等了半年,再等下去会寝食难安,绝不能让庶子做了长子。我们实在是心里焦急,别无选择,所以才来求母亲帮帮我们。”往日脸上的那份娇俏已经瞧不见,眼前的钟未舞看上去已经是年轻妇人模样,活在当下,活在现实生活里,有烦恼,有思虑,有格外多的心机。

    钟太太看了赵二娘一眼,赵二娘连忙去搀扶钟未舞。钟太太平静地道:“坐下再说吧。”

    “母亲,我们所求的不多,只要有一张方子给我们就行。”钟未舞道。为什么找钟太太要秘方?因为她们刚成亲,还无子,如果冒冒然地请大夫开药,恐怕会传出不孕的名声来。在古代,不孕是女子终身的把柄。

    钟太太不咸不淡地道:“外面庸医太多,你们不要随意听信别人的话。吃错药可不是小事!”

    钟未亭、钟未舞一齐道:“是,我们只听母亲的。”钟未亭眼里迸射出惊喜的亮光,钟未舞眼里是坚定和希望。

    钟太太心里苦笑一下,表情严肃而认真,目光看着她们,道:“现在还不是着急的时候,成亲后等上一年半载,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你们不必过于着急。”

    钟未亭、钟未舞眼里的星星之火渐渐地熄了下去,转为黯淡、失望,钟未亭又泫然欲泣,低下头,默默地抹着眼泪。

    赵二娘恭敬地站在钟太太身后,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嘀咕一句:有些人真是死劝不听!偏偏又非要挨到眼前来,找人来劝自己,惹得大家都麻烦。

    钟未舞再次跪下,表情坚定,道:“母亲帮帮我们。”表面是坚定,背后可能是空洞的绝望。

    赵二娘稍稍上前一步,看一眼钟太太的脸色,连忙就又去搀扶钟未舞。

    “坐着说吧,在我面前,不需要这么战战兢兢的。”钟太太说完,钟未亭也连忙去搀扶钟未舞,等大家都落座了,钟太太面色严肃地道:“你们婆婆算不算和蔼?”

    钟未舞不出声,钟未亭哽咽道:“婆婆十分和蔼、跟母亲一样。”

    钟太太对钟未亭稍稍点头,然后看着钟未舞,声音严肃,说道:“婆婆从不打骂,那就算和蔼。”

    五姐用眼角余光看着她,嫡母和赵二娘都盯着她,大家都不说话,像专门在等着她回答。钟未舞只能硬着头皮,眼睛里一时之间什么也看不到,像是闭住了一样,语气生硬地答道:“婆婆很和蔼,从未打骂。”

    钟太太语气稍显无奈,道:“进了婆家,总会有婆家的规矩,如果做错了事,婆婆严肃了一点,也不必害怕,要知错能改,那么前面做的错事也就过去了。不必耿耿于怀,心胸宽大,自然少些烦恼。”接着,又问道:“妯娌讥讽你们,你们是否还嘴了?可有翻脸、摆脸色、不理人?”

    那二人脸色晦暗不明,眼神躲闪。钟太太把这些尽收眼底,洞若观火,道:“妯娌讥讽,那是她们眼界太小、善妒、多口,如果你们镇定地不理睬那难听的话,依然保持礼节,那么就是你们大度,别人也会高看你们一眼。”

    “是,女儿记住了。”钟未亭、钟未舞隐忍着答道。表情受教,内心却并没有这么容易接受。

    钟太太接着问:“丈夫偏心小妾,到了何种程度?是否冷落了正妻、乱了尊卑?”

    话说到这里,屋里所有人脑中都记起一个插曲:钟未舞成亲半个月时,突然发现丈夫把对自己说过的甜言蜜语,又拿去哄小妾,于是她大怒,毫不犹豫地效仿钟太太,不准夫婿江谦进她的正屋,并且和夫婿大吵大闹一番,闹得江府里人尽皆知。也正是因为这件事,她婆婆江太太对她变得严厉起来,每天都让身边的嬷嬷去给钟未舞训话,说三从四德的道理,也使得钟未舞对她婆婆产生了畏惧,但心里并不服气。

    为什么不服?因为钟太太是个活生生的正面例子!钟未舞觉得自己嫡母在管家之事上,人人夸精明能干;在为母之事上,人人夸敦厚贤良;在为媳之事上,人人夸孝顺恭谨;在对待小妾之事上,人人夸贤惠大度!但是钟太太和钟老爷感情不和,在钟府里人人知道,可也没有人说钟太太不好。既然夫君这么让她失望,她也想做第二个钟太太!

    ……

    一通话训下来,已临近中午。钟太太面色疲惫,门外的秋兰抬高了声音,在门外禀报道:“太太,再有一刻钟,就该到午饭时候了。”

    赵二娘又给众人换了一次茶,然后回到钟太太身后,帮钟太太捏着肩膀和后颈,心疼主子这么辛苦。

    屋里正沉默得只有呼吸之声,翠色的琉璃窗那里突然传来一声:“娘亲!”

    钟太太露出欣然的笑容,心里骤然觉得轻松。隔着半透明的琉璃窗,母女两人对望着。钟太太声音脱了疲惫,清亮道:“阿川,你们先去花厅里吧!”

    “好!”钟未央转头对着二少奶奶她们灿然一笑,一起挽着胳膊,沿着檐廊,去了堂屋东侧的小花厅。

    “七姑奶奶!”雪梨院里的小丫鬟们都很欢喜,先给钟未央行了礼,然后才接着问候道:“二少奶奶、三少奶奶、四少奶奶、司徒姑娘。”司徒姑娘叫的是恩姐儿,对着两岁的小家伙这么称呼,听起来有点别扭,恩姐儿甚至不知道这叫的是她,她的手里正抱着孙嬷嬷帮她拼好的小木屋,她的小身板太小,木屋在她怀里显得特别大,她却似乎很喜欢,抱着不肯放手。

    如意圆桌上摆好了碗筷和精致的银酒壶,红漆雕花木椅围成一圈,等着人入座。

    钟未央带着恩姐儿在靠墙处的芙蓉榻上先坐下,等着钟太太她们来。今天钟太太的安排是:女眷在雪梨院用午饭,男子们在外院,并不同席。

    钟太太对钟未亭和钟未舞又说了两句叮嘱话,然后就起身朝小花厅走来。赵二娘紧跟在钟太太身后,钟未亭和钟未舞隔着几步,跟在后面,脸色由沉闷变为隐忍和失落。

    “娘,五姐,六姐。”

    ……

    大家见礼、问候后,才端庄地入座。瞧见钟未亭、钟未舞眼睛发红,大家在心里留意着,但脸上都不显露出来,都对此一字不提。

    席间又被敬酒,但是钟未央笑呵呵的就是不肯喝。无关乎酒量,她就是不喜欢那个辛辣味道。反正,她亲娘在这里是最大,当着她娘的面,别人也不会强迫她喝。最后劝来劝去,只有二少奶奶、三少奶奶和四少奶奶互相敬酒,喝了几杯当助兴。

    见三个嫂子对自己母亲既殷勤,又体贴,钟未央眼睛里露出很真的笑意。

    午饭后,就得离开。钟太太只来得及在女儿耳边说了两句悄悄话,然后紧抿着唇,依依不舍地目送着女儿离开了。相聚的时间太短,话别的时间也太短,只有那等待下一次团聚的时间会特别长。

    钟未央站在马车前,司徒明回过头,朝她看过来一眼,黑着脸,显然不高兴。钟未央也心情不好,自己正难受着,见他看自己,就面无表情地回视了他一眼,登上了马车。

    钟未央的马车刚离开,赵嬷嬷出现在了钟府的大门口,她走进去,见钟太太去了。

    --

    在国公府的大门口,正碰上了也从娘家回来的大少夫人。

    序哥儿一见恩姐儿,就飞快地跑了过来,恩姐儿把手里的木房子捧给序哥儿看,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很快就都笑嘻嘻的。

    “大嫂。”钟未央笑着问候。

    大少夫人已经进了大门,她站在原地等着,笑道:“九弟妹,怎么不见九弟?”

    钟未央脚步稍快地走了过来,两人并着肩,一齐朝内院走去。钟未央答道:“他刚刚到门口,又骑马走了。可能是有别的事。”

    序哥儿突然在后面喊道:“九婶婶,我带恩姐儿去我院子里玩。”

    钟未央停住脚步,转过身,见恩姐儿正牵着堂兄的手,很乖的样子,她笑道:“可以,但恩姐儿要听孙嬷嬷的话。”

    恩姐儿乖乖的点头。序哥儿露出一口没长齐全的牙,笑道:“九婶婶放心好了!”显得既稚气未脱,又故作少年老成。

    序哥儿已经在外院有了单独的院子,取名:雏凤轩!寓意是:雏凤清于老凤声。大少夫人也免不了叮嘱他:“恩姐儿胆子小,你别吓着她。”

    眼看着序哥儿牵着恩姐儿朝雏凤轩的方向走去了,钟未央和大少夫人才转过身,继续边走边谈。

    钟未央每次出门,身边都跟有两拨丫鬟。其中一拨专门是看管恩姐儿的,规矩是:恩姐儿走到哪,她们就跟去哪。此时孙嬷嬷已经带着六个丫鬟跟过去了,钟未央身后还剩下六个丫鬟,而大少夫人身后跟的是十个,另外还有一个庄嬷嬷。

    钟未央漫不经心地看着眼前的花和树,没去关注身后的差别。大少夫人道:“年年看着府里这个时候开一样的花,看久了,也觉得没意思了。”

    钟未央想起现代的园林艺术,不禁笑道:“可以把颜色不同的花草交错着种成一片,在种苗或者种子的时候就画好地方,比如写几个字、拼一个图案,等长出来了,远远的看去,那就不只是看花了。若是工匠厉害,可以按照草木枯荣、花开花落的规律,一年四季变幻样子。”她最想说的一句话是:就像变魔术一样!

    “九弟妹说的这个,皇宫里就有!但是太费人力、物力了,得好生看管和打理,国公爷一直不准府里面铺张。”大少夫人温婉地笑道。

    有些东西,皇宫里独有,若是某位位高权重的大臣也特意在家里模仿着弄,可能会引起上位者的猜忌,甚至可能再给你扣上一顶“图谋不轨”的高帽子,到时候就乐极生悲了。

    ……

    走到岔路口时,两人即将分道,大少夫人笑着叮嘱道:“九弟妹记得带恩姐儿来我院里坐坐,来陪我说说话。”

    钟未央笑着答应:“好!”

    大少夫人先转身,钟未央随即也转身朝平蒙院走。她突然想起来,二少夫人、五少夫人和六少夫人都去过她的院子,唯独大少夫人没有来过。看似寻常,但又貌似有点不寻常。她拂开这道心思,懒得多想,免得庸人自扰,转眼间她开始想着钟太太叮嘱她的话:“朝廷可能又要兴兵,不管女婿会不会去打仗,你都不准阻拦!决不可小家子气,惹得夫君和公婆不喜。镇国公府本就是武将之家,可谓义不容辞。”

    想了一会儿,她心情更加低落,又把这道思绪拂开,开始想着怎么送生日礼物的事,这才心情稍稍轻松了。五月份过生辰的有钟家二少奶奶,五姐钟未亭,十小姐司徒音,还有几个司徒家小萝卜头,其中,对司徒家的人,她这还是第一次为他们贺生辰,所以礼物得格外丰厚和送得合心意才行!这可是实实在在的第一印象呢!平时的说说笑笑可以说是表面功夫,没有这个实在。

    在心里拟好了玉佩、首饰、珍珠、书画、玩具等一系列东西,然后开始虚拟地想象着,默默地在心里挑选起来,思绪转得飞快。因为想得太认真,别人看她,就会觉得她是在发呆。

    “少夫人!等会儿过去,五少夫人的狗在前面!”

    清江是个高个子、大嗓门,而且声音略尖,她这么突然一喊,让钟未央惊了一大跳,心脏剧烈地震荡了一下。

    拍着胸口镇定下来,钟未央心情无奈,脚步继续往前走,对清江道:“清江,我说过了我不怕狗,再说了五少夫人的狗也不咬人,倒是你那大嗓门吓我一跳。”

    松月和清江一齐拉住了钟未央的胳膊,小心翼翼道:“少夫人,等一等,我不是忘了,是那狗今天看起来有点不一样,有些怪异。”

    “是啊,往常他都会走动的,今天趴在那里,怎么不站起来了?”

    “我去看看!”二等丫鬟松江大着胆子,连忙跑了过去。

    “少夫人,这狗被人打了!流了好多血!”

    --

    五少夫人的秋爽轩里,五少夫人手握着帕子,哭得十分伤心,一边哭,一边骂:“这是哪个缺德的!也不怕遭报应!小心天打雷劈!对着一只狗,也居心不良,下这么狠的毒手!等我把那人找出来,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钟未央陪在一旁闷闷不乐,偶尔安慰一下五少夫人。人对宠物的感情有多深,她懂,以前就看过很多宠物电影,不过,她自己不喜欢养宠物。

    “六少夫人来了。”丫鬟大声禀报。

    “五嫂,狗还活着吗?”六少夫人开门见山地问。

    五少夫人直起腰,把眼睛一瞪,怒道:“当然还活着!”

    六少夫人拍着胸口道:“那就好!我也跟着吓坏了。今天敢打狗,明天就敢打猫!我已经叫人去买链子了,以后把我那波斯猫拴在院子里,不让它到处乱跑了。”

    五少夫人的心腹风嬷嬷红着眼睛走进来,哽咽道:“少夫人,大夫说没事了。已经把伤口包扎好了,不过,可能以后会留疤!”

    六少夫人口直心快道:“狗毛那么长,留疤也不怕!”

    五少夫人咬牙切齿道:“留疤就没以前那么威风了!”

    钟未央在一旁听着,想笑,又不敢笑,勉强忍着。

    六少夫人听说狗没事了,又想起那狗欺负她家波斯猫的事,顿时把表情一收,换做了一副大快人心样,道:“不威风才好!以后看它还敢欺负我家小雪!”说完,甩着帕子走了。

    五少夫人没理她,继续问风嬷嬷:“它肯吃药吗?”

    风嬷嬷眼睛红红地道:“正在喂药呢!太苦了,它不肯喝!”

    五少夫人脸上一急,也不顾仪态了,突然站起来,脚步迈得飞快。她正走到门口,和一个迎面跑来的小丫鬟撞了个满怀,哎哟一声,只见那小丫鬟连忙倒在地上。

    五少夫人也向后退了几步,没好气地问:“眼睛长哪去了?跑什么?”

    小丫鬟机灵地爬起来,低头答道:“嬷嬷派我去大少夫人院里,找庄嬷嬷说狗的事。庄嬷嬷让我回来禀报少夫人,说大少夫人已经知道了,一定把这事查清楚,让少夫人节哀。”

    五少夫人没好气道:“节什么哀啊?别胡说八道!”连忙去看狗去了。

    --

    回屋后,钟未央疲惫地倒在暖阁的炕上,闹哄哄地被吵了一下午,加上又没有午睡,她头晕乎乎的。

    刚闭上眼,打算眯一会儿,只听见外面丫鬟问候道:“恩姐儿回来了!孙嬷嬷!”

    孙嬷嬷低声问丫鬟:“少夫人在屋里吗?”

    丫鬟道:“在屋里哩。”

    依着往常的模式,孙嬷嬷便抱着恩姐儿进了屋。

    钟未央起身坐起来,正好孙嬷嬷抱恩姐儿进来了,恩姐儿打着小呵欠,特别可爱。钟未央点点恩姐儿的小鼻子,轻声道:“恩姐儿也犯困了?咱们一起睡吧!”说完,当真搂着小家伙,倒在炕上睡了。

    孙嬷嬷无声地微笑一下,和秋香一起在暖阁里守着。

    等到将要请晚安了,秋香把钟未央摇醒了来。

    --

    之后消消停停地过了两天,到了五月初七,丫鬟突然飞跑着来禀报:“钟老爷急病!”

    钟未央一面让人去把司徒明找回来,一面去青梅院和国公夫人报备这事,因为她要回钟家一趟。

    想着“急病”两个字,她心里有些慌,尽管没有父女感情,但是毕竟人命大于天。此时她还没有心思去想,如果钟老爷故了,以后钟痕就会掌管钟家的事。

    司徒明来得很快,他今天正好没有出府去。

    把恩姐儿留在了青梅院里,钟未央和司徒明赶去了钟府。

    赶到病床前时,发现钟老爷并非急病,不过,他至少是十分着急上火,因为嘴上起了一圈的泡。钟太太平静地道:“阿川,你父亲的病并不严重,是你大哥出了事。”

    钟未央松了一口气,心情轻松,没有丝毫担心了,但还是很识时务地问道:“大哥出什么事了?”

    钟老爷倚靠在床头,突然老泪纵横,其实钟未央刚进来就发现了,他的眼睛又红又肿,应该是哭过了。钟老爷接过七姨娘递来的帕子,擦着鼻水,嚎啕道:“痕儿不见了!”

    不见了?钟未央听着这话,心里竟然没有感觉。不见了的情况多了去了,可能是遇上绑匪了,也可能是夜不归宿地潇洒玩乐去了!

    钟太太对一旁的大总管钟原点点头,示意他告诉钟未央和司徒明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其实,这次没有找陶家女婿和江家女婿回来,而是单单找了司徒明这个国公府的女婿,为的就是找他来帮忙找人的!

    大总管钟原恭敬地道:“初五那天一早,大少爷带了二十个家丁,去城外看望老太爷和老夫人。到了初六上午,老太爷突然派人回来,说没见到大少爷去请安,为了不让老太爷担心,老爷让小厮去别院里回话,说大少爷欠下了功课,让先生逼着在写文章。昨天我们就开始在京城里找人,还特意去找遍了京城的大小赌馆,但都没找到大少爷。昨晚就报了官,衙门的捕快去城外也找了,但都没找到人,连同着那二十个家丁也一道不见了。”

    钟老爷手捶着床板,哭道:“居然连着家丁也不见了!从没见过这么诡异的事!我的痕儿!呜呜--”

    大总管钟原等钟老爷安静下来了,他才接着说道:“老爷怀疑是有家丁图谋不轨,昨天已经把那些家丁的家眷都关起来了,结果发现那些家丁屋里财物也没少,家眷也全都还在,并不像是家丁故意捣的鬼。老爷现在实在没办法了,想让七姑爷帮个忙。”

    司徒明表情平静,脸上一丝惊讶也没有,抱拳道:“岳父请放心,小婿义不容辞!这就回去吩咐,让国公府的家丁也出去找人。”

    钟老爷显得十分激动,抬起手,颤抖着道:“贤婿,能不能请五城兵马司的人帮忙?人越多越好!”

    司徒明道:“岳父请放心。”转眼间,司徒明把目光看向钟未央,意思是要一起回去了。

    钟太太道:“女婿先去安排找人的事吧,我留阿川说说话。”

    司徒明:“岳母,我傍晚来接阿川。”

    钟太太满意地点头。

    等司徒明一走,钟老爷就开始不顾形象地捶床、哭泣,嗓子干哑地喊着:“痕儿,我的痕儿……”

    八个姨娘都环绕在床前,就连怀孕七个多月的八姨娘也拿着香喷喷的帕子,坐在一旁陪着哭。“大少爷啊!我的大少爷啊……”

    此情此景,钟未央看了一眼,就把目光移开了,不想再看,也不想再听。

    钟太太牵着钟未央的手,走了出去。

    来到外面,钟未央怕钟太太不知道那件事,先开口告诉道:“四月底的时候,司徒明见到了大哥被人抓在赌馆门口,原因是没钱还赌债。”

    钟太太心平气和道:“这事我早就知晓,那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些事你父亲也一清二楚。我从来不插手管他的事,他想怎么样,也随他去。只是这次闹大了些,老太爷和老夫人毕竟年纪大了,惊动不得。”

    钟未央公事公办的语气,道:“早点把人找回来才好。”

    来到雪梨院,钟未央看到赵嬷嬷也在!她圆滚滚的眸子盯着赵嬷嬷,虎着脸道:“嬷嬷,你不是回家去了吗?”

    赵嬷嬷缩着脖子,笑得很不好意思,道:“我想太太了,来陪太太说说话。”她原本是想早点回国公府去的,但是后来又改变了主意。

    钟未央收起了脸上的表情,其实她刚才是故意诈赵嬷嬷的。见赵嬷嬷眼神没有躲闪,她放心多了!看来赵嬷嬷不是来告状的!

    来到西侧屋的炕上坐下,感觉周围清清静静的,比钟老爷那屋子干净、舒服多了。赵嬷嬷端来茶,钟未央口渴,端起来就喝。

    钟太太看着她,确定她喝的不是热茶后,才放心了。

    钟未央刚把茶盏放下,就扑过去抱着钟太太的腰,把脸颊贴在自己母亲身上蹭着,笑道:“还是家里的水最甜!”过了片刻,又说道:“上次虽然回来了,但都没好好和娘说说话。这会子总算清静了。”说着说着,就开始滔滔不绝:“上次五姐和六姐是怎么了?赵嬷嬷什么时候来的?我敢肯定,她绝不是今天才来找你的。我给了她三天假,她却不回家去好好地含饴弄孙,下次不放她假了。刚才没看到二哥他们,还有二嫂她们,他们在忙什么?那些家丁的家眷是怎么对待的?千万不能因为关了起来,就出什么事。娘,你好像胖了一点点。”

    钟太太眸子里染着淡淡笑意,道:“都说中年会发福!你二嫂她们帮我管着府里的事,包括那些家眷。你二哥他们带着家丁还在外面找人。其他的事,我有分寸,你不需要担心。”

    “嗯!”钟未央开心地答应一声,把脸埋进母亲怀里,闻着清香气。

    钟太太突然叹气道:“听赵嬷嬷说,你跟姑爷相处得很好,妯娌之间也和善,国公夫人还又喜欢你,我也放心了!”这是心满意足的叹息,她心里还藏着一句话没说出来:总算没有走我的老路!

    钟未央此时有点心虚,很坚定地把脸埋着,不露出来。

    钟太太手轻抚着女儿的背,是真的感到心满意足和放心。

    --

    傍晚,太阳刚刚靠近西山,司徒明很准时地来接钟未央,顺便把钟痕带了回来。钟未央感觉有点神奇,钟家和官府的人找了两天都没找到人,司徒明竟然半天就把人找来了!

    钟老爷喜极而泣,连忙赶着去安顿钟痕了,包括请大夫、看病、开药、煎药、喂药。

    钟太太对钟未央和司徒明道:“人找回来了就行。你们也早点回去,路上当心。”

    “是,岳母。”司徒明态度还算恭敬,钟未央看他一眼,她觉得司徒明今天心情好像很不错。

    回来国公府,请了安,然后就是回平蒙院吃晚饭,此时已经天黑,再洗了澡、洗了头发,接着把头发绞干,就该到了晚上聊天的时候了。

    司徒明嘴角洋溢着愉悦的笑意,竟然第一次把书拿到床上来看了!不过,一看到钟未央回来了,他就把书扔去了桌上。

    吹熄了多余的美人灯,只留下一盏,然后钟未央爬上了床,司徒明紧接着把罗帐放了下来,伸出手臂,把钟未央搂进怀里,先满足地吻了一番。

    等到重新获取新鲜空气,钟未央问:“你在哪里找到钟痕的?居然这么迅速!”

    司徒明不假思索,道:“当然是赌馆!”

    钟未央疑惑道:“他端午那天没有出城?”带着那么多家丁,不可能没有出城去啊。

    司徒明笑道:“城外的路边也可以设赌馆!就跟酒坊一样,插一根旗子,有赌瘾的人自然会去上钩!”

    钟未央眸子圆滚滚,惊讶不已:“人是你弄走的?”

    司徒明亲一下钟未央的额头,不否认。

    钟未央感到莫名其妙,看着司徒明的脸,道:“你掳他做什么?”有这个必要吗?

    司徒明衣襟松开,慵懒而闲散道:“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我就是看他不顺眼,要杀杀他的气焰。为的是,以后把他变成一个老实人。”

    “怎么可能?”钟未央脱口而出,觉得司徒明也天真了,在她看来,钟痕天生就是坏人,心里冒坏水,还有一点毒,要他变成老实人,简直是天方夜谭。“你是在讲笑话么?再说了,何必搭理他呢?既然看他不顺眼,以后避开他就是了。”

    司徒明却很坚决,道:“要么弄老实,要么就弄残废!”

    无聊!虐恋情深!看一条疯狗不顺眼,居然还特意去驯服它!是在显摆他武功太高么?钟未央问:“他知道是你做的吗?”

    司徒明心情愉快地道:“没有告诉他。就让人打了他一顿,然后一直关着。”

    “你经常做这种事吗?你不觉得无聊吗?”钟未央说完,侧过身,头靠上枕头,不打算再聊了。她觉得自己和他简直不是一路人。喜欢打人,最喜欢仗势欺人!这也是纨绔的一大特点!

    司徒明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上次在大街上喊你的名字,你难道不生气?”

    钟未央飞快地转过身,像母老虎一般吼道:“只要你不理他,别人怎么知道他喊的是我?”

    司徒明也躺下了,并且趁机把脸贴过来,两人的嘴唇隔得格外近,他说道:“我听到了,就不能不管。上次教训得不够,我以后要慢慢教训他!”

    钟未央想转身,但被抱得太紧,转不过去,只能没好气地闭眼假寐。

    亲一下,又被亲一下,没完没了?钟未央怒了,伸手去捏住了司徒明的两边脸颊,使劲扯!

    司徒明也貌似生气了,拳头飞快地捶一下床板,膝盖一用力,翻身朝钟未央压过来,用身体的重量压着钟未央,让她不能动弹。

    司徒明身高大概一米八,因为肉长的太结实,体重大概一百四。钟未央没有准备,突然间一阵岔气,咳嗽着道:“放开!”她快被压成死鱼了!

    就这么片刻功夫,司徒明也吓了一大跳,连忙翻身离开,语气略显紧张,问:“好些了吗?”他伸手去帮钟未央顺气,却被钟未央一拳头扫过,挡开了。

    “莽夫!”钟未央恶狠狠地骂他!

    司徒明却不生气,见她这么中气十足地骂人,便不再担心了,继续贴过去,温馨地抱着,用手拍抚着她的背,帮她顺气,一面吻了吻她的额角和鬓发,喜爱之情,不言而喻。

    午安!祝今天生日的所有小伙伴,生日快乐、健康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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