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裁店里杂乱不堪,桌椅都倒在地上,所有的窗户都被木板封钉,昏暗无比,地上散落着各色符纸,上面有被脚印踩踏的痕迹。

    正对门口的柜台被砸成了碎片,靠墙的柜子上一层红色,像是鲜血泼上去造成的。

    聂沉面色凝重,万分焦急的循着声音,来到内室。

    这里如外面一样,所有的家具陈设都难逃一死的下场,求饶的声音从废墟下传来。

    聂沉扒开所有的木料和石砖,发现一个人要粗的洞口,里面应该有他找心心念念的谢掌柜。

    “谢掌柜。”聂沉轻声呼唤。

    已经许久不见阳光的中年人面容憔悴,胡子混杂着汗水和泥,拧成了一缕,他紧眯着眼,听到声音,下意识的用手护住了头。

    地洞里一片黑暗,聂沉逆光站着,黑影落在人身上,空气中多是浑浊颗粒,一时间让他看不清洞里有谁。

    “谢掌柜。”他又喊了一声。

    谢掌柜认出了声音的主人,挥手道:“是小沉吗?”

    “是我。”

    聂沉这才想起自己修道士的身份,利用魂魄力,搜查了地洞,发现里面除了谢掌柜,还有五个人。

    其中连同谢掌柜在内,五个凡人,一个修道士。

    那修道士受了重伤,魂动痕迹,微乎其微。

    “王兄弟,快来。”聂沉呼喊一声。

    林子深从外面走来。

    “下面有人,还有修道士。”聂沉招呼一声,将手伸进地洞:“把手给我。”

    谢掌柜率先伸出手,聂沉把他拉了出来。

    一辈子踏踏实实做生意的谢掌柜,哪里遭受过这种磨难,等确定来救他的人确实是聂沉,肥胖的身体扑向了年轻人,有气无力道:“太好了,太好了,终于得救了。”

    聂沉安抚谢掌柜:“先在这等会儿,我把其他人救出来。”

    林子深在旁边帮忙,救出了地洞里的所有人。

    那名修道士脸色苍白,躺在地上,手捂着肚子,血从指缝中流出,身体在打摆子。

    林子深和聂沉将他抬出小裁店,交给高辞等人照料,又喊来两名修道士,让他们将粮食和水,分发给谢掌柜等人。

    几天没进米水的谢掌柜狼吞虎咽,胖脸蜡黄,哪里还有从前意气风发的样子。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等谢掌柜吃完,恢复一些精气神,聂沉才开口询问他们的遭遇。

    谢掌柜闻声,神色黯然,刚挺起的脊梁,又垮了下去:“唉,别提了,都是那两个畜生做的好事啊,你看看他们把我的店给毁成了什么样子。”

    不用问,肯定又是离和祸。

    “其实我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那天晚上我正在店里算账,隐隐约约就听到外面传来军队行军的声音。小沉,你也知道,咱们石城的驻军从来都是在城外的三马坡,没有紧急情况,他们不会进城扰民,那天和往常一样,根本没听到关于打仗的消息。出于好奇,我就拉开门看了一下,结果就变成了这副鬼样子。”

    聂沉皱眉:“是军队的人干的?”

    若真如此,那么永宝王朝将会出现更多的石城。

    必须想办法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外界。

    “不是的。”谢掌柜摇摇头,想到什么,又停了下来,手悬在半空,添了一下嘴唇:“是一群骷髅兵,他们穿着生锈的战甲,在将军的带领下,从城门口走来。我看到他们,吓了一跳,一着急,关门的声音惊醒了他们。我就看到门口有两个人影,他们冲进店里,拿走了所有的符纸,毁了所有东西,然后把我扔进了地洞里。”

    聂沉看向旁人:“那这些人是怎么到你店里的,还有那个修道士。”

    那名受伤的修道士,经过简单治疗,已无生命危险,林子深告诉他,修道士肚子上的伤口,很有可能是雀鸣所为。

    林子深和它交过手,不会认错。

    “这些人都是隔天被送到这里的,听他们说,他们是从别处来的,在石城没有住所,被骷髅兵从客栈里给赶了出来,挨家挨户的塞人。应该是不想他们死在外面吧。修道士是中途送过来的,送来的时候,就已经受伤了,这些天没有吃饭,地洞里又太潮湿阴暗,伤口有些感染,他没事吧。”

    “没事。”聂沉说

    谢掌柜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被人给抓到这里的,先不提这里,王兄弟。”

    聂沉一边安慰谢掌柜,一边将林子深带到他面前。

    “谢掌柜,这是我兄弟,符箓师,没有符纸了,你这里还有没有?”

    林子深看向谢掌柜:“王重。”

    “你喊我谢掌柜就行,符纸,还有一些,不过都是碑壹辞和牙锉子,这位兄弟要是不嫌弃的话,就都拿去吧。”

    谢掌柜指向屋角,那里有一堆碎石。

    林子深将石头扒开,从底下拽出一个铁箱子。

    “这些符纸,本来是我用来练习抒写符文的,眼下也用不到,就都送给你吧。”

    聂沉惊喜:“谢掌柜,你也成为修道士了?”

    “哪倒没有,我和你一样,从小就憧憬修道士,这不没事可做的时候,做做小时候的梦。”谢掌柜的笑很苍白。

    林子深打开铁箱子,符纸被叠放的很整齐,他大致数了一下,应该有两三百张,他没有全部拿走,剩下一半留给了谢掌柜。

    谢掌柜注意到这一点,说:“王兄弟,你全都拿走吧,我留着也没什么用了。”

    林子深拒绝了他的好意:“君子不夺人所爱,我拿走这些,已经很冒犯了。”

    说罢,林子深从魂鼎里取出一粒拇指大小的金子,悄悄的放在了箱子里。

    修道士用不到许多白金之物,谢掌柜正遭遇人生中的大挫折,这些钱当是给她拿来应急。

    “我先出去。”林子深在聂沉耳边轻声说。

    聂沉点点头,让他多加小心,随即坐在谢掌柜面前,说着什么。

    林子深走出小裁店,回到高辞身边,将从谢掌柜那里听到的消息,复述了一遍。

    “骷髅兵?”高辞眉头紧锁,担忧道:“看来昨晚那些鬼物,还只是开胃小菜,真正的硬菜在前面等着呢。”

    林子深赞同他这一说法:“谢掌柜口中的将军应该不是石将军,恐怕是他手下的某位将领,骷髅兵和鬼物无异,想必也凝聚出了鬼魂,兄弟们昨晚战斗到了后半夜,我怕接下来的路,他们走不好。”

    “王兄弟有何高见?”高辞问。

    这群人里,除了聂沉,高辞最欣赏的就是林子深。

    林子深轻声说:“让黄参带着兄弟们守在小裁店,你,我还有聂沉,咱们三个去前面探探路,万一被鬼兵发现,或者惊扰了那位将军,咱们人少,方便逃跑。”

    “所言极是。”高辞瞄了一样黄参。

    后者正蹲在那位来路不明的修道士身边,悉心照料。

    “我就怕这个人会出幺蛾子。”

    在这种地方,来路不明的人最危险。

    林子深也想到了这一点:“那就让聂沉留下,他做事,值得放心。”

    “我正有此意。”高辞爽朗一笑,怕林子深多疑,连忙解释:“王兄弟别误会,我是怕咱们三个都走了,队伍里没有一个扛事的,会害了兄弟们。”

    林子深笑了笑:“我都明白。”

    “王兄弟你看,咱们什么时候动身合适?”高辞询问。

    如果高辞是一军之帅,那么聂沉就是一军之将,林子深就是一军之谋。

    林子深托起手上的符纸:“等我把这些符纸,变成符箓。”

    “好,我等你。”高辞站在众人面前。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林子深没有和众人坐在一起,而是找了一个相对僻静的地方,搬来一块大石头,将上面打扫干净,拿出笔墨纸砚,放在上面,掏出符纸,铺就在身前,用砚台压好边角,拂袖拿起青竹毛笔,沾一点墨汁,魂魄力缓缓流动,汇聚指尖之上,如青葱小蛇,缠绕向笔毫,待墨汁和魂魄力融为一体,便可以开始抒写符文。

    符纸共分为四种。

    碑壹辞,牙锉子,金换胶和朱账红。

    前两种是最寻常的符纸,只需要在纸张上滴上符墨,然后在晨曦中的阳光下曝晒均匀,便可以在上面作画。

    符墨是符纸必不可少的成分。

    金换胶的制作就有些苛刻了,需要在符墨中加上金粉和银胶,搅合均匀,然后用生活在海洋浅滩,一种名为黑瞎子的大虾的胡须制成的刷子将符墨刷在纸张上,用落日下的晚风吹干。

    秋风亦可,那样的符纸品相更好。

    如果金换胶的制作过程是苛刻,那么朱账红的制作过程就是变态。

    朱账红的名字来源于制作符纸的两种最重要的成分,一种年份在百年以上的账本的残渣和生活在海洋深处的红鱼的血液,将两者混合在一起,等到汁液快要凝固的时候,用刷子将汁液刷在玉板上,晾晒成纸张的样子。

    这还不算结束,紧接着还要将这种纸张存放在冰雪之中,使天地间的萧霜之气与符纸融合在一起,才算是大功告成。

    等到修道士的心神依附在符纸上后,符箓师还需要在符纸上滴上神鬼血,等到血液渗透符纸,再抒写符文,符箓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符箓等级共分四种。

    形式骨神。

    四种符纸,正对应了四种等级。

    不过也不是所有的符箓师都这么看重符纸品相。

    只要境界到了出神境,便可临空作画,手指为笔杆,天地为符纸,驾驭万物。

    不知过了多久,林子深的心神已经沉浸在了制符过程之中,待到将所有的符纸全部抒写完成,一抬头,已是黄昏。

    林子深揉揉脖子,望向众人,聂沉正在和高辞交谈,那名修道士已经醒来了。

    恢复的还算不错,此刻正在和黄参大声交谈,他注意到林子深正在看他,便停下来,和林子深挥手打招呼。

    林子深正待起身,突然屋顶上的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

    是鬼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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