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县衙一条街外,王奴还在与拜神将和刘牛对峙。
“你们来了三个人?”王奴询问,额头渗出细密的汗。
拜神将和驱鬼吏是神鬼大庙直接派发到各地,巡视和平息祸乱的修道士,队伍通常由一个拜神将和两个驱鬼吏组合,有先斩后奏的权力。
遇到祸乱之时,权力还要大过郡守大人。
“拜神将和驱鬼吏,一向都是三人为伴,我们永远都不会离开彼此,以防遭人暗算。”严府谷一脸正色,说话的时候,看了一眼一直没有行动的刘牛。
刘牛啐一口唾沫:“我敢打赌,你的朋友一定不多。”
严府谷计较道:“拜神将不能参与赌博。”
“真是个好孩子。”刘牛笑道。
严府谷挑起眉毛,摆在身前的双手,变换位置,缠绕在身边的魂魄力徐徐流动,尽数汇聚在双手之上:“拜神将正在缉拿要犯,闲杂人等,一并退去。”
“小朋友,我要是走了,你们这辈子都抓不到他。”刘牛表情凶狠,咧开大嘴,露出一口黄牙。
严府谷被刘牛身上的气势一震,魂魄力的运转竟出现瞬息的凝滞,他收起轻视之心:“阁下要想帮忙,那就在旁压阵,千万不可随意进入我的领域。”
“领域?很久没听到这个词了。”刘牛陷入回忆。
严府谷不再理会他,目光注视王奴:“六奴之首王奴,于三十年前勾结画皮鬼,残害田亮女儿及女婿两条人命,又于本月,伙同六奴其余五人,杀害四对新人,触犯神鬼界不能随意干扰凡人界之铁律,现将你缉拿归案,跪下伏法,尚有全尸可能。”
“杀头,这可是大事,你们问过天地爷了吗?”刘牛突然插嘴。
严府谷忍住怒火:“凡人界有句话,天子犯罪与庶民同罪,凡是侵犯神鬼大庙铁律者,一律被押进深牢,等候发落。”
王奴叫嚣:“我是天地爷的奴才,我是六奴之首,这个世界上,只有天地爷才能治我的罪,你们还没这个资格。”
“我说有,就有。”严府谷低喊一声。
双手之上的魂魄力汇聚在双掌之间,逐渐形成一个夺目的光球。
光球如水,放浪不止,内部似有生命在砰动,不停蠕动着。
“你们怎么都是一样的手段,难道就只会放光吗?”
刘牛身后响起鸟鸣,他转头看去,天空上,一抹雪白色的亮光,分外醒目。
“王奴,再不抓紧时间,其他人就要过来了。”刘牛突然大喊。
严府谷屏气凝神,不去理会身旁的嘈杂。
他在施展一种很古老的阵法,虽然名字也叫回风返火,但是威力非刚才神通可比,必须凝结修道士所有的魂魄力,不可分心,亦不可操之过急。
“不用你提醒,没人能治我的罪。”
王奴大喊大叫,头发披散开,双手重重拍在一起,身后亮起阵法盘:“天斗地运。”
一个金光灿灿的大斗从阵法盘中钻出,悬浮在王奴身后,里面响起哗啦啦的声音。
“不妙。”
当年刘牛去追画皮鬼,曾遇到过这招,威力惊人,刘牛至此都没有搞懂其中玄机。
他只知道里面装的是天地万物。
天地斗中不断响起哗啦啦的声音,好似谷仓入粮,上方翻起云雾。
云雾向下蔓延,如天上流水,遮盖了半条街道。
“王奴,死不悔改,死不足惜。”
严府谷低吼,手中光球旋即绽光,他双掌一拍,爆鸣如尖针,刺破了天地,也戳破了王奴的魂鼎。
噗嗤一声,王奴跪在地上,口喷鲜血,身形涣散,碎成了粒粒金光,他身后的天地斗瞬间黯然失色,一片灰色从底部向上延伸,不消片刻,天地斗变成了石像。
石像跌落在地上,砸碎了路面铺就的石砖。
严府谷喘着粗气,单膝跪在屋顶上,擦去嘴角的汗珠:“严府谷,完成任务。”
说罢,他甩出一个布袋,正反面都绘有一座庙宇画像。
布袋张开口,摄出光,将石像收入腹中,旋即飞回到严府谷手上。
此时,刘牛站起,手握向刀柄:“就剩我们两个了。”
“你不会动手的。”严府谷气喘吁吁。
刚才用封杀布袋收回石像,已经用尽了他的魂魄力,此时的他全身缺力,连一个稚童都比不过。
“你哪来的自信。”刘牛从房上跳下,背着巨刀的汉子,落地却无声。
严府谷轻笑:“猜的。”
“别以为学我说话,就能和我搞好关系,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说我的,我只告诉你们一句话,我现在过得很好,别来打扰我。”
撂下狠话,刘牛消失在街道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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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通城门口的街道。
梦萍客栈右侧的店铺屋檐上。
苗阜和青竹剑酣战着,手中的算盘珠子已经丢出去了三十余颗,他体内的魂魄力也被挥霍了三分之一,青竹剑的剑势算是被彻底压下,但是不知为何,原本要收回青竹剑的公孙度突然下马收手,打算要只手对敌。
“他妈的,谁让你多嘴的。”苗阜谩骂一句。
要不是画皮鬼以公孙负的名义,应答了公孙度,公孙度也不会下马。
这可苦了算珠渐少的苗阜。
敌人是画皮鬼操纵的公孙负尸体。
其实画皮鬼本体的修为不弱,真要是只身阻拦公孙度,也并不是不能实现。
只不过在这次任务中,她的位置很特殊,但凡只是受了一点伤,都会影响到接下来的阴婚。
所以才会喊上苗阜。
不曾想,满脸奸相的苗阜,没能在青竹剑上讨到半点便宜。
而公孙负生前只是神子,体内的魂魄力储量少之又少,根本不是身为修道士的公孙度的对手,纵使有了画皮鬼的加入,也难堪大用。
所以在见到公孙度下马,只身前行的时候,雾中的画皮鬼多留了一个心眼。
她悄悄离开了公孙负的身体,只在其内部留下了一层皮,用以操纵公孙负的身体,还给自己逃跑的时间。
可是她错了,她高估公孙度和公孙负之间的兄弟情深了。
亦或者可以说,她低估了公孙度的实力。
下马后,公孙度握拳在身后,瞳仁的湛蓝色更深,两个小巧的阵法盘在双眼前显现,借助这双眼睛,他看穿了雾,看到了公孙负和他身体里的画皮鬼。
就连画皮鬼离开的动作,都看得清清楚楚。
“跑得了吗?”公孙度轻叹一句。
倏的一声,公孙度消失在原地,速度之快,让苗阜目不暇接,险些被青竹剑刺伤。
雾中,画皮鬼刚逃离开公孙负的身体,还未恢复本体,就只见公孙负的尸体被人一脚踹翻,出脚之人踩在公孙负的头上,一手探出,直接抓住画皮鬼的魂种,轻轻用力,问道:“怎么跑不了呢?”
明明已经给你时间了,为什么这么不中用呢。
公孙度直起身子,凝视手中魂种,鲜红色的圆珠,半透,里面蜷缩着一个无皮鬼,面目狰狞,全身血红,丑陋的很:“从今天起,你就跟在我身边吧,好好画皮,会好看起来的。”
“她不能跟你走。”
公孙度身后,一个黑衣人和白衣青年站在一起。
屋檐上,苗阜看清两人,惊呼:“李弱,你是拜神将。”
不怪苗阜老眼昏花,那黑衣人是驱鬼吏,跟在驱鬼吏身边的,可不就只有拜神将。
“我可攀不上拜神将的高枝。”李弱神色严峻,目光紧盯公孙度手上的魂种。
“在下驱鬼吏顾星云,奉庙主之命,前来缉拿十年前流窜在外的画皮鬼,还请阁下行个方便。”
公孙度转过身,还站在公孙负的尸体上:“我听过你的名字,地速星,家父很仰仗你们驱鬼吏,不止一次提起过你的名字,你怎么会认识我爹?”
顾星云笑道:“在下曾与公孙国策同为肃清小队一员,当年若不是你出生时,你娘亲身体告危,你爹也能成为驱鬼吏。”
“怪不得我爹总是穿着黑衣服,还让我在他过寿辰的时候答应他,一定要成为驱鬼吏,原来根结在这。”公孙度不停念叨。
顾星云笑而不语,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黑衣。
拜神将穿白衣,裙摆内部绘着帽子图案,帽子最上方插着三柱香,中间有一神字。
驱鬼吏穿黑衣,裙摆内部绘有铁链图案,铁链缠绕着一个鬼头,鬼头上面插着一把刀。
公孙国策的那身黑衣,还是顾星云送给他的。
“哦,这个忘给你们了。”公孙度将画皮鬼的魂种抛向两人。
李弱伸手抓住,顾星云看了一眼,问:“你爹可好。”
“还算可以,他这几日正打算再纳一房小妾,就是再给我找个小妈,只可惜我亲妈不同意。”
公孙度将这件事说给两人听。
李弱挑了一下眉,心头掠过惊奇,随即将注意力下放到魂种上。
顾星云很了解自己的老朋友:“你爹的老-毛病了,肃清小队那会儿,就喜欢结交朋友,不少次被人从被窝里给撵了出去,就因为睡觉说梦话,说错了名字。”
“这件事他倒是没给我说起过,我们很投缘啊,找个地方喝几杯?”
“先不着急,还有件事没解决呢。”
顾星云扭头看向屋檐上的苗阜。
“这个好办。”
公孙度双指并拢,指向青竹剑,手腕轻转,一拉,青竹剑便速度暴涨,穿透苗阜肩膀,落回到少主人手上。
动作行云流水,干净利落。
苗阜闷哼一声,跌落下来,惊奇发现,自己已然无法再运转魂魄力。
“鹿鸣铃铛的神通,可以封锁人体经脉,我经常用。”
公孙度反转青竹剑,将剑柄冲着顾星云,介绍上面的铃铛,他已经忘了李弱的存在。
“你爹也经常用。”顾星云笑道。
他伸手一指,苗阜旋即变成了拇指大小。
突起一阵风,将苗阜吹起,顾星云伸手一抓,旋即放进腰间的封杀布袋中。
“你的更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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