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板你高看我了,我一介商户如何能请得动长史大人?”
李大福也很惊奇。
这难道就是小满说的,会有人助他开通河船,将肉食和牙刷运至蜀内各处的原因?
可他看张老大根本不惧章慎的模样,这一招恐怕不管用。
官兵行至渡口空地,章慎打马上前来。
“哪位是张氏船运在泯江河段的船老大?”
章慎一眼看到站在船头却不回话的张老大,点头致意后,朝着手下人使了一个眼色。
“刺史大人有令,为运送流民入蜀,请张氏船运配合官府的调度。”
“安置流民一事,刺史大人已派加急信件送往京城,不日天子便会批复。”
前话是告知。
后话是提醒。
章慎认为,船老大不给他面子,不给周刺史的面子。
总不可能拂逆天子的旨意。
“长史大人,别拿天子压我,在商言商,让我张氏船运配合你们官府运送流民也行,你们也要讲究先来后到。”
张老大把刚刚给李大福展示看的书信和银票,又冲着章慎抖落了几下。
手指着上面的印章。
“看清楚了,皇商董家先租了船,不论谁想用船,和我商量没有用,要和董继祥商量才行。”
得罪官府的事张氏船运也不干。
但借此替董继祥推托。
哪怕是周刺史对上董继祥,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
“董继祥吐血而亡,你是想自己去和他商量,还是想让我或者刺史大人或是想请天子去和他商量?”
章慎提及天子,朝着京城方向拱手一拜。
脸上的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船老大,董家是皇商不假,张氏船运可并非官船,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董继祥已死,你说让天子知道张氏船运胆敢延误官府安置流民,董家会替你张氏船运承担天子的怒火吗?”
不会。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这个结果。
包括张老大。
但张老大此时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死讯惊得目瞪口呆。
李大福也好不到哪里去,回过魂来,不假思索地确认。
“长史大人,谁告诉您董继祥吐血身亡了?”
这件事不会也在小满的算计内,是小满设计的吧?
不怪他怀疑。
实在是董继祥见识过大风大浪,气得昏迷过去也就算了,怎么还能气吐血?
董继祥才二十五六的年纪,怎么可能说死就死了?
“对!这一定是谣言!”
张老大怒视章慎。
“你们真是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连编排董少死了这种缺德事都做得出来!”
除了不相信以外,张老大更无法接受这个噩耗。
如果董继祥真的死了,就像章慎说的那样,他阻拦官府开通船运,不仅得罪了官府势力还可能会引来杀身之祸。
董家岂止不会承认是董继祥让他这么做的。
说不定连董继祥写的亲笔信都不会认,船费也不会付,直接推到死人头上去。
让他去找董继祥要钱!
“看来就算我告诉你是我亲眼所见,你也不会相信。”
章慎知道张老大如今是不到黄河不死心。
直接让人将官府的告示,张贴在渡口最显眼的位置上。
“除了张氏船运,还有杜氏船运、唐氏船运,既然向来与皇商董家合作的张氏船运不想配合官府,便换几家船运试试。”
反正拉人载物要给钱。
这次安置流民的钱从卖荒地的银钱里面出。
再加上缺少佃户开荒的商绅们也愿意掏这笔钱,只要董继祥一死。
根本不必担心找不到船只运人。
不到两刻钟。
告示上的内容传遍整个渡口。
“周刺史敢当面和董少叫板,让咱们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这叫什么事啊。”
“岂止是周刺史,安置流民的功名是整个荣州任上的县官与州官的,是整个荣州的官员在和董少叫板,我早就烦透了董家霸船的行为,天天霸着船拉不了一半的货吊着,谁爱停谁停。”
有人观望摇晃。
便有人试图在转变中抓住商机。
当即,便有二十多只船的船老大找到章慎,声称愿意与官府合作。
签了租船文书,当即便能开船。
“文书准备好了,价格按平时的来,你们有异议吗?”
章慎差手下将周刺史签了字,盖了府衙印章的文书发放给三个船老大。
特意指出价钱这一点。
“没异议,我们船停着还不如官府给的钱多。”
“真不知道有些人还在等着做撒子,姓董的给张老大定金,给咱们定金了吗?我签!”
签了字。
章慎根据各个船只运行的状况。
派了官兵拿上路引,前往流民聚集的渡口。
起初只有二十多只船。
后续又加入了十多只船。
有官兵开道,绑在一起的张氏船只,不敢硬拼。
只能解除了水面封锁,让将近四十艘船开过去,在水面上留下阵阵碧波。
张老大看到这些背叛董家的船老大,带领船只浩浩荡荡往蜀州府方向的水域开去,气得暗中直磨牙。
“见钱眼开,只顾眼前不顾日后,有你们后悔的时候!”
他的话刚说完没多久。
一匹黑马自富阳方向疾驰而来。
上面坐着的小厮头顶戴着金线织成的“董氏”帽,一下子让张老大振奋起来。
“看!董家小厮来了!让你们听信别人的屁话,看董少知道了这件事你们如何圆!”
近了。
更近了!
张老大连忙下船去迎。
离得近了才发现,小厮半身披着白布马甲,如丧考妣的神情,让张老大预感到了不妙。
“张老大!”
小厮一下马便跪在张老大的脚下,哽咽着开口。
“我家少爷吐血身亡了,平时找你的来贵哥也死了,管家忙着处理少爷的身后事。”
“你快找艘轻快便利的船只送我去京城报丧!”
小厮拿出管家的手信以及信物。
当连张老大都叫不上名字的小厮,拿出董继祥从不离身的“皇商董家剑南道总管事”印章时,张老大如遭雷劈,僵在当场。
“董少,真的死了?”
张老大不敢置信地确认了一遍。
“死了……长史大人当时也在,少爷他……死得太惨了!”
小厮哀嚎起来。
扑嗵!
张老大双眼一红,也快哭了。
倒不是为了董继祥而哭,而是想哭一哭倒霉的自己。
他前脚刚为董继祥得罪了官府和那么多人。
现在,他后悔自己嘴快又嘴贱!
“张老大,船的事……”
“你家少爷连船款都未结清,还让我专门派一艘船送你入京?三千两往返一次,你带钱了?”
张老大一改刚才主动相迎的热情,朝着董家小厮伸手。
董家小厮错愕不已。
丞相门前七品官。
董家小厮全靠一顶金线帽便能在整个大乾赊账,更没赖过谁的尾款。
张老大此时要钱,不是在打他的脸,而是在打皇商董家的脸!
“再说了,我还要配合刺史大人安置蜀外来的流民,事关重大,你的丧报走驿站传达吧。”
张老大理也不理傻眼的董家小厮,觍着脸凑到章慎面前。
“长史大人,我停在渡口的三十只船全部空着,您想用随时能够调度。”
“你不用和董管事商量了?”
章慎旧话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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