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王逍在家门前挂上灯笼,门口的灯笼是为过路人挂上的。路上有点灯火,便不至于担心脚下什么时候出来的凹坑。

    虽然少有人会从门前经过,但这份心意要有。这也是为数不多的镇子里的规矩。

    小镇的晚上很寂静,因为没有供人玩乐的场所,能让夜里热闹起来的庙会几个月也才能遇到一次。

    镇上人一天吃两餐,晨起后处理一些农事,到巳时才吃毕早餐。

    到中午最热的时候,家家户户躲在院子里享受过穿堂风后,起锅烧饭。大太阳下看不到青烟,不过饭菜的香味弥漫在整个镇子上。

    待到所谓的午饭结束,人们重新回到岗位上,直到夜晚的降临。

    太阳落下,人们挂上灯笼后就会睡去。

    几十口人家都是这样日复一日地过日子,但王逍家里不同。

    王逍家一日三餐,夜里还要做其他事,王逍与他的堂妹要修炼,二婶会在灯下刺绣。

    二婶并不是小镇土生土长的人,她来自大城,是比管理砌寒镇的安陵还要大上十多倍的城市,所以他们家的生活和小镇其他人家的生活并不相同。

    安陵,用窑镇精致烧出的甚至每一块上都刻了烧砖师傅生辰八字和姓名的青砖铺着数丈宽的街道,彻夜的灯火挂在路旁,热闹地欢迎那不断的车马与行人。

    紧贴着街道的是少说十丈高的楼房,飞檐翘了几层后还要在上面点上鸾鸟。未曾研读过建筑书籍的王逍想不通这样的大楼如何垒起,只浅浅地知道那是用阵法才能屹立不倒的。

    红墙黄瓦,楼里的光将大楼照个通透,从外看不知其中是什么样的光景,只听得隔墙传来阵阵欢笑。

    王逍曾抓心挠肺地想进去看看,但二婶看不上眼,嘴上说着“一栋楼有什么好玩的”,瞅也不瞅一眼地就往拍卖行走,她宁愿早些去安陵的拍卖行把她一个月绣出的几把团扇卖出去。

    王逍觉得团扇不值几个钱,可卖出去后,一张破布口袋里面就会多几十斤的灵石。按二婶吹的牛来说,这一袋子灵石就足以买下一栋楼了。

    人们说二婶是绣师,因为小镇上没有人是绣师,安陵也没有,所以二婶卖的东西很贵。王逍读过书,清楚绣师有多么了不起,可二婶天天日里吊儿郎当的样子,让人肃然起敬的情感也就烟消云散了。

    等到王逍挂好灯笼后回到屋内点燃灵石灯,再去厨房将饭菜端到用餐的屋子,他的二婶和堂妹已经分好碗筷等着他。

    晚饭吃酱焖茄子、炒空心菜和小炒肉。王逍只有十二岁,但他在这不完整的家里早早就掌握了饭勺和铁锅。

    早早忙碌在灶台旁的他,已经在料理上展现了十足的天赋和兴趣,单说三个简单的农家炒菜都足以成为酒楼中的美味佳肴。

    餐桌上,王逍那位名叫王凌灵的堂妹用红白相间的绳子将头发扎成两个小丸子,配合她美丽面庞显得十分可爱。

    要从谁也不能准确拿捏的气质上说,王凌灵看上去肯定是位大小姐了,但此刻王凌灵狼吞虎咽的模样真不能说是什么大小姐。

    “慢点吃,没人和你抢。”二婶无奈地说道,说完还不忘夹一筷子肉片放在王凌灵碗中。

    王凌灵是二婶的女儿,也就是王逍二伯的女儿。王凌灵和二婶并不相像,仔细观察,她们母女只有一双相似的眼睛和好看的下巴。看来王凌灵更像是她的父亲,但从一位女子脸上是怎么也想象不出来王逍二伯模样的。

    王逍和王凌灵不是很像,二婶只在一天夕阳下,看着王逍一旁侧脸撒了落日的余光,只道了句“你真像你的娘亲”。

    晚饭吃完,收拾好餐桌后,二婶递给王逍和王凌灵一人一块二两重的灵石,让他们在院中静心吐纳。

    二婶也有事做,她熄灭灵石灯,独自坐在烛火下一针一线绣起丝巾。

    王逍在院子中间放上灵石灯,拿出小刀刮下一小撮灵石粉末放入灵石灯后,灵石灯放出了带有温暖的柔光。

    一小撮灵石粉可让灯亮上七八日。

    灵石灯不只可以照明,还能驱虫。

    王逍和王凌灵就地盘腿坐下,借助手中灵石,加快吐纳天地灵气的速度。

    修行,是让人拥有腾云驾雾能力的字眼,可就像是每个人都拥有不同的智力和体魄一样,修炼在世人之间也有着差异。

    从头说起,修行一途含九重天——通脉、炼血、吞气、化灵、观想、飞升、成仙、天人合一、入神。

    修行便是修炼五行,人们出身后的躯体决定了五行。

    五行之体初自有之,灵体有异,五行则变,如是火生雷,水择冰。是有差异,但仍在五行之中。

    修行一路并非平常人可以走,不是说点通多少穴位,开了多少洞府便可走入修行的道路。而是从出生,一个人是否打通了灵脉决定的。

    有储存天地灵气的灵脉才入通脉境。

    开通脉后便以天赋决定修行之路远近,顶尖血脉传下的天赋可助修炼者天人合一,乃当世人间巅峰。

    说是不公,可天下又有多少公平之事。

    王凌灵乃雷行灵体,修炼雷行。

    王逍虽说和王凌灵出身一脉,可他并非是火行变异而来的雷行,而是雷行再变而产生的光行。

    光行,自从修行一道诞生,又有几人是光行,怕是一只手都能掰来数清楚。

    王逍修炼至今十二年,仍不知光行除却发光还有何用。没有书籍供他参考,没有人能为他指点。

    每每见到王凌灵舞棍时电光闪烁,王逍总是艳羡不已。

    听二婶说过,王逍的家族全为雷行,所以王凌灵是雷行,而他因为毫无用处的光行才被推到二婶身边。

    谁又能想到,高出众人一截的修炼者也会遇到所谓的不公之事呢。

    二婶讨厌雷行,她从不卖东西给修炼雷行的人,或许她唯一不讨厌的雷行只是她的女儿。

    王逍和二婶想法不同,他渴慕雷行的力量,希望有朝一日能成为执掌雷霆、无敌天下的人。

    修行需要吐纳,吐纳经过千万年的变化,已经从单纯将灵气吸入体内改变为以功法为桥淬炼灵气的行为。

    吐纳的功法各不相同,可以依靠不同吐纳给人们带来的不同气息来分辨各个流派。

    世间没有供王逍吐纳的功法,他熟读古书,并将王凌灵的吐纳功法借来,从那本名叫《帝释天》的功法中摸出门路,自创《感天通灵光》用作吐纳功法。

    除去吐纳功法,筑基时还需磨砺心境的心法,淬炼身体的行术,这两种功法都需王逍自行摸索。

    若是心性不足、体魄不够强大,修行境界再高、灵脉再通透对王逍都没有意义。

    身心不够强大,便无法驾驭灵气带来的力量,也因为缺少各种功法,王逍此时修行的境界比王凌灵高一筹,但不是王凌灵三合内的对手。

    结束吐纳,王逍睁开眼,看了眼王凌灵,又望向漫天星河,王逍无言诉说自己满腔的无奈与苦楚。他伸出拇指压在中指指甲上,屈指一弹,一团亮光飞出,和那灵石灯又有多少分别,甚至还不如灵石灯驱虫的功效。

    离子时还有一个时辰,门口来了位瘦高中年男子。他下巴留着一层胡渣,尘世里的风沙在他并不光滑的面庞上留下了痕迹。双眼坚毅地亮着,从不曾熄灭过。

    这位叫做王何的男子是几年里王逍拳脚上的领路人,他每隔一日就会出现在院子门口,静待王逍将他领进门。

    王逍不知道王何是何方神圣,猜测也只能猜出个轮廓。二婶知道这人是谁,但从不告诉王逍对方的底细,也从未出门与对方见面。

    虽然二婶与王何有着不可逾越的沟壑,但二婶要求王逍跟着王何习武,却也要求王逍不要把他当做师傅。

    王逍听二婶的话,不当王何是师傅,每次相见都称他为何叔。

    王何不在意自己是不是王逍师傅,倒是更喜欢何叔这称呼。

    隔三差五的夜,王何来指导王逍武术,在武术一事,王何不会考虑王逍只是个孩子,他在极限的上下打磨王逍,一晃八年,飞檐走壁对王逍都不是难事。

    灵气反哺修炼者的身躯,加上多年吐纳,王逍无论是力量还是反应,都超过普通成年人数倍。

    王逍很努力,每次武术上的修行都要突破体能的极限。这种打磨对任何人的帮助和伤害都是很大,不过王何会带药物为王逍护理,身体上的伤害并不会有太大影响。

    虽然在修行一途,王逍已然失去大半努力的意义,可王逍却不因此放弃,对他来说,修行有更多的目的,这是他证明自己的方式。

    王何很欣慰,王逍从未放弃,也不会否定自己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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