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阁内的药圃门下,那个一脸慵懒倦怠的清俊少年又出现在了竹椅之上,看着满园的仙草灵植很是欣慰,身旁坐着一位鼓着腮,忙着消灭手中吃食的娇俏少女,一双眸子盯着竹椅上的少年,小嘴也一直忙的不亦乐乎。
“拿我下酒呢啊。”长生扭过头,擦拭着芸笙嘴角的油渣。
“二师兄让我盯着你,跑了的话就把你打晕抗回来。”少女一本正经的说道,顺势咬了一口手中的汤包,眼中瞬间涌上了点点星光,红晕的俏脸上写满了幸福。
“有了师傅的灵丹,我这一身伤势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了,用不了几日,便可无碍了。”长生伸了个懒腰,总觉得这里的暖阳要比他的地方要来的惬意,让人心生眷恋。
“师傅说你的伤势太过古怪,所以近日来一直将自己埋在丹房里,宗主来过数次,也未曾见其出来。”芸笙摇了摇头,在长生昏睡的这段时间里,言黎春与言牧晓姐弟下山寻药,二师兄一直在探查外界的消息,清凝由于仙魂不稳,只能暂时归神在言黎春体内慢慢蕴养。
“宗主来过?”长生听闻芸笙所言,微微一愣,看来那位宗主并非对自己充耳不闻啊,也许其很早之前就察觉到了宗门内的异动,刻意为众人铲除浮生营造了机会,无论如何,自己拜入此山门之中,也算是玄天阁的一位弟子,总要寻个机会,拜访一下这位及善藏拙的宗主。
“你昏睡时,奚宗主曾登门三次,见师父将自己锁在丹阁,就没再打扰,期间还询问了你的状况。”芸笙抚了抚衣衫上的残渣,漫不经心的开口说道,玄天宗宗主俗名奚禹,传言是一位古神的后嗣,只不过都被其笑着否决了。
“看来应该是我主动去拜访那位宗主才是。”长生叹了口气,七问圣明,四叩仙神,三请鬼尊,如此礼节,让长生有些受之有愧。
翌日,玄天阁内的最高峰之上,一清苒白袍男子正备着香茗坐等贵客上门。
“弟子黎长生,拜见宗主。”男子看着眼前这个少年,苦笑着摇了摇头,闪身躲开,没有承受长生这一拜,将其扶了起来。
“按理来说,也该是我谢你,无论是齐衡之事,还是灵丹阁众人的心结,都是你出力而为。”男子落座,叹了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哪怕是一座仙宗也不例外。
“宗主言重了,我本是外来访客,幸得灵丹阁众位照顾,如今还在此躲避祸端,已然是宗主避护了。”长生摇了摇头,眼前这位一身灵气收敛的十分细致的男子,如果不出意外,已然是一位上三境修士。
只不过出于个人的打算,便一直以中三境示人,当初为了阻拦火德登峰,老人舍了一身修为,硬生生的营造出一方小天地,可若不是这位宗主暗中出手,其不可能在火德的攻势下,坚持那么久。
“既然你拜入了南北师弟门下,就是我玄天宗弟子,又何谈避护,应当而已。”男子抿了一口香茗,笑着回道。
“不知宗主三次登门,可有什么吩咐?”长生感觉其有事交代自己,便直接开门见山的询问道。
“却是有所托付。”男子点了点头,问题还是出在灵丹阁中。
“宗主但说无妨,小子必然尽力而为。”如今无论是陆远道还是芸笙,在宗门之内,皆是一个大问题,就算是其不开口,长生也会想办法将二人撬走,自己的阴殿至今还是空空如也。
“首先麻烦的是芸笙的身份,想必你也察觉到了,随着少女的成长,一身浓厚气息已然越发难以抑制,不说遭引其他强横妖物的窥视,一旦其身份暴露,以修行界对妖鬼的态度,我不见得能护其周全,近日,已有不少宗门势力嗅到异样,一颗圣兽的妖丹,可比一位坠世的仙躯还要珍贵,所以宗门内,已经潜进来不少探子了,一直盯在灵丹阁。”男子起身,负手凝视着山下,脸上流露出一丝担忧。
“芸笙与我经历相当,所以我一直将其视为妹妹相待,宗主可放心,待我返回冥府之时,会一同带其离去。”长生深知世人对鬼怪的态度,若芸笙身份暴露,不但自身难保,就连整个玄天宗也会遭受到灭顶之灾。
“其次便是你的问题。”男子转身凝视着长生,目光灼灼。
“我?”长生一愣,不知其指的是哪方面。
“你不妨试着散去灵气运转,仔细感受一下。”男子看着一脸疑惑的长生,看着那双眸子不像是做伪,便挥袖撤去了自己的小天地,让少年细细感悟。
长生看着男子动作,心生不妙,赶忙按照其吩咐,沉浸心湖,仔细的感受周身异动,忽然少年睁开双眸,昂首望向天际,一脸凝重。
“看来你察觉到了。”男子再度挥袖,将整个玄天宗笼罩在了自己的小天地之中。
“是那补阙阁老祖?”长生不确定,开口询问到,以自己目前的境界,若不是得宗主提醒,根本察觉不到背后那缕死死注视着自己的目光。
“不确定,不过自你步入市井开始,那道目光就一直在,我也曾想过提醒你一番,却也被这道目光波及,险些引来天劫。”男子皱了皱眉,一位垂座天幕的仙人,如刻意针对某个游历世间的修士,那便真的是无处可逃,无路可走了,虽然天规对其多有限制,可若是愿意付出相应的代价,未必不能悍然出手,就算其不能直接降法,一缕遍及世间角落的目光,也足以让人如芒在背了。
“小子多谢宗主一路护道遮掩天机。”长生起身执礼,他一直觉得背后跟随之人是尘阳子为其请的护道者,却没想到竟然是玄天宗的宗主。
“错了,我可没那个本事遮掩一道仙人的目光,是另有其人,只不过一直隐匿在小天地之中,直至玄天宗才转身离去。”男子扶起少年,开口解释到,只有在玄天宗内,自己靠着积累的宗门底蕴,才能勉强与那到目光抗衡,若是出了宗门,他也没有丝毫办法。
长生低眉沉思,片刻后会心一笑,无论是在葬魂岭那一瞬间的天地静止,还是这一路的护道,想必皆是出自那位被逼无奈的大长老之手吧,想到那俏丽佳人,不知这份恩情,以后要如何偿还。
“我与远道商议过后,他便暗中潜入了补阙阁境内,打探消息,言氏姐弟二人则替你去寻一味灵植,由南北师弟出手,应该可以炼制出辟灵丹,暂时为你遮掩掉几分天机,不至于如秉烛夜游完全暴露在那位的目光之下。”其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怎么灵药阁的弟子,都是一副能捅破天的模样,自己这个宗主又能护到他们哪一步呢。
“多谢宗主费心了。”长生看着男子一脸感慨模样,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
“最后一件事,是关于尘风的。”男子恢复了正色,一脸肃穆的看着少年,这个已故的大师兄,是众人永远绕不开的痛。
“当年我就察觉到此事并没有那么简单,尘风貌似有着一项特殊天赋,且与某个势力,有着很深的瓜葛。”其回想起多年之前二人的一场谈话,事后想想,更接近于交代遗言,包括后来长生的到来,都在其预料之内,这便让这位宗主有些毛骨悚然,世间没有任何一道术法,能推演的如此久远且准确,以近乎天道。
“哦?居然还有此事?”长生遇见过许多超乎于修行之上的古怪天赋,并不是没有遇见过未卜先知的对手,可却真没想到,自己的大师兄居然也是一位篡夺者,只是时至今日,一切都不好妄下定论。
“他曾与我明言,五载之后,冥君临门,这也是我期间一直没有动作的缘故,否则齐衡隐藏的再好,究竟是在我宗门内,若想将其灭杀在萌芽之中,并不是难事。”其想起那个目光坚定,一身朝气的年轻人,不免有些叹息。
“五载。”长生眉头紧蹙,这已经不是一项天赋那么简单了,若其猜的没错,此人一定是游览过时间长河,在某个节点,直接揪出了长生身影。
“开挂啊。”长生嘀咕道,那么这位大师兄可能并不是死于他人之手,而是死与自己之手,当命运不被掌控,又与初心相违背,那么死亡将是唯一的解脱,也许在时间长河的某处,二人会有一场不期而遇,甚至,二人已经相遇而过了,少年有些头疼,不知这位素未谋面的大师兄为自己摆下了什么困局。
“我虽然不知你在冥府到底是何身份,但既然尘风交代,我也只好成全,这是他留下的信物,托我转交于你。”男子从袖中掏出一个沉木方匣,交到了长生的手中。
“至于远道,他有自己的路要走,还请大人切勿过多干预。“
“额。”长生一愣。
“这也是尘风最后的交代。”男子起身,化为一缕春风离去,留着长生捧着方匣满眼疑惑,为什么会有种要被坑的感觉,其打了个寒碜,将方匣放回袖中,先处理好眼前是吧,准确来说,是头顶的事。
“太叔谨,身死道消。”一则重磅消息从陆远道口中传出,灵丹阁众人皆陷入沉思,长生敲着手指,一脸凝重,这一阵子的交手,他深知此人的阴险性格与凶狠,看来,还是低估了他对长生的恨意。
“他是为了将长生逼上绝路,不惜玉石俱焚,一位足以威胁到上三境修士的魔修,世间宗门将在无人敢放任其成长下去。”言黎春看着一旁沉默不语的少年,不知此事的波澜,将殃及到多少人。
“也许,是他不得不死呢。”长生停住了手上的动作,看向了陆远道。
“世间地宗,玄宗,皆收到一则仙旨,杀长生者,得仙传。”陆远道接着开口说道,手中一道金光绢布浮现,赫然是一道仙人诏令。
“如此大手笔,想必是补阙阁那位老祖已然临近降世了吧。”长生起身,望着暮色中的远山,舍了一位上三境修士的大道性命,未必不能引得一位逍遥境的老祖以仙身之姿,降临凡世。
“正有如此猜想。”陆远道点了点头,看来长生这个引子,必然会再度掀起一场波澜,稍有不慎,便是三界间的一场灾难。
“看来要当一阵缩头乌龟了。”少年叹了口气,满眼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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