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夏昕被吊着,身体的重量使手铐嵌入了肉中,渗出的鲜血将她所穿的粉色衣衫染出了道道深红,人早已昏了过去。
“夏昕!夏昕!”望着满身血痕、面色苍白的李夏昕,朱希孝心疼、痛恨、愤怒,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无助与无奈!
田中现身,扬起手中铁链缠住王冰凝,王冰凝一个踉跄跌入密集的箭镞中,锋利的镞尖刺入了着力的膝盖和手掌。
“朱希孝,你带不走她,你若乖乖受缚,你要救的人马上可以离开。”
朱希孝心中千回百转,低头望了一眼深不见底的峡谷,决定“置之死地而后生”。
“阁下错估了朱某,朱某不会用国家与百姓的利益去换取自己女人的性命,亦不会将如此艰难的抉择抛给爱我至深、育我成人的兄长。”朱希孝说着纵身一跃,左手攀上了吊着夏昕的那根树枝。
朱希孝伸出右手,揩拭着夏昕脸颊上滚动的虚汗,深情而坚定的道:“对不起!是我连累你至此,却无法不顾一切护你周全,不过,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陪你一起。”
“对不起!我们若有幸逃过此劫,我朱希孝此生定倾尽心力来补偿你受的苦。”朱希孝默念着,发烫的双目垂下了几滴豆大的泪珠,毅然拔下了夏昕的发簪,撬开了铐锁。
李夏昕手腕处被松动的手铐刮起了几片皮肉后,身体朝崖下落去。
朱希孝亦松开树枝,身体一个俯冲,直朝李夏昕急速下冲。
不知下坠了多高,朱希孝终于抓住了夏昕。眼角的余光瞅见右下方的峭壁上长着一棵老松,下坠的身形艰难的做了两个旋转,双足吃力的勾住了树杈。
紧接着,闭气,全身用力,随着一声长啸,笔直的身形在半空朝上画了一个半圆,便抱着夏昕稳稳的坐在树杈上。
此刻,朱希孝全身已被汗水浸透,仿佛从水里捞上来的一样,脸上亦像被雨水淋了似的,无数道汗珠顺着腮、颊和鼻梁滑落至下巴后滴落。但他全然不顾,坐稳后连气都顾不上喘一口,便掏出金创药帮夏昕处理伤口。
“夏昕!夏昕!”朱希孝双手捧着李夏昕娇小的脸蛋大声喊着。
李夏昕终于悠悠醒转,眼神迷离的望着朱希孝,有气无力的道:“朱大人是你吗,应该是我在做梦吧!冰凝姐姐说你一定会来救我,但我知道大人不会来,因为大人又不是我,不会为了一二百两银子不要命的。好生奇怪,我怎么会梦到你呢?”
搁在平日,听到李夏昕说不会梦到他,甚至根本不晓得他的心意,朱希孝一定会失落。
但此刻,他只是心疼:“是不是很害怕?”
李夏昕无力的摇头:“不怕,冰凝姐姐只是想引大人前来,大人若没来,她一定会救我的,冰凝姐姐她很……很聪……聪明……”话未说完,头已沉沉的靠在朱希孝的胸前。
朱希孝将虚弱至昏迷的夏昕拥入怀中,爱怜的抚着她的秀发。
他没有时间心疼,也没有时间恨谁。向下望着陡直的峭壁上突起的岩石,这些“踏脚石”应该可以助他安然落地。
朱希孝抱紧李夏昕,朝下一跃,身形在一处岩石上顷刻停驻后便立即跃向下一处突起处,犹如一只燕子在峭壁上间歇式下落。
突然,脚底一滑,身子立即不受控制的笔直下跌。眼看就接近乱石嶙峋的谷底,朱希孝瞅准石缝中生长的一棵树,奋力将李夏昕往那棵树上一扔,接着便感觉到身体撞到了石头,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夏昕!夏昕!”朱希孝从连连梦呓中惊坐而起,发现已在自己房中,兄长朱希忠守在床边。
朱希孝顾不得全身的伤痛,一把抓住朱希忠的肩膀,急切的道:“哥,有没有找到夏昕,她怎么样?”
“没事,太医说她只是失血过多,她运气好,被挂在了一棵树上,除了手腕上,其他部位的伤还没你重呢?”
原来,朱希孝走了不到半个时辰,朱希忠、陆言渊和严绍庭便乔装出发了。一路上循着朱希孝沿途留下的标记南辕北辙围着京师绕了半圈,最后,三人在道德峰逮捕了田中。
从王冰凝口中得知朱希孝和李夏昕摔下了山崖,于是才放了讯号弹,集合的一众锦衣卫直奔道德峰,很快就在崖下找到了朱希孝和李夏昕二人。
“我去看看她。”朱希孝一下床身子就晃了一下,差点儿摔倒,却依然倔强的推开扶住他的朱希忠,径直朝外走去。
李夏昕还在昏迷中,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发白。朱希孝用手指轻抚着她手腕上厚厚的纱布,愤恨与愤怒在心中升腾。
“吱呀”一声,那扇陈旧而单薄的大门开了,陆言渊同姜炎跨入了那道已磨损得破烂不堪的门槛。呈现在眼前的是一排排低矮破旧的房屋,还算宽敞的院子中,有几位老年人在打扫,也有一些残障人士在锻炼。人们的心思和眼光其实都在院子中央那群嬉戏打闹的儿童身上!
养济院,陆言渊不是第一次来,却是第一次这样光明正大的出现。
“小帽头!”
约摸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听见叫声,立即乐颠颠地飞奔过来:“姜哥哥!”
突如其来的欢喜使他圆圆的脸蛋上有一双浅浅的小酒窝。
他拉着姜炎的手继续喋喋不休:“哥哥前几天过来时不是说这阵子会很忙,所以不能过来看我,怎么突然又过来了?是不是那位‘神秘哥哥’又给帽头带稀罕玩意儿了?”
那双明亮的眼晴清澈见底,在说到“神秘哥哥”时还特地压低了声音。
“他就是张懋爵,张经张总督的孙子、王冰凝的侄子。”陆言渊望着天真而欢快的笑颜,心中感慨万千——
三年前,锦衣卫接到密报,有人要暗害流放广西的张经之子张纬一家,前往营救的希孝大哥却只抱回了小懋爵。父亲与成国公一致认为这个孩子不应与锦衣卫太过亲近。因为孩子长大后,总得让他知晓自己的身世,届时,他或恨或想报仇,都不会纠结、痛苦。所以,将这位费尽心力救下的忠良之后“扔”在了养济院,只让姜炎不时的来照看他。”
姜炎弯下腰,在小家伙那玩得满是汗水、泥巴的小脸蛋上捏了一把:“不是,是小帽头的家人来找小帽头,哥哥带你去见她。”
张懋爵眨巴着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家人?”
陆言渊蹲下身子,牵起张懋爵的手,亲切的道:“是小帽头的姑姑来接小帽头回家了,她现在就在哥哥家里。”
陆言渊将张懋爵带回陆府时,管家陆寿却说王冰凝被朱希孝带走了。
陆言渊有些意外:“希孝大哥带走了冰凝姑娘,他又准备干什么?从那么高的崖上摔下去,伤都好了吗?”
“朱大人脸色看上去还可以。”陆寿附首到陆言渊耳边低声道:“朱大人神情非常可怕,像是要杀人的架式。”
陆言渊双目一睁,仿佛想到了什么,将张懋爵丢给了陆寿,匆忙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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