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昌县,赵云毅收到颜政回信后,问题增加不少。
信上说支持,又说把大明戳破个洞也不要紧,他努力琢磨一番,觉得君上的意思,应当是觉得事情还不够大,还要自己来煽风点火一番。
这明显与最初的作战计划不符,不仅不符,还相当于大改了一番。
又看到信上说,主要和首要的任务依旧是解救百姓,他瞬间有些明了!
觉得即便是君上对南赣任务有所调整,可万变不离其宗,主要还是为了人口。
抓住这个中心思想,在制定接下来的方案时,也就有了参考。
虽说赵云毅不算极其聪明之人,但他有一个优点,那就是明确任务后,就能踏踏实实的去执行。
他思索一天之后,立马制定一揽子计划,首先便是同意赣州三司官员的提议。
而后下令,让几个连长聚兵,准备一举拿下官军驻守的雩都县。
之所以打雩都,纯粹是赵云毅决定,趁早打出赣州府去,之前对吉安府和抚州府,他们准备采取的游而不击的策略。
也就是裹挟青壮进去扫荡一趟,摸一波人口就撤回来。
可眼下君上有令,赣州府的官员又配合,那索性就打下雩都县。
若是赣州府的官吏有合作的诚意,那么自然不会对此有什么反应,他们手握雩都,也就能避免大庾岭、赣江一线,被官军捅菊花。
这样的安排之后,赵云毅又下令,要求改变对土匪的策略,由原先的剿灭,转变为招安和有限的合作。
让他帮着官府去打土匪,这不可能!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运用麻匪的威名,让各支义军不敢干涉他们的行动。
这一系列的安排,都是为了最大限度的将人口带走。
……
十天后,官府乖乖的将鱼鳞册送来,赵云毅也已经聚兵于会昌县。
他立马下令,出兵雩都!
在华夏军骨干的领导下,裹挟的青壮爆发出强大的战斗力,他们嗷嗷叫着朝着雩都县城杀去。
这虽说是一座坚城,奈何麻匪中有高人!
掌握棱堡建造知识和几何知识的麻匪,采用“之字壕”掘进的方式,一点一点靠近雩都县城。
在火帽线膛枪贴脸的情况下,守军几乎在墙头无所作为,等到随行的后装线膛跑发威后,守军很快就弃守。
雩都县被攻克!青壮们为之一振,如此以来,麻匪已经占据赣州府五个县,几乎将大半个赣州府都给啃了下来。
来投靠的读书人,也如流水一般涌入麻匪军中,这些读书人见到麻匪凌冽的攻势,都觉得麻匪能成事。
加之麻匪的所作所为,与其他流寇迥异,这让更多的读书人觉得,朝廷即便是要剿麻匪,也至少要联合三省之兵,否则的话定难扑灭。
只是随着麻匪攻势凌冽,赣州府的人口却是日渐稀少。
如果在上空俯视,就会发现沿着大庾岭—赣江一线,几乎处处都是如蚂蚁一般的人口迁移线。
这些人口在麻匪的宣传攻势,在麻匪的威逼利诱下,都走上了背井离乡的道路。
沿途的麻匪一边提供便利,一边防止人口中途逃亡,整个东秦在江西和广东的力量,也几乎全部被调动。
南昌站日夜不息,从湖广和赣北弄来粮食,广东商贾也一路打点关照。
自离开大庾岭后,这些移民便坐着船只到南沙码头,在这里进行再分配后,便装船发往吕宋。
整个东秦所拥有的运力,几乎拿出一半来进行此事,这导致运力极其紧张,正常商贸都受到了影响。
可是在国府一纸令下,几乎各个部门都没有怨言,都在为了这件事贡献力量,就连明国的商贾,也在为这件事情出力。
这般恐怖的组织力,别说大明,就连工业革命时期的带英,怕是也从未拥有过。
说到底,这是东秦体系的优越性,东秦是国府指导下的混合所有制经济,是市场经济中的异类。
其中含有一种温和的计划模式,既有自上而下的指导规划,也有自下而上的需求驱动。
加上国府对各行各业的掌控,以及一套深入乡村的制度,保证东秦拥有超时代的组织能力。
这种组织能力,本身就是一个bug!
假如没有强大的生产力、没有超前的认识、没有铸币权的加持,都有可能不会运转的这么顺利。
所以颜政才会说,在东秦的崛起的过程中,有两大奇迹:一是工业大建设的同时,农民生活不断被改善。二是,东秦的资本原始积累,超过一大半是来自于铸币权!小小一枚铜钱,让东秦发展过程中的大量矛盾,都被转移出去。
只能说命太好!不是每一个国家崛起的背后,旁边都有一个冤大头!
…………
大明,京师。
各地民乱已经让内阁大臣神经衰弱,一个个无精打采的坐在制敕房。
南赣的乱子他们不知道,只是甘肃的乱子让他们不得不打起精神。
上月末,甘肃的白莲教气势更盛,无生老母也突然冒出来,隐隐就有燎原之势。
原本定下地方自处的章程,俨然是已经不行,眼下似乎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派兵去剿。
只是人选上,内阁大臣们一直拿不准,就在他们犹豫之际,朱厚照突然下令,让张永带着三千新京营去甘肃剿灭教众。
这个消息让李东阳、杨廷和王整吓了一跳,新京营就是新军,乃是“师黥”的重要成果。
假如仅仅是让新军去剿灭叛乱,那么文官们一点儿也不会在意,偏偏此行派出张永领兵。
虽说太监领兵也合大明之制,但张永突然要在新军中插一脚,这让文官们深感不安。
他们怕回来之后,这师黥的成果,也会被太监摘去,届时银子花了、力气下了,却只能眼瞅着新军沦为太监的名利场。
一想到这些,杨廷和就深感沮丧,他靠在椅子上,有心无力的望着桌上的折子。
李东阳望了他一眼,浑浊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惋惜,他提口气道:“甘肃的乱子还是要平的,这大明的天下,从无今日这般鼎沸过,白莲教之事稍有不慎,怕真有亡国之危!新军派去也好,咱们还是早些谈妥,内阁拟了票拟后,交由司礼监披红,户部也早些把银子拔下去,好让将士们早日出发。”
坐在末座的焦芳忙笑道:“是啊!这乱子还是得早平,新军自成军之日起,也从未实战磨砺过,此番派去平乱,也能看看这师黥的成果!李阁老之言,也是老成谋国之言,眼下我们还是得相扶相持,以大明的江山社稷为重!”
杨廷和厌恶的望了焦芳一眼,焦芳此刻已经从阉党,变为了帝党!
跳反比谁都利索,在看到刘瑾行事多出纰漏,以及朱厚照对朝政时有关心后,他便是做起孤臣,想着当一个纯粹的帝党。
“哎,说的轻巧,可一口气就要八十万两银子!这新军,还真不如不挪窝!”王整吐槽一句。
李东阳咳嗽一声说:“银子事小,再有几月,海关银子也能解压入京,国库存银尚可,还是先想着平了这乱子再说!”
杨廷和点头说:“有阁老此言,在下无话可说,只是这天下满目疮痍,到底是皇上年幼,还是朝中有奸臣,我想该有个交待吧?”
王整也望向李东阳,焦芳低下头不说话。
李东阳叹息道:“眼下不是算账的时候!介夫你也不用灰心,新军有你多少心血,我们都记着!”
杨廷和也叹息一声:“我是在乎这个吗?新军本就是国家公器,拿去平叛也是应当的,只是……谁将天下折腾乱的,眼下又是谁,要拿着国家公器、拿着国库的银两,去平定乱子?天下不动荡,他们捞钱,天下动荡了,他们还捞钱?亘古至今,可有这般道理?”
王整仰天长叹:“天地不仁啊!”
李东阳垂眸不说话,悲哀莫过于心死,他是真的不想和稀泥。
眼下朝政,他们都只能仰刘瑾鼻息,连此刻都是,他们只有签字拟票的份。
这大明的天下,就是一盘散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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