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直接把他手里那包软中华拿过来,掏了一支点上,然后塞回他上衣兜。

    “后来呢?”

    “后来?”

    郑老板摇摇头,“后来他就跑了……再后来,我报了警。”

    “他店里的员工呢?”我问了一句。

    “咱们厂里不是恰好来了一批货嘛……”郑老板解释道,“不仅是刘清鸿店里的员工,就连我们五家的员工,也全都在地下停车场卸货呢。”

    这事儿还真够巧了。

    当时,要是有员工在店里,江南别说是杀刘清鸿了,恐怕连靠近他都难。

    都是命啊!

    注定有这一劫,逃不掉的。

    ……

    从郑老板这里了解到事情起因后,我走出市场,回到自家店铺。

    看着坐在店门口晒太阳的苏伊人,把原委讲一遍给她听。

    苏伊人听完之后,沉吟了几秒:“这件事肯定会彻查,甚至有可能会牵连到你。”

    我皱起眉头:“嘢味?”

    “嗯……”苏伊人揉了揉眉心,“我们确实已经收手了,执法人员那边也不可能找到实际证据。”

    “但你别忘了,知道咱俩做这行的人很多,这些全是证人。”

    “一旦执法人员那边开始彻查,等到江南落网,牵连这件事的人一个都别想跑……到时候,他们也必然会把你拽进去。”

    说到这,苏伊人站了起来,“走吧。”

    “去哪?”

    “回老家一趟,从今天开始,你全当不知道这件事。”苏伊人拽着我来到停车场,把我塞进副驾驶座后,绕过车头,打开驾驶室。

    系安全带的同时,她又开代,“记住,执法人员打电话给你,问什么都说不知道。”

    我挠了挠头:“没这么严重吧?他们指控,我可以不承认的。”

    苏伊人没有回答我这个问题:“现在我有些庆幸,之前咱们开了这家工厂,然后又把工厂的股份卖了出去。”

    “要不然,面对执法人员的盘问,还真没法解释这些钱的来源。”

    “你现在要不想被卷进去,只有听我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启动车子,倒车,调头,然后直接开上路。

    “江南那边……”

    我刚开口,就被苏伊人打断,“顾好你自己,这不是你一惯原则吗?”

    “这件事你帮不了,也解决不了……他的下场已经成定局了,没人可以改变。”

    “你若是搅和进去,只能把自己陷入其中……与其这样,不如等到事后,多照顾一下表叔他们家。”

    我沉默了。

    这些话,虽然自私冷漠,可我又不得不承认,苏伊人说的确实很有道理。

    我留在这里又能做什么?

    什么也做不了。

    毕竟,这是杀人大罪啊!

    而且人证物证齐全,就算我找王诗语帮忙,王诗语也肯帮忙,也一样扭转不了这个事实。

    “听你的吧!”

    我靠在副驾驶室上,看着车窗外倒退的景物,心中感慨万千。

    刘清鸿……恐怕就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会有今天这个下场吧?

    这个老谋深算、心智狡诈,手腕强大到,可以一人独挑郑老板五人……而且依旧分出部分精力,搅动嘢味市场的生意人。

    本该有个璀璨人生,甚至在商场大放异彩。

    然而,却死在一个毛头小子的手里。

    如果他能预料到这个结局,还会不会联合刘金宝他们,劫江南的货?

    应该不会。

    生命的脆弱,人生的无常……再一次让我对人性的认知,加深了几分。

    贪心要有度,做事不能绝。

    一旦把人逼到绝路,必然会被对方咬下一块肉。

    ……

    回到工厂。

    苏伊人收拾好行李和所有现金,跟沈玉和杨江说,要陪我外出找原料。

    交代他夫妻俩看好工厂,有事及时联系,然后就把我拽上车。

    上了高速路后,我听到她长吁一口气。

    “有必要这么紧张吗?”我笑着调侃了一句。

    “现在咱们是正经生意人,别说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就算真的追究起来,咱们之前不也有证吗?”

    “就是因为这张证,我才更担心。”苏伊人终于道出实情。

    “别忘了这证是怎么来的……你以为江南落网,会不把赵叔抖出来吗?”

    “赵叔进去了,他会不把你抖出来吗?”

    接连两个问题,把我问得毛骨悚然。

    我也终于意识到,苏伊人真正紧张的原因了。

    原本恢复几分轻松的心情,再一次变得沉重。

    “你觉得我现在该怎么办?”

    “给王诗语打个电话,把事情原原本本讲给她听。”苏伊人的语句,快而清晰。

    我掏出手机,拨通王诗语的号码。

    “姐,说话方便吗?”

    “说吧。”

    听到她这话,我快速把江南这件事,以及心中的顾虑,讲了一遍给她听。

    末了,我补充了一句,“这事对我有影响吗?”

    “现在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要你断绝跟老赵的来往了吧?”王诗语的语气淡然。

    “放心吧,有些事儿,说得越多,惩罚就越重。”

    “他还有妻有儿,不敢肆无忌惮。”

    “另外,你们之前全是现金来往吧?”

    我点了点头:“一直是跟他妻子交手的。”

    “那就没事。”沉吟了几秒,王诗语又开口,“这边我帮你盯着。”

    “如果是嘢味的事,我也会帮你找律师。”

    重点来了。

    我连忙开口:“劳您费心,回头儿我给您带点老家的特产。”

    她把话都说到这一步了,我也必须给出表示才行。

    不然让人家白帮忙?

    就算我俩是合伙人,她也没这个义务,帮我处理这些超出工厂范围之外的事。

    我也不是那种不晓事理的人。

    跟她又聊了几句,我挂断通话,然后看向苏伊人。

    “怕是又要花个几十万喽!”

    “花钱消灾买心安。”听了全部通话过程的苏伊人,此刻,脸上也扬起了笑意。

    “那现在还有必要回老家吗?”我问了句。

    有了王诗语的保证,我觉得是没必要回去了,留在这里,多少还能帮一帮表叔。

    虽然改变不了结局,但至少也能陪他说说话。

    “回。”苏伊人瞥了我一眼。

    “你留在这儿,肯定会掺和江南的事,我不放心。”

    我苦笑一声,要不说,她就是我大脑……心里那点小九九,还真瞒不了她。

    “我并不认为你欠江南的。”苏伊人语气淡然。

    “他在春风得意时,有没有想过你这个表哥过去的扶助?”

    “你也别说我小心眼……自从你把生意全给他之后,除了那次还钱以外,他连一个电话都没有吧?你那表叔来福州将近一个月,有没有跟你联系过?”

    “既然他选择忘恩负义,那你又何必执着于这份亲情?”

    “该帮的,我们都帮了。他走到这一步,全是他的选择。”

    “十八岁,成年了……既然是成年人,选择了什么样的路,后果皆要自负。”

    我揉了揉脸:“也许你是对的……可你也知道,当年表叔对我家的帮助。”

    “你还了。”苏伊人再次强调。

    “还得够多了。”

    “江一方,你给我记住了,男人可以铭人恩在心,但必须要懂得回报有度。”

    这是她头一次直呼我姓名,并且用如此严肃的语气说话。

    我真的错了吗?

    我一直认为,人活着,不能过于感性。

    因为这种情绪,会影响人的判断,甚至导致人做出违背本心的选择。

    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一直告诫自己,要理性对待任何人与事。

    宁愿做个自私自利的小人,也不要去做个伟光正的君子。

    这也是我一直引以为傲的。

    然而,在江南这件事上,我竟然滋生了感性的心理。

    仅仅因为他是我表弟吗?

    不是的——是他爸当年卖牛,借给我的两百块钱。

    这份恩情,才是导致我感性的源头。

    所以,我的内心想法,违背了我个人本性,压制了我的理性。

    以至于我才会生出愧疚感,觉得依旧亏欠表叔一家,也是我害了江南。

    从理性角度出发,我其实并不欠他们一家。

    毕竟,我把一份每月能赚几百万的生意给了江南。

    从这点来说,再大的恩情,也该抵消了。

    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全是江南自己没本事接住这碗饭。

    这是他的事,跟我无关。

    从感性角度出发,我也可以事后多帮衬表叔一家,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而不是固执地想着,去改变一件已经成为定局的事。

    想到这里,我豁然开朗,笑着看向苏伊人。

    “媳妇,你说……我遇到你,是多幸运的一件事儿啊?”

    苏伊人笑着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继续目视前方开车。

    “想通啦?”

    我点点头:“想通了,你说得很对,思维定式把我局限在一个圈子里,要是没有你这一通开解,我还真可能会钻牛角尖。”

    思维是无穷大的。

    认知是有局限的。

    只有不断涉取外界知识,作为养分,一次次打破这种局限,推翻当前认知范畴……才可以推动自身的思维,往更高层次进化。

    这一路上,我和苏伊人聊了很多。

    晚上九点,下高速路后,我俩并没有直接回村,而是先拐到县里的酒店入住。

    刚走进酒店房间,行李还没来得及放下,我兜里的手机响了。

    一看来电号码,我放下手里的手提包。

    “是我表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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