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洛斯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盯着郑芝龙。
大名鼎鼎的尼古拉斯·一官什么时候做起慈善来了?
不对,一定不会这么简单。明人很奸诈的。
“郑总兵,可是有什么条件?”
哟,这红毛鬼子倒是还不傻。
郑芝龙笑了笑,接着说道:
“没什么条件,不是说了么,我们给你们提供种子。但你们种出来的粮食必须要无条件的让我们回收。”
“能说说具体如何回收吗?”
“按照我们提供的种子数量。比如我们提供的种子种了多少亩地,我们就要回收这些地的产出。”
“全部收完?”
“那当然不是,全部收了你们吃什么?每亩地四百斤就行。”
“我就说嘛,可是四百斤也不少啊。那些种地家伙吃不饱怎么办?”
“没看出来,你们弗朗基人还挺讲究。但是四百斤是最低限度了。我们这种子,随随便便亩产八九百斤以上!回收四百多斤也就是不到一半,比起你们原来的总产量都高。原来也没见饿死多少人,还有力气跑到我们台湾祸祸。
现在告诉我不够吃?怎么?现在你们种地的顿顿都是山珍海味?你当我不知道吕宋的土著过得什么日子?现在在我面前装什么大尾巴狼?
我现在把话撂着,这种子,你爱买就买,不爱买滚蛋!就这个条件!”
郑芝龙当即就怒了起来,指着卡洛斯的鼻子就是一顿怼,直骂的卡洛斯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也不敢反驳。
半晌,卡洛斯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郑总兵,咱们这不是正商量呢么,你看你,怎么还急眼了呢?”
“卡洛斯,做人要知足。这种子,你们再敢讲条件,我转手卖给尼德兰人,看看到底吃亏的是谁!”
“别啊,郑总兵!就照您说的办!无条件回收!”
不提尼德兰还好,一提尼德兰卡洛斯急了。
现在两个国家是死对头,而且尼德兰已经越来越强,若是再让他们从大明手里买到产量如此高的种子,他就成了他们国家的罪人了!
“但是,能不能不把种子卖给尼德兰人?”卡洛斯小心翼翼地说道。
“可以,但前提是你们不能违反我们的约定!”郑芝龙一口答应了下来。
“那是自然!”
“既然你同意,那就把这份条约签了吧。”说着,郑芝龙从手下的手里接过一沓纸。
“还有条约?”卡洛斯愣住了。
“那是自然!难不成空口说白话?你们买了种子跑了我找谁说理去?”
“对对,有道理!”
卡洛斯连连点头,说着就拿起条约仔细看了起来。
“《吕宋条约》?这名字,怎么有点...”
“你们吕宋买种子种地,当然是《吕宋条约》了。”
“这倒也是。”
卡洛斯一口气,看完了条约。
除了严格限定每亩地必须回收四百斤粮食外,条约上没有什么敏感的东西。卡洛斯拿起鹅毛笔,在条约上签上了自己的大名,又盖了章。
条约一式两份,双方各自签名、各自保管。
郑芝龙看着卡洛斯的签名,脸上终于有了笑容。冲卡洛斯伸出了手。
“祝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种子什么时候可以取?”
“十日之后,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两个不同国家的官员,代表各怀鬼胎的自己签订了一个名叫《吕宋条约》的公文。
至于这个条约能起多大的效力就不好说了。
卡洛斯走后,从内堂走出一个人,正是台湾布政使施邦曜。
“一官,你的谈判水平,我真是佩服。而且你竟然连弗朗基话都会说!”施邦曜笑着说道。
“哎~四明公就别夸我了,这不也是早年在海上漂泊,为了讨口饭吃给逼的。再说这谈判我可不敢居功,主要还是陛下给咱们的种子好。不然他们也不会一次次的来。”
“哈哈,你啊!”施邦曜笑着指了指他,接着又开口问道:
“一官,你说陛下为什么会同意将这么好的种子卖给这些红毛鬼子呢?”
“不知道,我也没问,但是陛下向来做事都有自己的考虑。咱们只需要执行就是了。”
“说的也是。”
两人正说这话,出了门的卡洛斯也在和自己的手下小声的嘀咕着。
“总督,你说这明人的种子真的那么好么?”
“真的,你没看这台湾岛上种的稻米,产量高的吓人!”
“明人向来狡诈,若是用次品种子骗我们怎么办?”
“不太可能,明人给咱们的价钱和老种子一样,就算骗我们也赚不了多少钱。再说了,种子好不好找个懂行的人看看不就知道了么?
最重要的是,只要种子一到手。
嘿嘿,那你觉得我们以后还需要从明人那买么?”
卡洛斯奸诈地笑了笑,像一只刚偷了鸡的狐狸。
这世界就是这样,很多人都认为自己能将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但事实怎样,还需要时间的论证。
郑芝龙向朱由检汇报了和卡洛斯的谈判结果,朱由检二话没说,命人将种子从天津港运了过来。
和卡洛斯约定的时间很快就到了,卡洛斯再一次见到了郑芝龙。
“郑总兵,种子到了吧。”
“那是自然,你的人到了没有?派人接收吧。”
“行。”
卡洛斯边说边让手下检查种子的质量,可无论怎么看,种子的质量都是一个字:完美。
能让狡诈的明人诚信做生意,看来他们国家真的发生饥荒了。
“郑总兵真是个守诚信的生意伙伴,希望我们以后的合作更加愉快。”
“好说。”
两人各怀鬼胎地笑了笑,卡洛斯带着种子走了。
作为这次贸易的背后主导,朱由检正密切关注着京师周边的动静。
孙传庭已经开始履行他税改专员的职责。
他的第一站就是京城旁边的顺天府,在这里,他的工作开展的异常顺利,无论是大小官员,全都异常的配合,孙传庭有些不敢置信,什么时候,这些人的觉悟这么高了?
不光是孙传庭不敢置信,朱由检都有些惊讶。
一点反应都没有,让他很没有成就感啊。
事实上,不是没有反应,是不敢有反应。代王被陛下逼死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陛下对自己人都这么狠,他们怎么会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
还反抗,老老实实的配合必啥都强。
孙承宗见情况这么好,就将顺天府的工作交给了手下,自己则带着人呢奔赴了下一站,保定。
保定,取永保安定之意。
自古是“北控三关,南达九省,地连四部,雄冠中州”的通衢之地,历来为京畿重地和“首都南大门”。
在这里,他的工作遇到了一些阻力。
阻力来自于保定高阳县,一个相当有威望的人。
曾经朱由校的老师、蓟辽督师孙承宗。
“恺阳公,你这是何意?”孙传庭看着站在自己马前的孙承宗,脸色难看地问道。
“没什么意思,你不能过去。”孙承宗年逾七旬,身子依然硬朗,此时带人站在孙承宗的队伍前,微微仰头,看着孙传庭。
“本官奉旨而来,推行税收改革。”
“草民知道。”
孙承宗声音清冷,草民二字却是说的极重。
孙传庭无奈地下了马,走到了孙承宗面前。
“恺阳公,既然知道我的来意,为何还要阻拦?”
“税改新政不妥,我不能容忍你们胡来。”
“若是本官非要过去呢?”
“那就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孙承宗一脸的倔强。
“你这!”
孙传庭很是无奈,他比孙承宗小的多,在他面前算是小辈。人家入朝做官的时候,自己还是个孩子呢。
“税改新政有何不妥?”
“有违祖制。”
得,又是这一套。
只要是牵涉到一些人的利益,就爱用祖制说话。
“可于民有利。”
“利在何处?”
“恺阳公当真不知?”
“不知。”
孙传庭皱起了眉头。你不知?你若是不知,那天底下的官员就没几个知道的了。
“既然恺阳公不知,那就劳烦恺阳公进京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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