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擦拭了眼角的眼泪,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十一点二十三分,余秋凉轻轻地抱起小军的遗体,招呼着宋鹏和沈萤给小军擦拭身体换上他自己的衣服。
旅店没有像往常一样给小军举行送灵仪式,一是小军的年龄最小,没人能为他戴孝带,二是没人知道小军的家在哪里,也没有办法送他回家,按照吴老头的话来说,小军死在他乡,没有亲人来接,以后只会变成孤魂野鬼,死后也不得安宁。
好在第二天中午,一对夫妻匆匆忙忙的赶来,见到小军后在他的房间里嚎啕大哭,小军的亲戚看到了新闻,这才联系了小军的父母,他们急忙赶来,可惜还是没能见着小军最后一面。
人这一辈子遗憾会有很多,可最让人感到悲伤的,也只有生死离别了,人死如灯灭,往事如云烟。
虽然可惜,但余秋凉三人还是为小军高兴的,因为他总算可以回到心心念念的家,只不过,没有了那个趴在电脑前打游戏少年,余秋凉三人总觉得生活不该这样,感觉少什么点什么。
小军走后两天,余秋凉也快撑不住了,宋鹏如往常一样找他打牌,可一进门,就发瘫倒在血迹中的余秋凉。
宋鹏等人把余秋凉送到了医院,核实一下才发现,余秋凉得病后的一个月都再也没来过医院,甚至他在旅店上填的身体信息都是假的,好在宋鹏有拿上他的包包,里面有他的身份证。
把余秋凉送进icu后,宋鹏拿着他的手机,打开没有密码,找到通讯录,给一个备注是妻子的人打过去了电话。
时隔一个月,终于找到了丈夫的消息,聂紫涵激动的快要流泪。
半小时后,聂紫涵赶到了医院,认识了宋鹏等人后,了解到他们也是绝症的情况,她就让他们先回去,一个人蹲在icu门外流着眼泪。
“请问是余先生的家属吗?”
“我是,我是他的妻子。”
“人已经抢救过来了,但患者从发现癌症到现在,别说化疗了,甚至连一次药都没吃过,真不知道你们这些家属怎么当的,患者肺部大面积坏死,癌细胞扩散到骨髓,现在他已经不具备做化疗的条件了,唉,做好心理准备吧,在他最后时间多陪陪他吧……”
“什么?骗人,怎么会……”
“喂喂,女士,你没事吧,护士快把担架拿来,有人晕倒了。”
聂紫涵哭到哽咽,没想到时隔一个月再次见到丈夫时,得到的是他时日无多的消息,她一下接受不了这样刺激,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七天后,余秋凉出院了,但他没有回到旅店,在这七天里他的病情没有任何好转,他已经预感到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他不想在医院的病床上死去,于是就对妻子提出了出院的要求,妻子拗不过他,只得答应。
这两天,余秋凉的妻儿会陪着他聊天,推他去散步,他即使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他还是很乐观的开着玩笑,面对家人,他不想展现自己不堪的一面。
余秋凉一大早就起来收拾着自己,换上他最爱西装,和妻子出门剪了个帅气的发型,最后到照相馆照了张遗照……
妻子小声的哭泣,余秋凉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好握紧她的手,在她额头上留下了一个吻。
之后的生活无休止的病痛折磨,伴随着没日没夜的呕吐,时不时的昏迷,他逐渐喜欢上了每天在病友群报道。
“我还活着。”
十一月一日,晚上6点,余秋凉刚刚小眯了一下,没想到自己还能醒来,他一直以为自己可能会在睡梦中死去,看来老天爷不想让他这么舒服的离开,从床上爬起来,现在的他每走一步路都会耗尽他很大的力气,导致自己走路歪歪扭扭的,走到书桌前,从抽屉里拿出那张帅气的遗照,然后重新坐到床上。
把遗照抱在胸前,打开手机打了一个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也不再豪迈,而是充满虚弱。
“喂?余秋凉?”
“宋鹏,我快不行了,要不要来见你爹最后一面?”
“艹,我可是要当你爹的人,你怎么敢比我先走?你等着,我马上来,听着,可千万不要在我来之前死啊,到时候我可会赖账的。”
“嘟嘟嘟嘟……”
此时的妻子也做完了早饭,刚到房门口,就听见了余秋凉打电话的声音。
“秋凉,你在跟谁打电话呢?”
“宋鹏,就是那个送我去医院汉子。”
“给他打电话干嘛了?”
“咳咳,我快不行了,让他来送我最后一程。”
“什么,你那里不舒服?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咳咳,不……不行,求你了,比起医院,我更想死在家里……”
他每说一句话,都像是抽干他全身的力气,每咳嗽一下,都伴随着一口血液呕出,肺部的积水更是让他难受的无法呼吸,他的衣服也已经被血水浸湿。
尽管余秋凉如此,聂紫涵也没有听他的,直接打了120,余秋凉也没法阻止,因为他已经昏过去了。
等他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在儿子余淮的背上了,宋鹏和沈萤跟在余淮的背后,拖着自己的后背,这小子来的真快,估计在医院时有向聂紫涵问过余秋凉的住址。
到了救护车前,余秋凉连呼吸都感到困难,在上车前,他意识到这可能是他最后的时间了,转过身体,目光扫视着宋鹏,沈萤,然后是妻子,他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最后轻轻的拍了一下余淮的肩膀,有气无力的说道:“辛苦你了,记住,你是男人,爸爸走了以后这个家就靠你了。”
直到快死了,余秋凉才发现原来人对死亡是真的有预感的,他看到了病友在河的那头呼唤着他,有赵老太太,有老蒋头,还有小军……
远在旅店的吴老头原本已经进入了梦乡,却突然无故被惊醒。
“13年11月1日,11点11分,倒是走了个小时辰。”
虽然他有家人陪伴,但那人也是租客,吴老头打算送他最后一程,默默从房间里拿出香炉和烧香,摆在旅店门口,点着火后,把香插进香炉,烟火顺着不被定义的风,最后吹到天边。
医生从手术室中走出,告诉了我们那个令人窒息的消息,聂紫涵像是被抽走全身的力气,瘫倒在儿子的怀里失声痛哭。
沈萤和宋鹏靠在墙角,他想起了当初和余秋凉开的混蛋玩笑,沉默了片刻后,无视周围的众人直接面对着手术室跪着磕头。
“余秋凉!咱这命可真苦啊,好不容易和家人团聚了,这才过上几天好日子你就走了……算了,你比我大了十岁,喊你一声爹也不算亏,你赢了!愿赌服输,余秋凉!你是我爹!爸!儿子给你磕头了。”
葬礼前一天,余淮收拾着父亲的遗物,无意间在父亲的包包里发现了一个信封,里面是一把家里后门仓库的钥匙,等他来到仓库,看到是从小到大父亲和自己的合照,还有父亲留下的一堆礼物。
一台崭新小车,在机盖上贴着一张贺卡。
“余淮,18岁生日快乐——余秋凉。”
每一个精品包装的礼物上面都贴着一张贺卡。
“亲爱的儿子,十九岁生日快乐——爱你的爸爸。”
“恭喜大学毕业,26岁生日快乐——你亲爱的爸爸。”
看到这些,余淮终于忍不住坐在一堆礼物中嚎啕大哭,这一刻,他明白了父亲沉重的爱。
生命中总会有人离我们而去,而我们能做到的,只是需要记住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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