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赵老太太死了!!!”
一听到有人死了,窝在房间里等死的病人们全部都走出了房间,带着口罩朝着302房间走去,一个骨瘦如柴面色蜡黄的男人坐在地上,颤抖着身体恐惧的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老人。
老太太张着大嘴,眼神失去焦距,满是皱纹的脸上表情十分痛苦,穿着破旧的衬衣衬裤,苍老的手捂着胸口,整个人蜷缩了起来,仿佛可以让所有人想象到她临死前到绝望,有些心软的人不忍心再看下去。
旅店的老板,也就是那个身穿军大衣的老人,他身上背着一个绿色的单肩包,上面还带着亮眼的红色五角星,手上拎着一个香炉,径直走向302房间。
“属兔,属鼠,属牛的人别看了,快回房间,让开,我进去。”
老人把书桌拉到床尾,踩着凳子把香炉放到书桌上,从包里掏出用塑料袋包裹着的冥烛,用火柴点燃后插在香炉的两端,然后再次从包里拿出烧香,借着冥烛的火点燃后,老人对着香炉拜了三拜,最后将香插在了香炉的正中央。
打开在东边的窗户,让朝阳照进来,老人再次从包里拿出一叠圆形纸钱,朝天上一丟,然后散落在房间各处,做完这些后,他从兜里掏出一部老人机,按下按钮后放在书桌上,房间里顿时响起了不大不小的哀乐。
“小孙,把楼下的菜拿来摆上,还有我房间里的寿衣和纸钱都拿上来,剩下40以下,四月份出生的人,待会都穿上孝带,昨天来的那个大高个,别看了,说的就你,39岁11月出生的是吧?你待会去给老太太穿寿衣。”
“我?”
叶秋凉错愕。
“别废话,你不干,你想在你死后连寿衣都没人帮你穿吗?都是快死的人了,没让你给钱就帮衬一把,你要不想干,我就把钱还你,你现在就给我般走。”
“……”
余秋凉语塞,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还能说什么,默不作声的等着那个叫小孙的人把孝带拿来,孝带尾部是白色的,代表着这是儿子辈的孝带,孙子辈的孝带尾端是红色的。
拿起黑色的寿衣,余秋凉咽了口吐沫,在老人的锐利目光下,心惊胆战的给老太太穿上了寿衣,虽然将近40岁,但双亲健在,他也是第一次干这种事,说实话还挺害怕的。
当余秋凉最后把老太太的帽子戴好后,回头刚好看见那老头从兜里掏出一张黄纸,戴着老花眼镜眯着眼睛大声读着黄纸上面的字。
“赵秀儿,沪省徐汇人氏,于二零一三年九月十五日离世,享年六十六岁,生前交于我车费两千元,冥纸酒菜三百元,答送亲友六百元,认亲三百元,共计三千两百元,定当花在找秀秀身上,不敢私藏,死者返乡,孤魂野鬼不得干扰,否则折了阴德,于我吴志勇无关,干亲磕头,给赵老太太送行。”
念完之后,吴老头将黄纸丢进火盆,昨天被余秋凉揍的那个小孩,拉着他余秋凉的胳膊,总共两个女人,三个男人,给赵老太太下跪磕头,伴随着哀乐,被揍的小孩点燃了纸钱,丟进火盆中,看着纸钱迅速变黑,最后化成一团灰烬。
“你们一直都是这样做的吗?”
其他40岁往上的人走过来给赵老太太鞠躬或者磕头,全部结束之后,余秋凉跪在被揍的小孩的旁边问道。
“嗯,住在这里的人,都是因为各自原因所以亲人不在身边的,如果你感觉自己不行了,就把钱交给吴大爷,他会叫人帮你拉回家,或者入土都行,他不会私藏,都会在你死了以后用在你身上。”
那小孩拿着纸钱的手抖了抖,显然是对余秋凉还有点恐惧。
看着这些人,余秋凉忽然感觉十分可笑,死在他乡,连丧事都得在死前安排好,亲人都不在身边,只有旅店的病友们冒充亲属,然后人生最后就在这样的地方落幕。
“喂,你怎么了?”
还正烧着纸,余秋凉突然发现那小孩的表情好似十分痛苦,脑袋冒着冷汗,蜷缩着身体咧着嘴,一只捂着肚子,另一只手颤抖着还在往盆里丢纸钱。
“大叔,我肝癌,可能是跪久了,肚子疼的厉害。”
“反正也快烧完了,你先去旁边坐着吧,这里有我。”
余秋凉把小孩扶到旁边的椅子上,接着回去跪在火盆前,把纸钱一张张纸钱丢进火盆。
夕阳的余晖用力散发,像是火山里的岩浆,顺着某个人为的裂缝,慢慢倾泻下来。
赵老太太的丧事并没有办多久,天色刚暗,一辆老旧的面包车就停在旅店门口,黑色的裹尸布把老太太捆上,从老人那接过一叠钱,这个大概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就开着车把人给拉走了。
“老太太挺大方的,这三百块是留给亲属的,你们五个自己分了吧。待会七点下来吃饭,老太太答谢你们的,不来可不行。”
众人点点头,回到房间休息了一会,余秋凉心里却十分沉闷,打开手机,显示的是来自妻子十多条的未接电话,看的心烦意乱,索性直接关了机。
“我好像忘记了什么……”
余秋凉自言自语,他本来是为了不成为家里的拖累才选择离开,可在目睹了今天发生的事之后,他的心里就好似破了条口子,迷茫和恐惧钻进了他的内心。
他感觉病了以后连看到的世界都不一样了,不再是阳光灿烂,朝气蓬勃,而是冰冷与腐朽,或许在不久后的将来,他也会躺在这个房间,也要找人认亲,让这帮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人给他披麻戴孝。
时间很快就到七点了,余秋凉下楼,旅店门口已经摆上了两桌饭菜,300块两桌菜,都是旅店里其他病友帮忙做的,伙食在13年算是不错了,不过这顿旅店里属兔,属牛和属鼠的人是吃不上了,余秋凉和其他“干亲”跟吴老头坐在一桌,因为他是新来的,在饭桌上聊天免不了介绍自己一番,也让余秋凉认识了这些病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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