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孙儿不怕坏人,孙儿真的不想一个人呆在水牢里了,求祖父让孙儿回来吧。”清儿见祖父伤心,也哇的一声,跟着哭了起来。

    明镜见祖孙二人,悲痛流涕,当下了然。随即忙收回青邪墨宝剑,白衣素雪,微一颔首,拱手施礼间,袖口那淡蓝色海水云卷图飘逸起一片涟漪,“晚辈因查访僵尸霍乱,被引致于此,误打误撞,这才救下清儿,还请您莫怪罪。”

    紫色璇服老者见明镜谦虚有礼,似乎并无恶意,兴许是听信了清儿的话,才将他从水牢救出。清儿这小子近来一直央求放他出来,定是说谎诓骗人家救他。他方才还亲眼看到这个白衣人将清儿从水牢中带出来,始终并未施害于清儿,还陪着清儿到处逛,十年了,十年来他不曾了解过这个孙儿,也从曾见过孙儿的笑容,未曾听他说过那么多的话。紫色璇服老者想到伤心处,眉头深锁,老眼意味深长的看着可怜的孙儿。

    明镜见误会已结,又施一礼,道:“晚辈方才误入古堡内殿,竟然看见一个鬼面人正在施法炼化飞僵,不知前辈是否知晓此事,能否告知一二。”

    紫色璇服老者闻言,不禁黯然神伤,幽幽叹气间那双眸色又暗了下去,他沉默良久才道:“那些飞僵,都是本宗门的弟子啊!”

    “什么?怎么会这样!那鬼面人您可识得?”

    “那贼人谨慎的很,一直以鬼面示人,每逢月圆之夜,便会强行绑人去炼尸,”紫色璇服老者满脸惭愧,“只因我宗门,并不擅战,屡屡不是对手,遂全宗弃堡避难。那贼人见抓不到我们,就去外面抓人回来,竟把这里当成他的养尸场,可恶至极!”

    “确实可恶,现在僵尸横行,已不光濮阳,四处皆有。”明镜忧心忡忡。又道,“我见堡内尚有未被炼化的飞僵,不知前辈可有何办法?”

    “此处是阴刹之地,本就适合阴寒体质之人,这些飞僵虽已变异,若能拿回他们的灵石,尚可慢慢恢复。”紫色璇服老者言至此处,遂又痛心疾首,“只是那鬼面人狠心歹毒,他为了炼尸,竟活生生的将他们灵石剥离,亲手毁掉,这些人再也没有可能复活了,成了不人不鬼的活死人。但是只要他们不离开这里,尚不会害人。”

    明镜听了摇头惋惜,痛恨自己当时没有抓到那个鬼面人,没想到此人如此作恶,今后不知道还要有多少人受害呢!思忖片刻又道,“不知前辈为何要关着清儿,晚辈见那水牢密不透风,实在不是小儿应该居之所呀!”

    紫色璇服老者闻言,又重重叹了口气,看着同样有所疑问的孙儿,动容道:“侠士可有察觉,我孙儿有异?”

    “略知一二,清儿没见呼吸,此番确实称奇,晚辈还从未有所闻。”

    “侠士所言极是,”紫色璇服老者神态黯然,负手而立,“本宗自建宗以来,弟子皆是阴年阴月阴时所出,本就体质特异,善修御鬼之术,清儿虽也是阴年阴月阴时所生,但自小便不用吐纳呼吸,远观与正常人无异。”

    “阴年阴月阴时”、“善修御鬼之术”,明镜越听越觉得熟悉。

    “因本宗之人皆有异处,被无知世人谓之为鬼怪邪祟。我宗弟子便不与人打交道,旨在十里八荒行鬼道之事,精炼自我修为。十年前我们避世于此,便不再轻易现世。头五年风平浪静,可就从五年前开始,怪事不断。”紫色璇服老者神色痛苦。“我宗门现世弟子不断有人失踪,还有些弟子练功走火入魔,坠入鬼道。”

    “十年前”,明镜陷入沉思。

    清儿得知自己被关在水牢的原因,深感祖父良苦用心,他从小到大,一直误认为祖父并不疼爱自己,他的祖父总是对自己冷眼相对,他还一度怀疑过自己是被抱养来的。在多少个日日夜夜里,躲在被窝里偷偷哭泣过,想念着他那从未见过的父母。

    须臾,明镜已隐约猜测到紫色璇服老者的身份,世上修鬼道者,全宗都是阴年阴月阴时出生之人,莫不就是祭魂宗?如此猜想,竟连声音都难掩激动,“莫非您...您就是秋松龄,秋老前辈?”

    “你是何人?师出何处?”

    秋松龄看着眼前小辈,惊讶不已,想来自己并不识得一位白衣白发儿郎,自己平生老友甚少,也不曾有这么一位贤侄,此人竟能从短短对话中,认出他来,此人定是对他的过往之事,略知一二。

    明镜看着眼前老者,黑发紫服,剑眉细眼,两鬓花白,虽花甲暮年,依旧英气十足,没想到他竟然是秋松龄,这个一直埋在心里,从未见过的老者,竟然就是秋松龄!

    秋松龄在这里,那么秋霜?

    明镜并未直接回答秋松龄的问题,而是难掩激动,迫不及待的问:“秋老前辈,秋霜现在何处?晚辈正是明镜啊!”

    不说还好,秋松龄一听明镜二字,霎时周身戾气,满面阴鸷,“明镜?你就是明镜?竖子尔敢!”

    话音刚落,秋松龄手中突现一串通体红色的铃铛,秋松龄立身念诀,摇晃铃铛发出“叮铃铃”的响声。那铃音时而急促,时而轻缓,像是在传递某种语言。

    须臾,远处荒草外,便集结了一群僵尸,阴气肆意,怨气横生,浩浩荡荡朝着他们而来。

    秋松龄趁明镜不备,拉起清儿飞身隐匿起来。

    明镜看着越聚越多的僵尸,心中一惊,看来秋老前辈并未原谅自己?

    青邪墨宝剑出鞘,明镜只身与众尸相斗,这些僵尸虽都不是他的对手,但是敌众我寡,他一时难以抽身去寻秋松龄和清儿,看来只有先收拾了这群僵尸,才能想办法探得秋霜的踪迹。

    牧野鬼城被阴云笼罩,云迷雾锁,气氛阴森。清脆铃声,仍不绝于耳,或低或高,委婉音涩。在白骨森然之地,一个白衣白发的中年男子,持青邪墨宝剑屹立于一群张牙舞爪,面如死灰,红丝白瞳,青面獠牙的僵尸之中,气氛异常恐怖。白衣男子袖口的淡蓝色海水云卷图随着宝剑舞动,清波荡漾,炫光环绕。

    双方争斗正酣之时,铃音忽然哑然而止,僵尸各个面面相觑,懵懵懂懂,不知所以。明镜正自思忖,以为秋老前辈改了主意。抬眼寻找秋老前辈踪迹,却看见这群僵尸外围,站着一个神情漠然的女僵尸。

    白衣黑发,面如白纸,额头一抹朱砂痣,竟然是秋霜!

    不知明镜里,何处得秋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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