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包面无表情的瞥了一眼地上的统领尸体,这才不紧不慢的转过身去,将那一支桃箭从半空取了下来,拿在手里。
此时他头顶上方的那一尊神像自然已经消失不见了。
虽然只是昙花一现的短暂时间,但是这确实是真真切切的神迹!
神眷者!
四周那些塞里木部落的小奴隶主、族人全都虔诚无比的匍匐下去,对着阿史那包顶礼膜拜。
就连三位旗主那些血亲、亲信,也有不少人匍匐了下去。
这一刻,他们并没有阵营之分,没有上下尊卑,都只是虔诚的信徒。
乌图克只发了一箭,似乎却已经抽干了全身的力气,双臂一垂,任由桃弓掉在地上。
萨比尔既然出了手,便不能停下来,况且他也看不到身后发生的事情。
不过,他知道自己的速度突然慢了下来,而且是越来越慢!
他离那一位阿拉坦亲军统领还有一步左右距离的时候,就完全停了下来,像一个木头人。
他惨然一笑,咕哝了一句:“原来是黑白令啊.......”
统领放下酒杯,起身,淡然一笑,抽出自己的弯刀来,直接送入了萨比尔的胸膛,然后用力的一拧刀把。
咻!
又一声轻响。
另一支桃箭直接从乌图克的脑门上穿入,从后脑而出,掉在地上。
乌图克带着头上那两个血窟窿,推金山倒玉柱一般的倒在了地上,抽搐了两下便不再动弹了。
作那困兽犹斗,拼死一击的人,都倒下了,只剩下亚里坤一人而已。
他浑身簌簌发抖,那并不是害怕,只是身体的本能反应。
那,是愤怒!
亚里坤质问道:“你既然安排了这些人,为什么还要猫抓老鼠一般戏弄于我们?!会为什么不给我们一个痛快?!”
阿史那包指了指那些小奴隶主、族人,说道:“我答应了他们,不会主动对你们下死手。甚至如果你们甘愿接受退隐的话,我会放你们一条生路的。”
“我原本是想给你们还有你们的血亲一条生路的,可你们竟然还妄想通过行刺本王还扭转局面?!”
亚里坤摇头道:“都这种时候了,还自称本王,你还想骗谁?阿史那二旗主早死了!”
阿史那包笑道:“可是,问题是圣山王族并不知道阿史那二旗主已经死了。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他们可能都不会察觉到这一个问题。”
“反正啊,说不定日后起兵反抗圣山一十七部联盟的时候,我们还能师出有名,可以打着阿史那王族和阿拉坦王族的两面旗号。”
“譬如说清君侧什么的。这些伎俩,南人玩得很溜,到时向他们请求一番也就是了。”
亚里坤敛去了全身的真气,神情复杂的看着面前仿佛触手可及的阿史那包,喃喃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对他们而言,我就是阿史那。他们也希望我是阿史那。”阿史那包矜持一笑,又说道:“众望所归。我就当一回阿史那吧!”
“毕竟给他们签地契的时候,按的可都是我的手印。”
“不过,在那个时候,他们还不知道我手里有这样一批强者。现在嘛,应该更加坚定了我就是阿史那二旗主,并且是一位神眷者。”
“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所分到的土地,才可以合法的世代的传承下去。他们的地契,不允许通过牙人进行买卖。”
“这样一来,他们会用他们的生命来守护漠北,守护属于他们的土地,他们的后代,他们的希望!”
“并且,漠北以后也不需要那么多战马了。可以多开垦一些农田,多养活一些漠北人,组建、装备更多的军队。”
“反正啊,战马跑得再快,也跑不过天上飘着的黑烟。再说了,我们也不想继续无休止的南下,打那种跟我们漠北毫无关系的仗!”
亚里坤听到这里,自然也知道对方把日后对漠北的长远规划都全盘托出,显然是不会单独留下他一个隐患的了。
亚里坤将手探进怀里。
附近几个乔装成蛮族的人立即便踏前一步,目水扫了过来,当中警告的意味相当明显。
亚里坤惨笑一声,将一只铜质的半边虎符取出出来,抛给阿史那包,说道:“正如你刚才所说的那样,我把狼卫训练的很好。”
“这是我半湖旗狼卫的兵符,另外一半在我帐中地毯的地下埋着。你最好派人快一点将那半边虎符取回来。”
“只有这一枚虎符真正合二为一,才能对狼卫令行禁止。否则,塞里木湖边,将会迎来一场全面内战。”
阿史那包看着手中的半边虎符,声音有些低沉:“你的血亲,不能留在这里。我会安排人把他们送到南商镇,甚至......送到南人那里,让他们过上安心的好日子。”
“谢谢!”亚里坤点了点头,张开双手,抬头仰望着星空,咕哝道:“好美的星星。好久,没有看过星.......”
随着阿史那包轻轻的一点头,咻的一声,一支桃箭从亚里坤左侧太阳穴穿入,从右侧太阳穴穿出。
亚里坤头上仿佛突然就长出来这么一根桃箭。
“我在天上......看着你.......”
亚里坤说完这最后一句,便倒在地上,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此时的他,脸上的表情终于放松了下来,嘴角有一丝解脱的笑意。
阿史那包低头把玩着手中的半边虎符,沉默了片刻,将半边虎符抛给其中一个“蛮族”,说道:“老皮,你脚程最快,可能得让你跑一趟了。”
那人应了一声,点了三个人与他同行,直接跃上湖边的羊皮筏,朝着半边湖旗的方向而去。
羊皮筏子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只有木桨划水的声音隐约飘来。
此时,湖边已经开始了清场,一些简单的庆典器具还是搬了出来,甚至还搭了一个木台。
阿史那包转身向着小萨比尔走去。
还没等阿史那包走到他的身边,小萨比尔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咕哝着:“爷爷,我要来了,等等我......”
阿史那包面无表情的将小萨比尔拉起来,对他耳语道:“你先别急着走。你放心!我总要留一个熟悉的面孔给圣山王族的人看。”
“等过个一年半载的,到时你想到哪里去,都可以!”
小萨比尔刚才已经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了,现在听到自己竟然逃过一劫,别提有多开心了,将信将疑的还是问了一句:“真,真的吗?”
阿史那包点点头,又说道:“当然了,你要配合我们完成统一漠北的大业。”
“塞里木三位旗主之前的格局都太小,只盯着塞里木湖这一亩三分地,或者是塞里木湖外数十里的小地方。”
“我们的目标,是漠北啊!”
阿史那包抽出一张丝绢,在小萨比尔脸上胡乱的抹了两把,将丝绢塞进后者的怀里,拍拍他的肩膀,说道:“萨比尔的夙愿,这不是最终还是实现了吗?”
“我们塞里木的头人,现在,轮到你上台去说两句了。”
小萨比尔在两个蛮族的“护卫”之下,走上了一个简易的木台。
木台的四周,站满了塞里木的小奴隶主们、普通的族人。
他们当中,真正知情的人其实并不多,大多数只是被通知了今晚在湖边有一个庆典要举行,将历史性的决定谁是塞里木部落的头人.......
他们更关心的其实便是阿史那包跟他们签订的地契究竟有没有效力,会不会得到塞里木头人的认可。
小萨比尔虽然是在萨比尔的羽翼之下成长起来的,但是经历过这一次重大的变故之后,整个人仿佛有了一种脱胎换骨的变化。
至少他会一再的强调塞里木部落虽然步入了全新的时期,但是仍然是漠北诸部中的一员,大家要团结起来为一个更伟大的目标而努力拼搏。
场面话说过之后,便是肉戏,让那些小奴隶主们、普通族人将手中的地契拿上来,当场就用一枚提前打制好的玉石印章在上面用了印。
上台去补上印章的不止塞里木人,就连新近收编了的阿史那亲军那七八十号人,也若无其事的走了上去,在漠北合法的拥有了人生第一份地契。
拥有了一片他们同样愿意用生命去守护的沃土。
阿史那包看了一会儿,便有些意兴阑珊的摇了摇头,独自走到了湖边,找了块大石头,爬上去,坐好,呆呆的看着夜色当中的塞里木湖。
“怎么了?巡察使大人,塞里木对漠北的北商路而言意义非同一般,应该高兴才对啊!”
一把熟悉的嗓音从旁边传了过来。
一个将穿着袍子,围着头巾的人爬上了石头,坐在了阿史那包的身边。
可能是屁股下面的石块有些硌的慌,那人扭了两下屁股,便挤到阿史那包的边上,拿屁股顶开了阿史那包,嗔道:“坐过去一点!”
阿史那包撇嘴,挪过去了一点,口中说道:“我没事,只是有点感慨。亚里坤,对于漠北而言,算得上是英雄。”
“明知无法与圣山对抗,仍然不甘于任人鱼肉,想要奋力一搏。”
“他也知道要想改变漠北的局面,必须得打破一些常规,也知道可以从圣山王族那里借力,借势。”
“可惜,他毕竟还是蛮族,不敢想的太远,只能先盯着塞里木周边这一片小地方,他想走的只是圣山王族当初崛起的旧路。”
“顶多也就是割据北商路,称霸一方,然后要挟圣山王族新增一面图腾旗帜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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