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氏摇头苦笑道,

    “冯姨娘只是运气不好……那些东西发动也需得天时地利人和的……”

    指使潘氏的人给了她一个小瓷瓶,里头只得一小指拇盖大小的药粉,让她务必在午夜之前想法子弄到贾氏的身上,潘氏平日里在府上深居简出,与旁人素无交际,与贾氏也是不打交道,若是贸然前去必会惹人怀疑,于是她便挑了这年夜饭的时候。

    大年三十晚上,牟府开了三桌,男一桌,女一桌,还有姨娘们一桌,姨娘们待得主人们落座之后,才过去坐下。

    大户人家吃饭坐次也是有讲究的,潘氏算准了四莲的坐次,故意抢先坐到她的附近,从她身边经过时便将药粉沾在手指上,轻轻一弹,弹在了贾氏隆起的肚子上头,原本这事儿进行的极是顺利,丝毫不会引人怀疑,却是没想到那冯姨娘去奉承贾氏,说话间伸手在她肚子上触了触,潘氏眼瞧着冯氏的手指将那细得几乎不可见的药末给沾掉了不少,心下懊恼却也无能为力,只能接着之后扶冯姨娘的机会,把她手上的药末给擦掉了。

    牟斌听得问道,

    “那是甚么东西,怎得见效如此之快,冯氏当时就摔坐在了地上?”

    潘氏看了牟斌一眼,咬了咬唇,

    “那东西也并非甚么药末,乃是混合了死人骨头、胎儿脐血、痨病鬼的浓痰还有符灰的引子,将它散在人身上,院子里的东西发动时便会循着引子找过去……”

    所以冯姨娘把粉末大部抹在了自己手指上,当时就中了招,而贾氏反倒躲过了一劫……

    牟斌点头叹了一口气,

    “你入府这么些年来,可还做过甚么事儿?”

    潘氏摇头苦笑,

    “老爷您那些护卫可不是吃素的,我每月里烧香能带出甚么去,不过就是牟府里众人的平常消息罢了,只有这一回……”

    此事已经明白了,潘氏不过一个棋子儿,再问也问不出甚么来了!

    牟斌点头起身向外头走去,

    “老爷!”

    潘氏扭身唤了他一声,声音凄凉哀婉,牟斌高大的身子一顿,缓缓回头看了她一眼,潘氏的脸隐在暗处瞧不清楚,牟斌叹了一口气,

    “我会让人想法子救你的,之后……你便好自为之吧!”

    说罢再不留恋,大步出去了,潘氏纤细的身子如木雕一般僵立许久,缓缓转过身来,昏黄的灯光照着她娇美的脸庞,已经泪痕满布,

    “老爷,奴婢自知有罪,不能再伴在老爷左右,老爷仁厚饶了奴婢一命,奴婢会寻个清静之地,出家为尼,青灯古佛日夜为老爷求得佛祖保佑的!”

    ……

    牟斌回到前院书房,便吩咐人去召了牟彪回来,自己则坐在书桌后面沉思,也不知隔了多久,外头脚步声匆匆传来,牟彪进来了,

    “爹,有眉目了么?”

    牟斌点头,神色阴郁的看着儿子,

    “是潘氏!”

    牟彪一惊,

    “七姨娘!”

    牟斌点头,七姨娘虽不受宠,不过总归是自己女人,真是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居然是自己的女人差点儿害了儿媳妇!

    不对,应该是已经害了她们!

    牟斌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对牟彪将潘氏所言一一道来,

    “此事此时看来,应当是那一晚他们预备发动时,冯氏为你媳妇儿挡了一劫,因着她原本就要临盆了,所以事儿发动的极快……”

    而四莲则只是见了血!

    牟彪听得后背立时渗出了冷汗,这真是四莲福大命大,但凡那晚冯氏没有过来敬酒,这些毒辣的手段便是四莲一人生受了,且神不知鬼不觉,说不得到了四莲临盆,出了事儿,他们都不会疑心任何人!

    “当真是好手段!”

    牟斌哼道,

    “这便是天不容他们,此事透着蹊跷……潘氏乃是宫里高手调教出来的细作,这事儿先皇在时,我也是知晓一些的……”

    太祖雄材大略乃是一代明君,只因着出身微末,猜忌之心甚重,立国之后对百官不信便建了锦衣卫,晚年时却是连锦衣卫都有所怀疑,便暗地里培植了势力专监督锦衣卫,死后传给了太宗,如此代代下来,到了先皇时,先皇手里的势力有多少,牟斌是隐隐知晓的。

    “只……先皇手里的暗卫轻易并不动用,自他登基以来,以我所知也不过动用了一两次而已……”

    牟斌眉头紧锁,

    “且……这些细作卧底潜伏于百官后宅之中,也不过就是潜伏罢了,真正要动手还是我们锦衣卫,他们只作监察之用……”

    顿了顿道,

    “先皇一向厌恶巫蛊之术,你那院子里的东西,应该不会是他下令埋下的……”

    弘治帝虽说面慈心狠,不过总得来说,在朝政之上还是位明君,他要对牟府用这样的手段,自己前头就不会下天牢了,而那黑袍人的手段更不会害着他了!

    牟彪皱着与他一模一样的眉毛,负手在书房里踱步道,

    “爹,你忘记李贵妃的事儿了?”

    牟斌双眼一眯,

    “你是说……太子?”

    牟彪双眸之中冷光一闪,

    “李贵妃的事儿指向的就是太子,先皇在时一直未彻查明白,如今自然是不能查了……不过若是太子身边有精通巫蛊之人,倒也是有可能的……”

    算起来,他与四莲成亲之时,正是太子想要笼络牟家父子之时,牟家父子伺候皇家久矣,知晓这些上位者的心态,即要用人又要防人,所以太子说不得会一面笼络,一面又行这阴毒的手段,以防牟家父子不为所用,又或是参与太深时,可以随时主宰他们的生死!

    牟斌想了想点头,

    “确是可能……不过,若是如此,他如今上了位,不应当是先除为父么?又或是连着你一起……为何会对四莲动手?”

    父子二人思虑良久,想不明白,只得暂时压下此疑惑,又让那黑袍人进府一趟,却是里里外外看了一个遍,之后从牟斌的书房之中找出一把断了刃的刀来,黑袍人哈哈笑道,

    “这东西放在指挥使大人的书房,倒是算计的好!”

    牟斌问道,

    “这把刀是个甚么邪物?”

    黑袍人笑道,

    “这乃是一把杀生刃,不过可不是杀猪牛羊畜生的,而是刽子手行那千刀万剐之刑的行刑之刀,且至少需得杀百人以上,之后将此刀折断在自己的主人身体之中,杀生刃煞气极重,若是用在玄门正宗可避一切鬼物阴灵,可偏偏它最后杀的一人是自己的主人,又被折断了,它的煞气便附上了一丝怨气,放在牟指挥使这样行武出身,又手下领着兵的人书房之中,只要发动起来,不出一年,你必落个暴虐成性,杀人无数的下场!”

    且武人气血旺盛因而性了暴躁,一时不能抑怒,做下恶事也是常事,外头并不会怀疑!

    牟斌听了,饶是他久经江湖也会觉着有凉气从脊柱中丝丝冒了出来……

    牟斌的书房不比清静院,清静院前头动过土,请了不少外头的工匠,又时隔许久要追查起来十分困难,可牟斌的书房乃是重地,时常都是有明暗守卫的,所以想要追查起来,却是容易了许多。

    牟斌发下话去,不过一日便查到,前头清静院修缮之时,书房里一处地面砖石崩裂,管事的当时就叫了工匠过来修补了一下。

    待到牟彪亲自带着人寻到那工匠的家中时,左右邻里说是他们早就去了外地,只院子一直留着,想来是还打算回来的,牟彪让人踹开了大门,冲进去一看,却见得那工匠一家子老老少少,七口人已经变成了七具干尸,表情痛苦的挂在房梁之上,随着大门处吹进来的风,轻轻的摇晃着,鞋四处洒落在地面上,发黑干枯的十指脚趾头,向下直直垂落晃悠着,

    “啊……”

    有在外头看热闹的邻居一眼瞥见,吓得大叫起来,转身就跑了,牟彪四下查看了一番,见得屋子里干干净净,居然连一只食尸的虫蝇都没有,再问过左右邻居,居然没有一人闻到腐臭之味!

    整整七口人死在这屋子里,冬日倒也罢了,可夏日那腐尸的味儿能传出十里地去,为何左右没一人闻到?

    这事儿蹊跷!

    随同牟彪出来的心腹个个不解,只有牟彪心里明白,这里头多半也是有人行了巫蛊之术,此事才会如此反常!

    事儿查到这处看似断了头绪,实则牟家父子二人心里都知晓,这事儿多半是当初的太子,如今的皇帝陛下手笔,整个牟府除了他们父子便是刘氏与四莲知晓详情。

    而刘氏夫人的病终于好了,又可以出来主持局面了,尤氏那边冯姨娘的身子一直那么拖着,也不说好也没变坏,总归是牟府不缺银子,倒是能供上那各种珍贵药材给她继命。

    只冯氏那孩子却是养得尤氏心力交瘁,又前头冯姨娘生产之后尤氏就给他去了信,之后牟温回信,言语之中似是有怀疑责备之意,好似那冯姨娘的事是尤氏所为,尤氏看了心里是一阵阵的发凉,却是生生给气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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